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凰鸣》凡嚣

7、第七章 蛊惑之毒

　　赤霞与黄柳随同泠烟前去，权作泠烟的护卫，他们是双生兄妹，眉宇间有八分相似，但性子却有着南辕北辙的差异。
　　作为妹妹的赤霞，性格老成，擅使双刀，黄柳虽是兄长，但性子有些迷糊，不时需要其妹照应，柳叶般的九节鞭，是他标志的武器。
　　由于泠烟一路急着赶路，也不与两人多交谈。
　　与泠烟并不相熟的两人也不在意，兀自彼此照应，不同泠烟搭话，守着自己的命令，照顾好泠烟的衣食住行，其余的一概不逾越。

　　“哥，你再烧下去，这野鸡就要变成焦炭了。”赤霞提醒到，对方轻轻“啊”一声，回神，立刻将举着的手收了回来，而那只手握着的枝杈上的野鸡，已经透出了一股子焦味。。
　　“霞，听说泠烟公子跳舞很漂亮呢。”他憨厚温纯地笑着，“我就想，我们娘亲是否也跳得很美呢？”
　　“那是自然，一定比那个泠烟公子好！”赤霞直接伸手接过那烤鸡，“还是我来吧。”
　　她可不想饿肚子，大半夜的，上哪儿去找另一只野鸡来吃？
　　还真是看不出来，那个妖孽一样的泠烟，竟然能经受得住这些颠簸之苦，赶了这么久的路，他们都觉得有些乏了，他却是一声不吭也不见丝毫倦色。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正在休息的泠烟，那张美丽得好似仙人的容颜在火光的映衬下，异样地妖娆动人。她吞了吞口水，再度转开头去。

　　闭目休息时，泠烟有些失神地将思绪飘散到远方。
　　说是寻香，但若非他从小熟识医学，对特殊的香味有所察觉，也不会被不知情者称为天赐异禀。
　　他会这么告诉楚攸扬，也无非是想借故出来找凤蝶……
　　为什么还是得不到她的消息呢？都这么些天了，竟似人间蒸发一般。
　　凤蝶会在哪里…？他一不小心没抓牢，她就失去了踪迹……
　　那只蝴蝶会飞去哪里呢……
　　子夜十分，泠烟才沉沉睡去。

　　梦中，灰衣女子持剑而立，背影孤寂，纹丝不动。
　　又忽而梦见，她裙裾飞扬，轻移莲步，回转折身，姿态轻盈柔和，举手投足间，都是干练之气，隐隐的铿锵锋利之感。明明是第一次为他伴舞，却合拍得天衣无缝，那时的她美得惊心动魄。
　　而那双眼，空茫惑人。

　　泠烟猛地醒来，天色方明，微暖的阳光透过树叶投下斑驳的树影，他抬手遮阳，微微眯眼，神智清醒不少。

　　“叶公子，您已可行走了？”凤蝶有些诧异，叶孤遐正扶着树干站着，冲她颌首，她上前扶他，“您大可再休息几天。”
　　“外面的事太多，我等不了那么久。”
　　凤蝶不反对。她同样也挂心阁中事务，但是，叶公子为她而伤，她不可能弃他不顾。
　　叶孤遐微微一笑，“凤蝶姑娘，你那儿也搁置了不少的事罢？我们还是早些走罢。”虽然他想与凤蝶继续独处，即便粗茶淡饭，风餐露宿也无不可。
　　只是，他们都有各自的琐事在身，更何况，凤蝶她——无心于他。
　　她侧头沉吟，点了点头，“就依叶公子之意吧。凤蝶先去探路。”。

　　“叶公子。”泠烟竟出现在了叶孤遐的面前，微微冷笑，“泠烟真是好运，竟在此与公子相遇。”
　　他注视着叶孤遐，当目光流至那绑了灰色布料的右手时，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凤蝶在哪儿？她在哪儿？！”他不禁变了脸色，急声问到。
　　叶孤遐淡淡一笑，“去探路了，不久变回。”他指了一个方向给泠烟。
　　泠烟才转身走了几步，一抹灰影便出现在了远处。
　　凤蝶惊讶于会在此见到泠烟，怔了一下，立在原地不动。
　　“凤蝶……”泠烟快走了几步，在离她一步之遥处停下，似是不知该说什么，几次启唇，又闭住。
　　“凤蝶见过公子。”她行礼。
　　他一僵，表情变了变，下一刻，他的神情已是如在楚攸扬面前时一样的风情万种，“找着你，我也安心了，扬很担心你呢。”他道，声音酥软之中透着娇媚。
　　“是，属下失职。”她应到，抬眼看见了黄柳及赤霞带笑的容颜，她放缓了表情。
　　泠烟扶起了单膝跪地的她，似笑非笑，“走罢，那位叶公子也一块儿走，如何？”
　　“那就多谢了。”叶孤遐道谢，神情微有些疏远却依旧温文有礼。

