《商参》真的懒得取名

91、第九十一章

　　“听着，海龙，我已经知道陛下另有打算，你没必要这种时刻说这种话！”
　　库纳里修厉声对眼前沐浴在血中的战友呵斥：“一个骷髅架子而已！”
　　海龙摇摇头，一股裹挟着腥臭鲜红液体的海底洋流吹过他身畔，又被他身上莹蓝的水光化解，见此，波斐摩微微一笑，说出他对同伴的最后嘱咐：
　　“你们给我听好，我本以为海皇陛下是受植物神蒙骗，任由圣域胡来，但是，”他往后一指那污浊的访客，“陛下未曾预料到他们还有这一手，引来一个死人只为把我们全部聚集在这，试图一网打尽。”
　　“但是，他们还差一步……”
　　他话像是故意未说完，反而猛朝掌心一捏！
　　洋流汇聚，地基动摇，立柱竟开始晃动，缓慢上升！
　　“波斐摩！你干什么！”
　　亚美罗特立刻吹响手中魔笛，流音化作的利箭试图化解环绕在波斐摩掌心的洋流，可还未靠近就被洋流绞碎，几段破碎的乐音化为靡靡。与此同时，千里之内的海水流动都改变朝向，逆流顺流交汇，很快海底刮起一阵阵风暴，将南大西洋之柱上的鎏金纹样与珍珠吹得模糊。发光的深海苔藓沿着玄武岩立柱攀爬，如十二条青绿色龙从四方立柱内爆开，蜿蜒攀附在隐隐有崩裂之势的金色石板之上，一金色球状物衔于龙口之中，递送至库纳里修手中。库纳里修看着那珊瑚包裹着的被神光覆盖之物，脸色再度凝重万分，然而他毫不迟疑收入掌心，狠狠捏紧。
　　与之同时，十二条青绿色的龙流入海水旋涡，却并不美观，相反，烂脓腐臭的气息从龙身上不断流出，恶心感泛滥开，库纳里修忍了又忍，手中黄金枪旋转，将腥臭水风暂时隔绝于身外。
　　手中神钢仿佛受到感召，在他掌心微微发烫，不住颤动。他回头与脸色同样开始苍白的亚美罗特对视一眼，胸中愈发上涌的呕吐感使他不得不用舌尖抵住上槽牙，而同伴的苍白容颜并非弄虚作假，生理上的恶心让亚美罗特想起了他曾看到的海幻兽格洛维娅的亲身经历，不免更加反胃。
　　他在失去战斗力，或者说他们都没有与那种超时空的怪物战斗的决心……库纳里修迅速做出了自己所处地位的判决，而他们无缘这场战斗。
　　手中黄金枪转若千叶莲，一道水龙卷隔绝了他们与波斐摩的战斗。

