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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暗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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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潮湿的地下牢房,几点烛光摇曳,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气味。
江小鱼被绑在木制的刑架上,垂着头,气息微弱。经过一夜的刑罚,早已遍体鳞伤。
晁言坐在前方的太师椅上,指尖轻敲着扶手:“本督军原本打算饶你一命,谁知你竟如此不知好歹,胆敢刺杀本督军。”
“可你一早猜到,又埋伏了人手……”江小鱼咳出一口血沫,声音嘶哑:“我妹妹的死,绝对和你有关。”
“不错,江小九的确没有偷窃,那不过是敷衍外人的借口。”晁言不屑地笑了笑,“本督军想收她做个侍妾,她非但不领情,竟然企图逃走,不能听话的人,只能杀了。”
他走过去,指了指脖颈后结痂的伤痕:“你看,这是她咬的,可真是个烈性子。”
江小鱼啐了一口,喝道:“无耻!”
晁言摸到侧脸一片湿润,突然怒火中烧,夺过下人手中的鞭/子朝他挥去,江小鱼的脸上瞬间出现一道鞭/痕,鲜红的格外刺目。
他捏住江小鱼的下颔强迫他抬起头,冷笑道:“她这性子让我想起了你母亲,七年前,你母亲也是这样。”
江小鱼死死盯着他,目光如炬:“我母亲……母亲的死……也和你有关。”
晁言松开手,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七年前在济州抓住你们母子的人,并不是王室的人,是我的手下。你母亲本该是我的妻子,可她不顾廉/耻,竟敢跟一个小小的梁国侍卫私奔。”他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可惜了……”
江小鱼低声道:“你知道我母亲为什么离开吗?”
晁言眯着眼看他,渐渐握紧了鞭/子。
江小鱼嗤笑一声:“因为你这个人自私自利,不择手段,所以我母亲情愿与我父亲私奔也不愿嫁你……”
“住口!”
江小鱼岿然不动:“你不配与我父亲相提并论。”
“住口!住口!”又是几鞭挥下去。
那些往事是不可触及的禁区,晁言勃然大怒,失了理智。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江小鱼面无表情:“你可以试试。”
晁言立时大怒:“给我杀了他!”
这时缪都匆匆赶来,拱手道:“督军,今日签订议和书,该进宫了。”
“这种小事,宫中自会处理,不去!”晁言指着两旁的侍卫大喝道:“愣着干什么,动手!”
缪都一时大惊,立刻跪下道:“督军,江小鱼虽然有错,但请念在他为您效力多年的份上,绕他一命!”他又道,“江小鱼,快向督军认错!”
江小鱼喘了口气,咬牙道:“我的亲人因他而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动手!”晁言怒斥着,转而又道,“不,不能让你这么轻易地死……对,脚筋,挑断他的脚筋!”
缪都:“督军,求您网开一面!”
晁言负手而立,冷声道:“缪都,你若敢再说一句,你就陪他一起受刑。还不滚下去!”
“属下告退……”缪都不忍地看了眼江小鱼,悄悄退出了牢房。
担任近侍多年,缪都深知晁言的为人,此刻再多话语都只是火上浇油而已。他既同情,又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深切的悲哀。
方明祁多次与西越打交道,晁言也未到场,少了许多明枪暗箭,签署议和书的过程还算顺利,只有花无缺始终心不在焉。
出了大殿,魏知恒便问:“无缺,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花无缺摇摇头,有些迷茫:“我不知道,心里很慌,总觉得有什么事。”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种莫名的不安与无措的感觉已经快将他撕裂了。
“你是在担心江小鱼?”魏知恒也听说了这件事,不由地叹道,“遇到这种事,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
“江小鱼,江小鱼……”花无缺低声呢喃着,突然问:“刚才晁言是不是没来?”
“是啊,就是因为他没来,我们才省了许多麻烦。”魏知恒不解,“怎么了?”
花无缺顿时泄了气,神色凝重:“今早我去江小鱼房间找他,没有回应,我以为他是不愿意见我……其实屋子里根本没有人。”
魏知恒觉得诧异:“不可能啊,昨天我们都看见他回来的。”
“他是趁夜出去的,一定是去找晁言。”花无缺深吸一口气,仍觉得揪心不已,“他那样的性情,我早该想到的……”
魏知恒忙道:“无缺,这都是你的猜测,我们先回驿馆看看,兴许他还在?”
花无缺毅然地反驳他:“不,知恒,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他在晁言手上,他有危险,我要去救他!”
“无缺,你冷静一点!”魏知恒扶着他的肩膀,劝阻道,“你是大梁特使,不管你的预感对不对,我们总要先回驿馆看一看,否则你这样无凭无据闯入西越督军的府邸,会有危险的。”
“不,来不及回驿馆了,多耽误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花无缺顿了顿,紧接道,“出了事我一力承担,不会影响大梁与西越的关系。”
魏知恒还是拦着他:“无缺,你的冷静稳重去哪儿了?有事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我等不了了!”花无缺推开他,神色坚定,“知恒,如果我不去救他,我会后悔一辈子。”
魏知恒突然噎住,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方明祁也听到这边的动静,转身过来:“花将军,魏参将,你们在做什么?”