　　“凤蝶回来了啊。”楚攸扬的声音愈发懒洋洋起来了。“回房间休息半天，然后去处理阁里的事务罢。”他半闭着眼，漫不经心。
　　“是。”她领命退下。
　　泠烟则走入了内室，倚入楚攸扬的怀中，“真是累人！”他低低埋怨到。
　　楚攸扬搂住他，宠溺以极，“不是你自己要去的么？”
　　他撒娇，“抱怨一下都不行么，人家这么累也还不都是为了你啊……”
　　“那你想要什么奖赏？”楚攸扬微笑。
　　“亲我一下。”他抬起下巴，眼眸半阖，眸光潋滟。
　　楚攸扬低头吻上他的红唇，搂住他倒向床上。

　　泠烟披衣而起，楚攸扬正在沉睡。
　　他推门而出，一名素衣女仆正站在门外，泠烟轻笑一声，走了过去，“雅儿，我不在的这些天，你把楚攸扬照顾得很不错呢。”
　　“雅儿是听从公子的吩咐行事，公子言重了。”名唤雅儿的女仆福了福身。
　　“嗯。”他轻应一声，“下去罢，有事我会再唤你的。”他倚在门口，柔软地出声。
　　“是，雅儿告退。”

　　他抬头望天，方是下午，阳光正好。门外，有人走了进来，他轻婉一笑，“凤蝶。”
　　灰衣女子停下行礼，“公子。”
　　泠烟微抬下巴，问：“这是干什么来的？”
　　“凤蝶有事请示阁主。”
　　“很紧急么？”
　　“尚未。”
　　“那待会儿罢，扬还在休息。”
　　“是。”

　　简短的对话结束之后，两人重又陷入沉默之中，凤蝶思虑很久，才问：“当日，为何公子亲自前来？”
　　“我不想让他再为你操心了。扬近日精神是每况愈下，我很担心。”
　　“是凤蝶多言了。”她背光而立，阳光灿烂，她手中的剑却依旧冰冷如昔，她紧握剑柄，“待阁主醒后凤蝶再来，凤蝶告退了。”她转身而去，身形不见停顿。
　　看着远去的灰色身影，他忽然后悔了，他不该如此回答她的问题。
　　他只是在生气，气她今早对于见到他，如此生疏的态度，他只是……
　　“凤蝶！”他唤，但对方早已走远，又如何听得到？
　　倏地失了力气，他将全身的重量靠在了门栏上，失神不已。
　　他不是故意如此说的。
　　可是凤蝶，显然当了真……她当真了……
　　……不过这样，也好……
　　他弯弯唇，竟然是笑了起来。

　　一双手自其后环住了他，他一惊，紧绷的身子却在下一刻放松了下来，“扬，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楚攸扬将头搁在他的肩上，“外面阳光很好，不想睡了。”
　　“想出去走走么？扬，我想到城镇上去看看。”
　　“要唤凤蝶前来么？”
　　“不要。”泠烟皱眉，“她跟着好无趣。”
　　“都依你了。”楚攸扬并不反对泠烟的要求。