　　“呵呵。”
　　伊提亚发出一声怪笑：“终于都走了……走了好啊，我还怕……我看到那柄黄金枪，会陷入错乱。”
　　“疯子。”波斐摩冷冽的声音透过海浪构成的屏障传来，他的鳞甲不知所踪，只有鬼火一样的不知名金属在漩涡中发出金红近紫的光芒。他微微抬头，瞳孔化作深蓝漩涡，此刻才得以看清他全身金红色纹路竟然是逐渐浮现在皮肤表面的血管。
　　“你是来夺神钢的，是这样吧。”波斐摩掌心血珠凝成三叉戟形状，“提前预知到波塞冬大人将会降下净世暴雨，所以想要借神钢的指引去寻找失落的方舟……”
　　“那……重要吗？”
　　伊提亚的那半颗头颅突然崩裂一角，却从中簌簌落下早已腐烂发黑的妖蝶鳞粉。“与我们战斗的是冥王哈迪斯，而哈迪斯……曾经登上过那座方舟……有恃无恐……”
　　嘶磨沙哑的话语还未从骸骨中完全发出，伊提亚便咧嘴笑起来，他的肉身还在崩毁，可有十二轮黑金的曜日在他身后升起。
　　“……只因为他曾是世界上最纯洁的少年，而我们却与这样的人作对……”
　　波斐摩眼中的深蓝漩涡略微停滞了一瞬，极力忍耐怒火的嘲弄话语从他口中挤出：“可笑，果然是疯子，居然为你们的敌人说话！”
　　可伊提亚并不语。
　　他背后十二轮黑日开始缓慢着逆旋下降，以海底近乎平坦的海床作为着陆点，熔炼的金色彻底融入浓黑的死墨，寂静在那不足千分之一秒中维持了一瞬，就在这不足千分之一秒中万丈的海床被某种超越视觉的光谱笼罩，使海底的沙骨尽显，使珊瑚化作苍白森林。
　　太阳还未落下。
　　而视觉已经模糊，波斐摩皮肤表面的金红纹路突然爆开，涌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沸腾的星砂。金红色星砂与沸腾蒸发成白色蒸汽风暴的洋流汇合，霎那如真正的耀日从云层后即将初升，与海中天上十二个太阳形成对照！
　　七根海皇柱虚影自白金色中浮现出，波斐摩身上血液也已流出至极限。
　　“休想……带走神钢！借用我那曾不信我的同伴的一句话……”
　　“诸天有命，非人所改。海皇陛下已经做出决意！”
　　有同样的星砂从他眼中流出，两道贯穿面颊的金红色爆发出璀璨光芒，与他双眼中的幽深漩涡融合。
　　与之同时，小宇宙已经在他的体表燃烧至极限，海皇的半残虚影出现在他身后，巨大如七根大洋之柱的集合，三叉戟的虚影则在波斐摩手中显现，十二颗冰冷漆黑的太阳仍在缓慢逆旋，蓝金色的钢戟虚影对准太阳中心，恍若那一瞬，所有世界即将遭受净化。
　　古老沙哑的呓语自骷髅口中发出：“……就如……当年一样……祂会降临……唤出渊洋的古老邪恶之物……”
　　“海底联通着深渊……塔尔塔罗斯在向外释放祂和大地诞下的古老恶魔……”
　　“……也因此……海皇降下暴雨……净化邪魔……”
　　“呵呵……”
　　黑暗在刹那爆发。
　　海底突然下起沥青般的雨，粘液在海底自主流动，躲避所有光的视线汇聚成一块巨大的星盘，顷刻十二道黑色光柱从黄道十二宫的位置冲天而起，波斐摩的眼睛被黑暗遮盖，却仍有来自灵魂的战栗将往昔所有惨烈的景象刻入他的所有意识之中……不，他没有看清！还有一色始终不变如明灯的蓝金色光斑烙在他命运轨迹之上，那些黑暗中混沌的呓语皆透过它被转化为真相：白衣的纯洁少年碧色的翠眸写满纯粹，天神的宠物皆将他簇拥在飘摇暴雨中的一叶方舟之上，他的眼中倒映着整个世界未来的新生。
　　……是的。
　　是的！就是这一幕！
　　蓝金色的小宇宙冲破黑暗包裹，波斐摩高举手中三叉戟虚影，目光里写满从所未有的郑重与坚定：
　　“没错，邪魔，不属于这个时空的邪魔伊提亚，海皇陛下的初衷是净化。”
　　他缓慢说道，声音不由自主变得柔和，充满虔诚：“你也早已笃信人类不会在这个时代有任何的建树，人类的帆船触怒大洋，人类的贸易将属于世界的宝物窃取，人甚至污浊了他们的灵魂，不配众神的恩赐。”
　　他手中三叉戟光芒大展，若有人在海面远观，将会看到大西洋中央，一层又一层的风暴乌云在海中心汇聚，电闪雷鸣，漆黑的云层中不时爆发出闪电的或圆或长条的蓝光。蓝光之下，深海漆黑如泥潭，泥潭背后则通向深渊，一柄散发海皇神圣之力的三叉戟虚影缓缓在世界上空浮现，驱散了海上如污泥蔓延了许久的雾气，即将向海中的某物刺下。
　　现在他已无需多言。
　　然他的话却难得让伊提亚再度陷入深思，只是，波斐摩已经无暇顾及他只是单纯发呆或是真正有反省自己的罪孽，海皇的旨意与神力的一缕已经亲临，三叉戟只差最后一点来自其主的神血便可化作实体。那十二颗黑色的太阳仿佛也被驱散了冰冷，注入风暴的高温，海中光柱动荡不安。
　　最后一颗星砂终于从波斐摩的心脏流出。
　　世界轰然一响，狂风暴雨泻出天堑，从无尽宇宙中汇流一处，滂沱降下。

　　“费南尔多。”
　　清冽中携带着隐隐怒意的男声自少年海皇身后响起，费南尔多回过神，才发现手中三叉戟已经消失，背后传来寒意，同时他瞥见身旁影子不留痕迹离去。他回头，露出一个如常的笑：“哥哥？”
　　哈迪斯根本不理他，只是冷冷问道：“你好像在你的血液里做了什么手脚，让人类看到我的过往之一，这不是波塞冬敢做出来的事。”
　　言下之意是他需要一个解释，费南尔多不是波塞冬，不是他血缘上的亲人，倘若是波塞冬愿意拿过往说事也就算了，但一个与他不相干的人……
　　“哥哥。”费南尔多尽量温和回答，“说实话，你介意的并不是诺亚的事。你放心吧，我赐给波斐摩的神谕是预示着未来的神谕。”
　　“你的未来就是给这世界降下暴雨，复现创世洪水吗。”哈迪斯冰冷道，“哪怕是我与雅典娜的圣战，也从未波及无知的凡人。”
　　“我善良的哥哥，希望你永远这么想。”费南尔多回答，“诺亚和哥哥一样，是悲悯的纯粹之人，只有那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哥哥降临世界。当然，我的私心是希望这个世界变得和哥哥一样纯净无暇。”
　　他的想法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哈迪斯好笑至极时反而突然冒上这个诡异的念头，他索性懒得与费南尔多争辩，他还要思索，如果费南尔多，或者说他在波塞冬的授意下真的要降下暴雨，那么更为奇怪的事是，阿多尼斯为何早就预见到波塞冬的决意？甚至他还……
　　“依照以往圣战的规律，哥哥在真正觉醒为冥王之前，不会对世界引起任何杀戮。”
　　就在这时，费南尔多的声音悠悠传来。
　　“既然这次是我替代哥哥进行圣战，能把监视我的下属收回吗？你放心吧，洪水和暴雨……不会是最后的手段。只是我之前也同哥哥说过，海界与冥界紧密相接，我还需要哥哥你……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