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战》白瑞泽

1、第一章：起源

　　寒冷的雪风紧紧刮着孤寡的树林，他们一摇一摆，仿佛随时会被撕裂一样。

　　在林子里，坐落着一栋雪白色的建筑，它非常谨慎，把自己隐藏在树林子里。

　　建筑旁有一扇被密网覆盖的空洞，一片晶莹的雪花飘了进去，架着呼啸的冷风，在黑暗的空洞中飞舞飞舞，它飘啊飘，消失在黑暗中，一起消失的，还有林子里哀嚎的喧嚣。

　　暗里，很静，没有任何声响，不知过了多久，那片孤独的白色终于是到了建筑的底部。

　　那是来自深渊的地方，潮湿，昏暗。

　　随着一声轰隆，面前一堵平常无奇的石头墙壁开了小口，露出了一丝丝淡黄色的微光。

　　哒哒哒.....

　　狭小的空间里响起了刺耳吱呀的机关声，墙壁里走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他□□着嫩白的双脚，粉嫩的脚趾死死抓着地板，身上仅仅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上衣，呼啸的冷风从衣服下面的直直的往身体里灌。

　　他搀扶着墙壁，就像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步履蹒跚，一步又一步走的非常艰难。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终于是走出了那不足几米的小道，他依靠着散发金属腥臭的栏杆，气喘吁吁。

　　男孩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一块不规则的石砖上，他迟疑着伸出伤痕累累的小手，用尽全力，扒开了那块石头，露出了一枚散发着微光的按钮。

　　男孩无神的瞳孔像是看到希望一样，恢复了一丝活力，他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

　　一声轰鸣过后，男孩瘫坐在地上，屁股下的平台缓缓上升，他抬头，看着漆黑尽头的那一道微不足道的光芒，闭上了眼睛。

　　鲜血从皮肤里渗出，白色的衣衫被染成了一块块刺眼的猩红......

　　啪嗒啪嗒

　　叮！特级情报员陈海，欢迎您来到基地，祝您生活愉快。

　　随着一声撕拉润滑的声音，幽兰的金属门被打开，露出了一名疲惫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一套淡绿色的制式军服，肩膀上两颗金灿灿的星星在灯光下照得璀璨。

　　他抬手不耐烦的拍了拍那扇门，手中的文件发出“哒哒哒”的响声，男子似乎很是反感每次进来都要刷卡输密码等一系列程序，不过此时的他可没心情想那么多。

　　见大门打开便不再耽搁，在看不到头的白色长廊跑了起来。

　　这该死的保密协议！！！！

　　看着眼前悠长悠长的密闭通道，男子心中暗骂。

　　要是在外面，明明动动手指头就能解决的事情，在这就要靠最原始的人工运送文件！

　　过了许久，男子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在一扇安全门前，看着一旁的密码锁一阵无语，喘了口气还是耐着性子输入密码。

　　“陈海。怎么是你，来，坐坐坐。”

　　随着一声厚重的滴答声，大门应声而开。

　　屋内灯火通明，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息，在一堆堆书中埋藏着一名秃顶的老人，肮脏的研究服就像是从他身上长出来一样紧紧贴着，他手中的钢笔疾如风，像是在书写，又像是在作画，不一会，老人似乎是感觉到门外的来客，异常欣喜，连忙丢下手中的书，从一堆文件中勉强扒拉出了一张椅子。

　　这可是他这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到活人。

　　“博士，你该收拾一下房间了。”

　　陈海见博士一副开心的样子，在遍布障碍的房间里跑来跑去，不知道从哪还掏了个茶壶出来，一副要去沏茶的样子，他微微叹气，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椅子上，淡绿色的制服不自觉的蹭到了椅子把手上奇怪的粘稠液体，惊得陈海一阵恶心。

　　他不想下来的缘由还有一个，就是眼前这个人。

　　果然搞这种研究的多少也是不正常的...