　　半夜，柳黄端着一杯人参茶走入了凤蝶正处的书房内，这原是楚攸扬的书房，但近来楚攸扬精神不佳，便也移给凤蝶使用了。
　　凤蝶仍在处理阁中事务，一如她本人的存在感，她的字迹秀气却也锋利，微微带着苍劲之感。
　　“小姐。”黄柳唤到，对方抬头，隐约有些疲惫，“黄柳，这是什么？”
　　“霞为您准备的参茶。”他搁在桌上，温吞地笑着，“小姐才回来就忙着处理事务，我们都很担心小姐。”
　　“嗯，辛苦了。”她持笔的手指指一旁的椅子，“坐。”她继续批示报告。
　　黄柳眨了眨眼，“小姐。”
　　“什么？”
　　“小姐该去休息了呢。”
　　“不用，时辰尚早。”她合上一份，再打开一份，“黄柳，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他再度眨眼，“哎，霞说了，绝对不许我说出来的。”
　　凤蝶看了他一眼，一个单纯如斯的男子，为何要坐杀手呢？
　　倒是可惜了。
　　“但小姐，我还是想告诉你。”他说，“叶孤遐公子来了。”
　　手抖了一下，但凤蝶却依旧没什么表情，：是么？”
　　“小姐不见他么？”
　　“……请叶公子入谷休息一晚，明日送他出谷。”她道，“切勿怠慢了。”
　　“是。”黄柳也不多问，站了起来，衣袖却勾着了椅子上镂刻的花纹，一个不稳，直接扑倒在地。
　　“黄柳？”她询问的眼神投来。
　　黄柳爬起身来，拍拍脸上，身上的灰，“没什么，只是不小心……”
　　凤蝶难得地微笑了起身，“下去罢，小心些。”
　　“凤蝶姑娘不见我？”叶孤遐有些失望。
　　“叶公子莫误会，小姐尚有要事，无暇分身，但她吩咐了属下们不可怠慢您 。”墨光拱了拱手，端得是翩翩少年的姿态，“叶公子请入谷。”
　　叶孤遐笑了一下，“不必了，叶某告辞，烦请转告凤蝶姑娘，对于她这几日的照顾，叶某不胜感激，无法当面道谢了。”
　　“叶公子……”翠荷轻唤。一脸怯生生的表情。
　　“叶某告辞。”
　　“哎，这叶公子也是固执之人呐，这么果断。”翠荷双手插腰，“害我以为可以看什么好戏呢。”她脸上的表情又换了一副，看上去颇为世故。
　　“翠荷。”墨光不赞同地摇头，“别忘了现在可是在谷外。”怎么又原形毕露了？
　　她撇嘴，“知道了。”一拢袖，低眉顺目间，她又是一个羞怯可人的邻家少女，“墨光哥哥，我们回去罢。”她甜甜一笑，道。
　　泠烟倚在楼台上，遥望这一切，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又返回房间内。

　　凤蝶一直忙到日上三竿才有了片刻的停歇。一旁的人参茶早已凉透，阳光照在茶杯上，一片耀眼的色泽，她疲惫地闭目，最后伏在案上浅眠。
　　“这个小姐还真是让人担心……”白夜路过，见状，正欲入内，有一人超过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进去。
　　“泠烟公子……”白夜轻唤了一声，千娇百媚。
　　泠烟手执一件披风，轻巧地盖在了凤蝶身上，又端起那杯参茶，“去热一下。”他轻声吩咐着白夜。
　　“是。”白夜捧着茶袅娜地离开。

　　“明明可以休息的，这么卖力干什么？反正……”泠烟笑了笑，“罢了，也无妨。”他弯腰以手指轻触凤蝶的脸，过了一会儿便出了房间。
　　凤蝶睁开了眼，早在白夜待在门口时，她就醒了过来，他们的一言一行，她全听到了。只是，公子方才的话，好生奇怪……

　　“凤蝶？”手执轻纱曼舞的泠烟转过头来，冲她轻笑，“醒了的话，过来帮我扑蝶吧。”
　　蝶？她这才发现，原来泠烟不是在跳舞，是在捕捉蝴蝶。
　　“公子要哪一只？”这满园的蝴蝶，看着都有些眼乱了。
　　他动人地笑着，手中轻纱一扬，轻笼住了凤蝶，“这只。”他搂住她，在她耳边呵气，“抓到你了，凤蝶。”他媚眼如丝，水光潋滟。
　　心头一震，但凤蝶却依旧面无表情，“公子，您喝酒了。”
　　泠烟歪头，呵呵笑着，“对。”
　　“您醉了。”她道。
　　眨眼，脑子运作了一会，“也许罢。”
　　“我扶您回去。”
　　“不要。”
　　他像抱着一个枕头似地搂着她，“凤蝶，凤蝶，你是一只蝶，只是我一个人的。凤蝶……”
　　她垂眸不语。
　　泠烟拥紧了她，“你飞不走的……”他低头，隔着轻纱贴上了她的唇。
　　凤蝶睁大了眼，一动不动。
　　很轻柔的吻，轻触了一下便离开，他笑得温柔如水，“凤蝶，我喜欢你。”
　　那一瞬间，凤蝶罕见地微微红了脸。
　　那一刻，她知道，慕容泠烟是绝世妖魅，是断肠的毒药，极致的妩媚与风情可以令人在极短的时间内沦陷了自己的心，无怨无悔，没有任何的挣扎与犹豫，只在出神间，就陷落了下去。
　　而这之中，也许，也包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