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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临玄道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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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生于商人家中,从小便定下了娃娃亲。两家人从爷爷那代起便是世交,原本这娃娃亲是在父辈那代便要定下的,只可惜两家都是独子,便将婚约延续到了他这代。
可小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见面不是挣东西就是打架,总不能消停。即便到了成亲的年纪仍是推脱。于是他离家出走要去闯一片天,而她亦是扮了男装连夜翻墙跑了出去。
红绳即便是中间打了结,两头也还是连着的。他们双双逃婚的多年后再次相遇。这才乖乖回家成了亲。
她十分能干,帮着他将家里的大事小事全都打理得井然有序。他也十分敬她爱她,即便是爹娘因为他们多年无子要帮他纳妾,他也是断然拒绝。
此生已有挚爱,又何求其他。
幸好,老天对他们甚是眷顾,她终于怀上了孩子。他开心得夜里做梦都被笑醒过来,看着睡在身旁的她,忍不住笑了一夜。
他还有个愿望,便是带着她去到山顶看一次日出。于是他们爬上山顶,等着旭日从天那边升起。她依偎在他怀里,幸福地笑着。肚子里的孩子调皮会踢她,他便弯下腰去训斥这个还未出生的,自己的孩子。
他啊,不知为何从小就特别喜欢日出,小时候便经常偷偷趴在房顶上看。只要能见着这温暖的晨曦,他这心中啊,便充满欢喜。仿佛从上辈子、上上辈子便延续下来的,刻进骨子里的欢喜。
金光蔓延而来,他搂着她眺望着遥不可及的东方。若是余生有缘,他定要带着她去那日出之东瞧瞧。
那里定然有座山,那里定然很美。
那里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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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无风无浪,海水如茶色般看不清里头。他们朝着山海之外行驶已然半月有余,可依然不见那山海之终的极寒地,连一块冰渣都没看见。
望息已然饿得快要神志不清了,但见那令遇和晟确实半点异常都没有。
果然是人妖有别么……
为了不让他饿死,令遇只好潜到海中去找鱼,可是苦海中的鱼那能不苦呢,他只浅尝小口便被苦得胆汁都吐了出来。
所幸的是又过了些时日,他们终于到了极寒之地。一下船,令遇就去宰了几只雪兽逼着望息吃了下去。好在雪兽的味道不错,肥美鲜甜,他被逼着吃下第一口便抱着整只啃起来。
真香,肉上几乎无筋入口即化,再加上雪兽的血里带盐回口发甜,吃起来自然是种享受。望息抹了嘴心满意足,终于是活过来,若是再饿上几日他可就真成饿死鬼了不是。
“三千五百万年了,这里倒是没怎么变。”晟叹道,有些怅惘。随后又转过身对他俩说道,“吃好了就跟我走,离及苦还有些路程呢。你们若是还有力气飞,我们倒是可以省些脚程。”
“那便赶紧吧。”望息吃饱了心情也大好,直接楼了令遇的腰便跟着晟朝冰川深处飞去。
令遇抬手搭在望息肩上,环视周遭,东十里西十里的,将地形全都记在了心里。若是发生意外他们也能原路逃走,望息在自家都会迷路,自然是指望不了他了。
思绪至此,他摸了摸怀中放纸船的地方。
飞了几个时辰晟终于在一处冰面平原上停下来:“到了。”
望息和令遇看着广阔无垠的冰面,直到晟指了指脚下他们才低头看去,隐隐似乎能看见一座城池的轮廓。
这要怎么下去?
晟蹲下去将手按在冰面上:“原来濡下说的都是真的。”随后他手上用力,将冰面融出一个坑来。坑洞直通底下回廊,他二话不说便跳了进去。
“走。”令遇拽着望息也跟着跳下去。
冰原下并未被冻实仍有足够的空间。他们顺着回廊在冰城里探索,可周围除了冰什么物件都没有,连字都没有半个。只是这冰城里的每个角落都充盈着至纯至净的浓郁灵气,单是吸上一口便让人神清气爽。
沉寂了千万年的灵力因他们三个的到来而被搅动,渐渐汇聚到一起结成了人形。
晟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形,伸出手去:“临玄,你是临玄吗?是我啊,我是吞颐。”
令遇皱起眉头,临玄是指临玄道祖?可临玄道祖不是叫濡下么?
“临玄你要去哪儿?”晟追着缓缓朝某个方向走去的人形。
望息和令遇相视一眼也紧跟着走上去。
那人形灵力走出城池来到冰洞之中,他们三个便跟着到了此地。
这冰洞原本是冰山的腹部不在地底,只因三千五百万年前打的那场架,将它埋到了地底。为了,将封在冰山中的她埋住。
冰壁有位女子,雪白的衣裳宛如冰中幻出的一朵花那般。她闭着眼,像只是沉沉睡去,稍一些动静便能将她吵醒。
晟趴在冰壁上看着她,又哭又笑:“临玄,我终于见到你了。三千五百万年了啊……”
人形灵力逐渐生动起来有了面孔,是与冰壁中的女子同样的面孔。她端庄地走来,细细端详着晟,朱唇轻启:“你并非他,并非吞颐。”
晟闻言猛然回头惊诧地看着那张思念了千万年的脸,泣不成声。
“你是谁?”
晟用力抹去脸上的泪,尽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我是晟,是……吞颐的妖力。”可他的声音依旧止不住颤抖。
“吞颐还活着么?”
晟用力点头:“还活着,只是被濡下封印在了却身门中。”
“濡下……”她叹口气。
“打扰一下,您、您是临玄道祖?”望息急切问道,“那濡下是谁?”