　　陈海目不转睛的盯着老人衣服上奇怪的粘稠污渍，暗下结论。

　　秃头老人像是没有感觉到异样的眼神，高举茶壶，倒了满满一杯诡异的蓝色液体递给眼前的人，陈海皱了皱眉头，视如敝屣。

　　“博士，这是上面的新任务。”

　　陈海强装镇定，将手中的文件摊开摆在桌上，食指一下下的敲打，紧凑的节奏像是一双大手掐得人窒息。

　　秃头老头抿了口蓝色液体，见男子不动，暗道可惜，确是一眼都没看桌上的文件。

　　“博士！这个文件很重要。”

　　陈海故意提高声量。

　　“你亲自来，什么事情，我大概已经猜到了。”

　　秃头老人清了清嗓子，抿了口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他回头看着高挂墙壁上的监控仪器，灰蒙蒙的画面若隐若现，一排排奇异的罐子散发着蒸汽。

　　“我们正在准备，但，博士，希望你的实验，可以帮助到帝国。”

　　陈海声音沉重，在屋子里激起阵阵回响。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帝国愿意给我实验的地方！那我的作品一定会让你们获得胜利！”

　　博士突然兴奋，像是过节的舞姬一样手舞足蹈，满脸狰狞，借着白光灯，那秃头男人猩红的眼睛里仿佛流转着无数的鲜血，他脸上狂热的笑容令人胆寒，

　　陈海却是一分钟也不想在这呆下去了，他起身嫌弃的在墙上抹了抹，想要擦去在这里沾染的一切东西。

　　“希望你做的，就像你说的。”

　　秃头老人见眼前的男子头也不回的走了，他锤了锤自己僵硬的腰身，捡起了刚刚丢下的本子，死死盯着它，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残忍疯狂。

　　.....

　　人工胚胎正常...

　　生命体征正常.....

　　神经元反应正常......

　　一台台精密的仪器前，一双白色的耳朵晃来晃去，若是旁人在这一定会惊讶，那只是一个还没有机器高的少年。

　　只见他拿着一块电子版，手中的机械笔飞舞着，将面前一团团韵乱的条形图案记录成数字。

　　机械温度正常....

　　营养液注入正常.....

　　这是洛白从帝国生物工程大学毕业以来被安排的第一件差事。

　　日复一日的检查这些无聊的人工胚胎，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奇怪的上司。

　　那老头子！

　　洛白咬咬牙，他在校内可是被保送研究生的，没想到居然是跟了这样一个导师。

　　当时就觉得这老头不对劲！

　　少年越想越气，悔不该当初选了这个导师，自己明明能去月入几万的国防研究，入编制走上仕途，就是看了这个混账导师的论文才沦落至此。

　　生物安全研究技术.....

　　唉，果然能写出这种论文的人都是不靠谱的。

　　洛白叹息，他想起了自己怎么走上这条生物工程大学不归路的，那个人终究是影响了他一生。

　　罢了.......

　　胚胎基因链正常....

　　“小家伙，在例行检查？”

　　久违的声音.....

　　洛白紧紧抓着手中泛着蓝光的板子，上次听到这家伙声音还是一个月前了！

　　“是的，博士，本月第21次例行检查，无异常。”

　　秃头老人见眼前的白衣少年一副不满的样子，倒也不恼，他意外的发现少年好像长高了不少，内心很是欣喜。

　　“小家伙，要开始了....”

　　秃头老人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枯木般的大手紧紧抓着着少年的肩膀，少年一脸嫌弃，撇开老人苍老的手。

　　“博士，什么开始了，跟您在这检查这些人工胚胎吗。”

　　当然，这是气话。

　　从洛白进入这间实验室开始，就已经察觉出来了这里非比寻常。

　　这地方在做不符合国际法律的事情，那一罐罐的胚胎无不在暗示这间实验室在做基因实验，或者....洛白不自觉瞅了眼身边的老头。

　　老头的双眼被长满斑驳的眼皮紧紧压着，他目不转睛，死死盯着强化玻璃前那些冒着蒸气的仪器，从那细小的眼缝中，闪烁着疯狂的寒芒。

　　洛白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家伙，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秃头老人毫不在意洛白的目光。

　　“博士，基因实验...是违反国际法律的....”

　　洛白叹息，他知道既然帝国已经花费巨资建设了这个实验室，那么就不会在意什么国际法律，但他总是在逃避，因为通过这几个月来的观察，洛白基本确立，这个实验是在为战争做准备。

　　“小家伙，明天会来很多人，你要是想走可以跟他们交接，我可以送你去国防部，听说你之前想去那里呢。”

　　秃头老人不惊波澜，洛白冷笑，既然他已经在这了，就无法独善其身，若是转出去怕是还有很多麻烦，唉.....

