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佯装》忙岁

13、薄怒

　　迟焰的这一声，让面前的女大学生也转了头，望向超市门口的蒋温予。

　　两道目光的注视下，蒋温予更加觉得尴尬，拿稳旺仔，朝他们走去。

　　离得近了些，她才听清楚女大学生的声音:“得了，学长果然都是学姐的。”

　　话落，女大学生回身离开。

　　蒋温予一懵，她在说什么？

　　什么学长？

　　什么学长是学姐的？

　　蒋温予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

　　迟焰似是嫌弃她走得太磨蹭了，两步跨到了她跟前。

　　二话不说，两只手拿过她手上的两罐旺仔。

　　蒋温予“唉”了声:“有一罐是我的。”

　　迟焰没应，单手把一罐打开，推给她:“不抢你的。”

　　蒋温予才知道他是在帮忙开拉环，讪讪地接过旺仔:“谢谢。”

　　迟焰把自己那罐打开，和她的碰了一下。

　　伴随清脆的响声，迟焰问:“刚才杵在那儿干什么？”

　　蒋温予喝完一口旺仔再回:“我看你们聊得挺好的，不好打扰。”

　　迟焰仰头灌下一口旺仔，差点没被呛到:“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们聊得挺好的？造谣犯法哈。”

　　蒋温予有理有据:“你和她聊的时候，笑了。”

　　“笑了就是聊得挺好？”迟焰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唇角上翘，漾出玩味，“我现在也冲你笑了，我们也聊得挺好的？”

　　蒋温予眼尾拂过他，他的眼角眉梢当真染上了笑意。

　　又邪又痞，乱人心弦。

　　蒋温予转移注意，小抿了一口旺仔:“这不一样。”

　　迟焰兴致盎然，打破砂锅问到底:“哪里不一样？”

　　蒋温予一五一十道:“你和她聊的时候是不经意笑的，现在是有意的。”

　　迟焰单手举着旺仔，垂眸瞅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眉眼打弯的弧度更甚。

　　他肆无忌惮地笑了会儿，说:“我现在也是不经意地对你笑的。”

　　蒋温予捏着旺仔罐的手指用力，抬眸瞥他。

　　他正好也在看她，神情轻佻，透着股玩世不恭的浪荡劲儿。

　　轻而易举地搅和得她心绪全乱，杂音不绝。

　　蒋温予觉察到自己的耳垂在升温，不能再和他说下去了，迈步往前走。

　　迟焰在原位站了两秒，视线凝在她露出的左耳朵上，笑意又深。

　　这也太不禁逗了。

　　迟焰赶上去，解释道:“她上来就喊我学长，我觉得自己还挺年轻，没忍住乐了。”

　　蒋温予抱着旺仔罐，迅速地扫视他。

　　他今天短袖，休闲裤加运动鞋，微分碎盖未刻意打理，随意地耷拉在额头上。

　　确实青春洋溢，很像大学生。

　　迟焰记起上午，宋颖如同老母鸡护鸡崽子一样的护着身边的女人，猜出大半原因。

　　毕竟他在外的风评啥样，他有数。

　　再联想到定在超市门口的蒋温予显然被怔吓到，不太愿意靠近他的反应。

　　迟焰扯出个不带温度的弧度:“我也不是一般人，不会来者不拒，更不会见人就下手，你放心。”

　　最后三个字被他轻如羽毛般地送出口，但落在蒋温予心上，比铅块还沉。

　　“你放心”是什么意思？

　　放心他绝对不会看上她，不会和她产生男女之间的瓜葛吗？

　　蒋温予大口喝旺仔，胸口堵得慌，不想过于纠结，说:“时间不早了，快走吧。”

　　两人差不多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蒋温予喝完了最后一口旺仔。

　　她手握空空如也的罐子，望着斜对面的垃圾桶，一时没动。

　　“给我吧。”旺仔罐却被旁侧的迟焰抽了去。

　　手上一空，蒋温予怔怔地仰头望，轻呼:“干嘛？”

　　迟焰捕捉到她眼中晃过的惊愣与不愿，不太理解，自然而然地回:“我的也喝完了，去喂垃圾桶啊。”

　　“哦。”

　　蒋温予放平视线，是啊，空罐子的归宿应该是垃圾桶。

　　迟焰觉得她的反应奇奇怪怪的，猜测:“难不成你有收集易拉罐的习惯，要把这个空罐子带回家供着？”

　　“供着”两个字好似一只粗鲁的大手，在蒋温予心上的那把琴上，重重地，杂乱无章地拨弄琴弦。

　　震得她耳鸣。

　　蒋温予摇头:“没有。”

　　迟焰盯了她小会儿，朝斜对面的垃圾桶走去，把两个易拉罐一起扔了。

　　晚间七点过，夕阳尽情地挥洒最后一缕，半明半昧，强烈对比，人间至景。

　　蒋温予望着迟焰在霞光下，被染上一层光晕的宽阔背影，蓦地反应过来一件事。

　　他是怎么知道她喝完了旺仔的？

　　她也没说，没做特别的举动啊。

　　他是观察到的？

　　那他还挺细致。

　　蒋温予的唇角不自觉地有了曲度。

　　双双走出校园，重新坐上大G，蒋温予接到一个电话。

　　是中介。

　　听筒传出一个谦和的男声:“蒋小姐，你想找工作室地址，我物色了几处，你看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来看看。”

　　蒋温予想了想后面的工作安排:“后天下午吧。”

　　中介:“好，到时候再联系。”

　　蒋温予挂断电话，转而给宋颖打:“颖颖，中介说找了几处工作室的地址，后天我们去看看吧。”