女子微微颔首沉默片刻:“濡下是我妹妹。”
“我来说吧。”晟深吸口气,“三千五百万年前,吞颐遇到了一对姐妹,姐姐温柔妹妹活泼。起先和吞颐亲近起来的是妹妹濡下,她对妖十分感兴趣,便缠着吞颐教她妖法。吞颐为了能经常见到姐姐临玄,便收了姐妹俩为徒。”
女子幽幽叹息:“原本我们三个日夜相处亲密无间,从不曾争吵。直到我与吞颐决心冲破人妖殊途的束缚在一起,濡下就变了。她开始喜怒无常折磨自己,尽管我与吞颐都发誓不会离开她,可依然……直到后来她越发疯狂,想要将我们永远留在她身边。于是便将我冰封在这里。”
“她原本是打算杀了吞颐,可奈何她没这个本事,便只能将他封印。我便是那时吞颐和濡下对战时留在外面的妖力。”
“可是为何,濡下会变成临玄道祖?”令遇问道。
晟冷笑道:“那是因为她对临玄有着扭曲的爱,不只是临玄,对吞颐也是这样。”
“濡下想要的,一直都是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女子看带着些眷恋与哀愁看向晟,“可我终会死,哪有什么永远啊。”
望息咬着牙:“即便如此,即便你有苦衷,可为何要对东光一阁下手?东光一阁又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指挥妖军将我满门屠尽!”
“我说过,你杀不了我,除非吞颐死去,否则我是不会死的。”晟面无表情地看着发怒的望息和令遇,“眼下你们真正该关心的不是我的生死,而是云夜道和整个人间的生死。以蝶镇里的,可是濡下。三千五百万年来她的灵力不灭,你们当真以为是什么好事么?”
令遇闻言寻思了片刻,突然大喊:“遭了!若是先祖取出吞声珠……”
“破坏以蝶镇确实可以解开老爹的封印,但同时也能破去濡下肉身让她魂归幽冥,对我而言是百利无一害的选择。为了老爹我什么都愿意,别说是东光一阁,就算全天下的修道之人我也绝不手软。”
望息恨得浑身发抖:“是么,那我便定会了结了你们。”
晟笑笑,转身抱了抱女子:“临玄,能再见你一面我已心满意足,此生无缘,若我能从却身门中出来,定去寻你。”他说完,便化作一滩妖气飘散了去。
“吞颐……”
“我们也走。”令遇对女子抱了拳拉着望息便要走。
“等一下。”女子走过去,“濡下……你们打算如何对付她?”
“若她不做出危害人间之事,我们便不会对付她。”
“我是她姐姐,自然比谁都了解她。倘若她的灵力不曾消失,便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了吞颐。”她伸出手点在令遇和望息的额头上,“我执拗地留下自己的灵力便是想着能在濡下犯下大错之际阻止她,吞颐是万万不能杀的。”
望息抓住她的手指怒目而视:“为何不能杀?”
“吞颐死,则混沌出,人间将会变成炼狱。他杀了你们的亲人我很抱歉,若是能消除你心中的一丝怨恨也好,我会将我所有的灵力都渡给你们。你们真要恨,便恨我吧,一切皆因我而起。”她说着便要将自己的灵力渡入他们体内。
令遇忽然惊慌地退后一步,他还寻思着整件事情竟险些让自己受了人的灵力:“我是妖,你可不能渡给我,不然九条命都不够我死的。”
女子疑惑地看着他:“抱歉,我竟丝毫未有察觉。你呢,你是人否。”
望息迟疑着,内心充满挣扎,直到令遇替他回答了女子的问题他才下定决心,放开了她的手:“来吧。”
不论是对付吞颐还是濡下,他都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白色灵气包裹着他全身,却是让他宛如脱骨般痛苦难耐。当一个人要将别人的灵力融入自己体内,那是需要承受极大的痛苦。两股灵力会在他的经脉上殊死缠斗,直到他自己灵力将新注入的驯服,否则便会立刻断筋挫骨而亡。
好在女子渡得极其缓慢,便只是让他多痛了些。而此时的望息已然因为体内两股灵力打架而昏死过去。
令遇蹦上了一块冰盘腿坐下,托着腮帮子,等着等着便睡着了。
“以前并没有如他这般带灵力之人,现在外面是何模样了?”那女子或许也是无聊了,便主动开口问道。
“现在修道的人遍布天下,都是……都是临玄道祖的弟子。”
“是濡下吧。她以前便常说要将道法发扬光大,看来是做到了。”
令遇觉得眼前这女子的脾气秉性其实和乙梦是有些像的。“你知道乙梦吗?”
女子愣了愣:“乙梦是濡下刚认识吞颐时随口胡诌的一个名字。她那时怕被妖下咒总是喜欢给自己取许多不同的名字。她现在……叫乙梦么?”
“嗯。”
“她总说,浮生一大梦,生死皆不醒,即为梦,何不狂。原来,她还将自己困在梦里。可否……劳烦你替我向她带句话?就说,我在梦外等她。”
“……浮生一大梦,生死皆不醒……”他轻声呢喃着,忽而便笑了。
是啊,至生到死,又何尝不是在梦中呢,谁又能肯定当下不是一场梦。
“好,我记下了。”
“谢谢。”女子的身影变得几近透明,她转头对令遇一笑,“就当是为了人间,请不要杀死吞颐……”这声音随着她的身形一并消失了去。
“是为苍生还是为自己……”他叹口气从冰墩子上下来走到望息身边,“你必定会选前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