　　“博士，明天我会准时来例行检查的。”

　　洛白收起电子版，头也不回的走进漆黑的通道。

　　“对了，明天开始给胚胎输送RX72。”

　　秃头老人和蔼的声音惊得洛白一个踉跄，他艰难的回头，咬牙恶狠狠的盯着他。

　　“知道了！”

　　哈哈.....

　　少年在自己的房间的大喘粗气，他第一次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通白色的墙壁，整个房间只有一张白色的床，还有一台神经元电脑，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关了门，径直走向浴室。

　　朦胧的雾气中，少年看着镜中的自己，精致可爱的脸蛋。

　　他捏了捏脸上吹弹可破的肌肤，淡绿色的眼睛在白晃晃的灯光下闪着光芒，被热水打湿的白发紧紧贴着自己的额头，头上两只又白又嫩的耳朵无神的摊在头发上。

　　半兽人.....

　　他失落的扯了扯自己的皮包骨。

　　很瘦的半兽人....

　　这副身体给他带来了诸多不便，从孤儿院到学校......

　　唉....

　　洛白很是无奈，今天他好像经常叹气，或者说他每天都这样，只不过今天又多了一个晴天霹雳。

　　实验开始....

　　意味着自己已经被卷了进来，那家伙可是很痛恨这个的.....

　　挣扎了会，镜中的洛白恶狠狠的撅起小嘴，从一旁的架子上扯下一块浴巾，将赤条条的自己包裹起来。

　　RX72.....

　　洛白小脑袋上裹着一条白色的浴巾，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桌上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文件。

　　人造胚胎生长液。

　　几个猩红的大字无不在暗示这份文件的重要性，洛白却是草草的扫了几眼就丢到了一旁，他毫不顾忌的扯开身上的浴巾瘫倒在床上，碧绿的瞳孔映照在旁边的神经元电脑链接器上，若有所思。

　　......

　　7月18日....

　　飞行演习，击落靶标73，完美完成任务。

　　7月19日....

　　头痛依旧没有好转，军医开的药只能缓解头痛，那些奇怪的感觉依旧会出现。

　　7月20日....

　　弱小的共和国居然敢和帝国宣战，战争不会持续太久，我不能让那些奇怪的记忆影响到我，为了家族的荣耀。

　　7月21日.....7月23日....8月....

　　12月21日...

　　帝国和共和国的战斗已经进入到白热化，该死的共和国居然找了帮手，不过帝国终将胜利！

　　12月30日....

　　这个地方屯兵非常好，但是军部再也没让我上过战场，到底是谁的命令，我的病根本不可能影响到我！真是蹩脚的借口！

　　少校......少校！

　　王欣风风火火地推开木门，见床上赤果果的少年春光乍现，心中很是无语。

　　这位长官又戴着神经元电脑睡着了，不过......

　　刘全安仔细端详着少年的身体，他还记得刚刚进入将官学院的时候，少校还是一副骨瘦嶙峋的样子，现在却是长了不少肉，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眼前少年嫩□□致的小腹。

　　忽然，手腕传来一阵刺痛，一只修长的小手死死钳制着他。

　　他下意识的转头，迎接他的是愤怒的眼神。

　　还有拳头！

　　.....

　　这位长官下手真狠啊。

　　王欣摸着头，龇牙咧嘴，见眼前单薄的身影愈来愈远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出了什么事了。”

　　少年此时已经换上了墨绿色的军装，脸上坚毅的神情就像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但孩童般的稚嫩的容颜与这身衣服格格不入，威武军装让此时的他有些滑稽。

　　少年忽然停下脚步，他想起这个王欣好像是有什么情况找他。

　　“少校，我们刚刚收到了维克地底实验室的紧急信号，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已经无法联系他们了”

　　王欣见眼前穿着军装的少年一本正经的样子，稚嫩的声音根本不像是一个军人！但却让这个中尉对他没有任何轻视。

　　“上报军部了吗，他们有什么指示？”

　　维克地底实验室.....估计又是做什么生化实验泄露了吧，少年哼哼冷笑，那班科学家不搞些什么事情出来怕是不会消停了。

　　少年摸着下巴，仔细端详着眼前的中尉，黄色的头发还打上了造型，一副军人通用的坚毅神情，身上穿着干干净净的淡绿色军装。

　　好像有点映像.....