花无缺垂眸拱手,恭敬道:“方大人,在下有要事……”
方明祁思索片刻,点点头:“你们年轻人做事,本官不拦着,但要注意自身,也要以大梁利益为重。”
“多谢方大人!”
话音刚落,花无缺就策马疾行而去。
血液沿着脚踝流淌到地面,在烛火的照映下显出妖异的暗红色。江小鱼双脚脱力,若非有锁链禁锢着,几乎要跪倒在地。可即便如此,他仿佛失去知觉一般,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晁言坐回椅子上,冷笑着看着这一切:“江小鱼,你在定州军里待了那么久,肯定知道了很多秘密,把你知道都说出来,本督军或许能给你个痛快。”
江小鱼低头不语。
晁言拿起旁边的短刀,慢慢割破江小鱼的手腕,一点点割开他的血肉,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说,定州军中几人?如何布防?战略为何?”
江小鱼仍是不语,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其实他很想笑,但他没有力气,笑不出来。
见状无果,晁言退开半步,说:“昨天花无缺来,我就发现他很看重你。要是他发现你不见了,他会做何反应?你说,会来救你吗?”
江小鱼抬起头,干咳几声,喉中泛起血腥味:“他……不会救一个……要杀他的人。”
“事关花无缺你才开口,看来你也很在意他。”晁言故作惊讶,将刀刃放在他的右腕,“接下来是右手。”
一名侍从走近:“督军。”
晁言顿觉不满:“何事?”
“花无缺来了,属下拦不住他……”
“果然来了。”晁言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去看看。”
“我有急事要见督军,还请你通传一声。”
“督军在忙公务,谁都不见,特使请回吧。”
晁言听见他们的声音,从内殿缓缓踱步而来:“特使执意见本督军,可有什么要紧事?”
“江小鱼在哪儿?”
“江小鱼?”晁言作出思考的样子,说:“他昨日就离开了,你看见的。”
花无缺摇头道:“昨日他确实回驿馆了,但我今日一早去找他,他已不见了。”
“本督军没有见过江小鱼。”晁言指着一旁的侍卫,朗声道:“你们,见过江小鱼吗?”
“回督军,没有。”
“特使找错地方了。”晁言饮下碗盏中的茶水,不紧不慢道:“他会不会是在城中的花楼乐馆,找乐子。”
“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花无缺毅然反驳道。
“他是不是这样的人,你又如何知道?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晁言拍拍他的肩,叹道:“江小鱼此人性情乖张,桀骜不驯,许多梁国人和越国人都死在他的手上。”
花无缺愠怒道:“可他是奉了你的命令。”
“不错,是我的命令,可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选择。”
花无缺反问道:“你以他的亲人相要挟,要他如何选择?”
见他如此,晁言摇摇头,十分无奈:“再告诉你一件事,当年与他一起接受训练的杀手有五人,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这样充满污点的人,实在不值得你如此上心。”
花无缺握紧了佩剑,冷声道:“我是来寻江小鱼的,督军没见过便罢了,何必如此贬低他。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早有了解,你说的那些‘污点’并不能改变什么。”
他们正争辩着,缪都突然敲了门进来:“督军,王上派人来请您进宫一趟。”
晁言挥挥手,随口道:“就说本督军正在见客,不便入宫。”
缪都面露难色:“可这已经是第三回了,实在不好推辞。”
“唔。”晁言沉吟片刻:“缪都,你替我送一送特使,本督军这就进宫。”
地牢幽闭昏暗,侍卫们经过一夜的值守已经疲惫不堪,偷懒打起了瞌睡。
花无缺躲在假山后,避开往来的侍女,悄悄潜入东暖阁。
适才他来到督军府,缪都虽有阻拦他,却在暗中塞了一张字条:
「东暖阁地牢」
花无缺虽有怀疑,但那日在王城亲眼见到江小鱼与缪都,想来两人是有交情的。缪都特意给他字条,应该是告诉他江小鱼的下落。
花无缺在房内扫视一圈,小桌上的莲花祭台显得十分奇怪,他摸索几下轻轻一转,墙后传来机关启动的声音,书柜竟向外移动了几寸。
他接着把书柜向外推开,随即出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花无缺走进门,把书柜移回原位,一路向里,走到不远处显出了烛光,地牢里的守卫注意到他,却在出声前被花无缺打晕了。
在暗道里绕过两个拐弯,入眼的是一间更宽敞的房间,桌上摆满了各种刑具。
花无缺看清被绑在刑架上的人,顿时大惊,上前替他解开锁链。
江小鱼脱离桎梏,倒在了花无缺怀里。
看着江小鱼伤痕累累的模样,花无缺心下震颤,虚虚地搂着他,将要触碰却又不敢触碰。
“江小鱼,江小鱼……”
江小鱼悠悠转醒,视线一片模糊,他仔细分辨了眼前人的模样,虚弱地道:“花无缺……?”
花无缺露出一丝笑容:“是,我是花无缺,江小鱼,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不,你走,快走……”江小鱼无力地推了推他,最终还是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花无缺顿觉心痛不已,抱起他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