　　“没问题。”宋颖回完就问:“你在哪儿呢？到家了吗？”

　　“没。”蒋温予估算时间。“还要大半个小时吧。”

　　宋颖:“我也在路上了，差不多那个时候到，你一个人吗？”

　　蒋温予偷瞄身侧目不斜视，专心开车的迟焰，觉得要是和她实话说自己同谁在一起的话，能收获长篇大论。

　　为了不浪费宋颖的精力和口水，蒋温予选择回:“嗯。”

　　宋颖:“行，家里见。”

　　蒋温予:“嗯嗯。”

　　她放下手机，断了通话，迟焰出声:“要搬工作室？”

　　蒋温予:“嗯，现在这里有点小。”

　　迟焰随意寒暄，没有深聊，悠闲地单手掌握方向盘。

　　斜阳没落，华灯初上，大G有速朝前，渐渐逼近蒋温予的小区。

　　她担心墨菲定律显灵，巧得不能再巧，正好在小区门口撞上回来的宋颖。

　　快要临近小区前的一个路口时，蒋温予对迟焰说:“你就在前面把我放下来吧。”

　　迟焰瞟了她一眼，淡淡地问:“为什么？”

　　蒋温予没想过他会问，找理由:“我想去附近一家超市买点儿水果。”

　　迟焰再瞧她一眼，笃定地说:“你是害怕被你的朋友碰到和我在一块儿吧。”

　　一话点破，蒋温予紧张地寻不到言语。

　　迟焰扯了扯唇，眸色渐深，把大G靠边停下。

　　“今天谢谢了，你回家开慢点儿，注意安全。”

　　蒋温予客气完，解开安全带就想走人，可触到门把手才发现，车锁没开。

　　她正欲提醒车主人，车主人偏头看向她，冷淡地喊:“蒋温予。”

　　蒋温予听出他语气不悦，怯怯地望过去:“嗯？”

　　迟焰直视她，不爽的情绪分毫不遮掩:“我是挺见不得人的哈。”

　　蒋温予杏眼睁大，这句话怎么阴阳怪气的，还挺有歧义。

　　迟焰薄唇紧抿，下颌绷得线条更加凌厉，折角突兀。

　　偏偏对上的是一双明亮纯真，透着无辜的眼睛，像是他不做人，使了坏，欺负了她一样。

　　迟焰瞧不下去了，先败下阵来，伸手打开了车锁。

　　蒋温予看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恰当。

　　干脆不说了，迅速地下了车。

　　迟焰让大G停在原地没走，莫名地特别烦躁。

　　他降下车窗，摸出一根烟，咬进嘴里。

　　他不明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在斜前方，那抹白色的身影当真和才下车的姐妹碰上了。

　　她似是往后面望了一眼，发现他的车还没有走，挽起姐妹的胳膊，急切地朝前走。

　　迟焰“呵”了声，翻出打火机，把烟点上了。

　　整根抽完，他才重新发动车子。

　　迟焰开回自己的小区华年里，驶向地下室停车场时，车载蓝牙作响。

　　来电显示是张豪。

　　迟焰接听，特不耐烦:“放。”

　　张豪听出不对劲:“咋啦迟哥，谁惹你不痛快了？”

　　迟焰否认:“没有，我很痛快。”

　　张豪:“得了吧你，你要是痛快是这个凉嗖嗖的语气？”

　　迟焰心头压着火:“不说挂了。”

　　“别啊，我说。”张豪急忙喊，“我今天听宋颖提到了件事儿，她和蒋温予合开的工作室要换地方。”

　　迟焰已然从蒋温予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不在意地问:“所以呢？”

　　张豪兴奋地说:“所以我可以帮忙啊，可以在蒋温予面前刷存在感啊。”

　　迟焰无语:“那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和我有半毛钱的关系？”

　　张豪语出惊人:“这还真的有，我寻思着你的公司楼下不是有小半层楼是空的，正在对外招租吗。”

　　迟焰把车停进了车位，却没动，手搁放在方向盘上。

　　他不可置信地问:“你几个意思？想让我把那地儿租给她们？”

　　张豪声调拔高:“迟哥，你真是太懂兄弟的心了，我都想好了，如果她们的工作室搬到你的公司楼下，我以后去找她的理由就很充分，很自然了，去看我兄弟，顺路去看她。”

　　迟焰按按额头:“租就租呗，只要她们出钱。”

　　张豪:“问题就在这儿啊，我问过宋颖她们的预算，不可能租得起你那地方。”

　　迟焰觉得这都不是事儿:“那你补了呗。”

　　张豪打如意算盘:“迟哥，我们可是这么多年的交情，那栋写字楼都是你家开发建设的，而且是你家老爷子点名要你继承的，租金多少，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嘛，你给打个折。”

　　总算是说到这通电话的真正用意了。

　　迟焰脑中浮现蒋温予那张总是对他躲避不及，唯恐过多沾染的玉净脸庞。

　　他薄怒道:“我那地儿差人租吗？你追人为什么要让我少赚银子？”

　　张豪说:“我们不是在游戏里面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嘛，你以后要是遇到个喜欢的，想死心塌地追求的姑娘，兄弟我一定百分百，各方面，无条件地支持。”

　　迟焰拒绝被画饼:“滚，没门没窗户。”

　　他直接掐了电话，太阳穴突突地跳。

　　再抄起手机，翻脑科专家的电话。

　　必须要给这个碰上姑娘就智商为负的傻叉安排上。

　　迟焰打开车门，下车往电梯口走。

　　走出去几步又忽地停下脚步。

　　他默了默，回车上，把放置在中控台的米白色小方盒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