　　王欣中尉.....

　　最近的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了，这个人好像很早以前就认识的，罢了过着久了都会不记得，少年一副自暴自弃的想着，他已经被莫名的头疼折磨得精神憔悴。

　　“上头说让我们去核实.....”

　　被少年注视着的男子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咽了口口水，这位长官似乎对勘察实验室之类的任务很是反感，毕竟现在同期的都在前线立了军功升官升职，就少校还是少校，他这个中尉也还是中尉。

　　“带好装备，出发吧。”

　　中尉见少校自顾自的走了，还想说些什么，但终归没有开口。

　　这个任务有些古怪....

　　今天是维克少有的大晴天，大地被白色覆盖，无数松枝在阳光下舒展筋骨，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

　　轰隆隆，一阵超强气流掀翻了几株松树，一架黑灰色的飞行器缓缓降落，翅膀上白色的雄鹰在阳光下照得闪亮。

　　“快快快，你们没吃饭吗！”

　　稚嫩的声音撕扯着，一个矮小的人在雪地上又蹦又跳，飞行器上陆陆续续下来了一些全副武装的人。

　　“你，你去那边，检查一下升降梯情况，你去周围检查下是否有逃幸存的研究人员。”

　　少年扫了眼手中电子板密密麻麻的文字惹得他一阵头疼，上面写了一堆注意事项，愣是没告诉他这个实验室在做什么研究，只是说了注意一些危险人物....

　　该死的军部！

　　少年心中暗骂，伸手脱了厚重的作战帽，露出一双嫩白的耳朵。

　　军部的隐瞒不但增加了他的工作量，还给他的队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任务还是要完成....

　　呼啸的冷风肆意拍打在他的脸上，一些莫名的记忆涌上心头，少年感到一阵头痛，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罐药丸，就着口水囫囵吞枣的吃下，小脑袋的剧痛才缓和了些。

　　这里好像我曾经来过.....

　　少年甩了甩脑袋，两只头顶的耳朵摆来摆去。

　　一个奇怪的感觉。

　　这个地方似曾相识......

　　“少校，升降舱暂无异常，但我们发现舱内有新鲜的血迹，一直延伸到森林里。”

　　王欣见少校毫无反应，只是一个劲的甩自己的耳朵，说起来少校是少有的白耳半兽人，据说这是那个伯爵世家特有血统表现。

　　他家也养有一只白色的狗狗.....

　　不知道半兽人的耳朵手感怎么样，王欣想着搓了搓手，开始了遐想。

　　“我让里克去寻找血迹源头了。”

　　回过神来，本着职业本能，王欣又补充了一句。

　　“让他回来，你们在这待命，我去。”

　　少年摇头晃脑，一脸迷茫，过了会他拍了拍刘全安的肩膀自顾自的走进漆黑的林子。

　　那血迹延伸的方向是两片树林中的小道，虽然现在大地放晴，但仍见不到小道的尽头，两片林子摇来摇去，小道若隐若现，就像是一张黝黑的巨口，一张一合。

　　少年径直走了进去，沿着血迹，他开始整理起自己的回忆。

　　不知从何开始，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时常钻进他的脑海，他们被雪葬了大脑某个地方，但在意识的指导下，那些碎片逐渐拼凑成一块图景，方形的建筑，充斥着铁锈味的升降梯。

　　他曾经来过这里，少年手里攥着那瓶头痛时吃的药丸，心中苦涩。

　　从伯爵世家到军校，自己的记忆似乎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就好像.....

　　这个人生不是他自己的，他过去的这20年的记忆，和他毫不相干....

　　曾经他也去调查，但仍旧一无所获。

　　所有的资料都显示，他就是霍格夫，伯爵子弟，军校高材生。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脸，入手冰凉柔软。

　　这个身体应该是他的......

　　既然这里是记忆的碎片，那或许里面的人应该知道些什么.....

　　沿着隐藏在雪地的斑斑血迹，走了许久，少年终于见到了血迹的源头，那瘫倒在树下的瘦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