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凝望，你尚在前方》东南木

28、第二十七章

　　中午，萧茗是被吵醒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不断传入耳。
　　像是凌彦的声音，很近。
　　萧茗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凌彦拿着手机在打电话，而她却和他一起躺在床上，还抱着他的腰不放。凌彦的另一只手搭在萧茗的肩上，突然就转过头看着她说，“她醒了。”
　　萧茗装作没有听到，埋头蹭了蹭，想要继续睡。可是凌彦却把手机递了过来，萧茗仔细一看，那是她的手机！
　　她尴尬地把手收回同时松开了他的腰，瞬间坐直。犹豫了一会才讪讪地接过手机，轻咳了几声掩饰尴尬，“我是萧茗。”
　　“姐，是我，萧懿。”
　　“我知道。什么事？”
　　“你在A市吗？我想去A市玩……”
　　萧茗闭着眼睛倒在床上，一口否决那人：“好好准备高考，别老想着玩。我很困，没事就挂了。”
　　萧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壮着胆子问：“姐姐，刚才接电话的是姐夫吗？”
　　萧茗脸颊微红地瞄了他一眼，确定他没有听到萧懿的问题才“嗯”的一声，迅速挂断电话。
　　凌彦突然靠近萧茗，将她圈在床边。萧茗甚至都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那么滚烫不已。萧茗承受不住他热切的目光和亲密的动作，无声中迅速翻身跳下床。但无奈还是被他拉着往怀里带，动弹不得。
　　“做、做什么……”
　　他噗哧地笑出了声，“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
　　萧茗忍着小腿的抽痛，满脸愁容地看着凌彦。
　　“怎么了？”
　　“脚抽筋了……啊……”还没等萧茗说完，凌彦就将她抱起靠坐在床上。温热的手掌覆上萧茗的小腿，轻轻地揉捏着，带有阵阵酥麻。
　　“好点了吗？”
　　“嗯……”
　　“下次别穿那么高的高跟鞋。”
　　“嗯……”
　　他轻笑，不忘补充：“你本来就高挑。”
　　“哦。”
　　他就这么轻柔地捏着萧茗的小腿，肌肉得到放松的她已经昏昏欲睡，她及时抽回脚，“好了……”
　　萧茗以为脚已经不麻了，急于起身却不料又倒回床上。然而，她还倒在了凌彦身上，罪恶地吻了他，“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萧茗想从他身上起来，却被他按住了腰使不上力气，“但我是故意的。”
　　他抱着萧茗转了身，顺势将她压在身下，继续刚才的吻。
　　萧茗瘫软地趴在凌彦怀里，问：“你怎么不问我昨晚为什么去许教授家？”
　　“你想说自然会说。”
　　“嗯……”萧茗低头，看到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那套正装不由得嫌弃自己，“我要回学校。”
　　凌彦怀中突然落空，浅笑着跟着她走到客厅，“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萧茗套上高跟鞋，拿了手机就要逃之夭夭，“我走啦。”
　　“等等，我拿钥匙。”
　　“这么近不用开车了……”
　　凌彦却睨了她一眼，戏谑道：“谁说我要开车了？我只是送你下楼，没钥匙我进不来。”
　　“……”
　　“小茗，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胡说什么？我怎么没给你名分了？”
　　“嗯，除了你堂弟的那一句‘姐夫’，我确实没什么名分。”凌彦搭着她的肩，一本正经地调戏某人，“而且你的室友们也不认识我，昨天还问我是谁。”
　　萧茗没想到他真的听到萧懿的话了，连忙转移话题：“咳……我回去一定会好好教育她们的。”
　　“要严肃处理。”
　　“知道了，一定还你个名分好吧？”萧茗捏着他的脸，有些撒娇的意味，“下周来看市辩论赛好不好？”
　　“你是辩手吗？萧小姐。”
　　“是的。凌先生。”萧茗挽着凌彦的手臂，一直走到楼下大门，“凌先生要去吗？”
　　“不去是不是就没有名分了？”
　　“嗯……很有可能没有。”
　　凌彦假装很为难的样子，捏了捏萧茗的鼻尖，笑着说：“那为了名分我还是去吧。”
　　萧茗扯出一抹微笑，一句话说得酸溜溜的，“原来不是为了我啊。”
　　他俯身在萧茗耳边轻声说：“我是去宣布所有权的，当然是为了你。”
　　“……我走了。”
　　萧茗顺路把午饭买回寝室，可是那三人着实累着了，纷纷睡死并不知道萧茗已经回来。因此，这就成了她最值得庆幸的地方，趁着她们还在睡，萧茗飞快地拿起换洗衣服和遮瑕膏钻进浴室。
　　萧茗脱下衬衣，看到的是脖子左侧一片颜色深深浅浅的吻痕。她手忙脚乱地梳洗以后，一边往脖子上抹着遮瑕膏，一边抱怨某人，“就不能轻一点吗……这么明显的地方……丢人丢大了……”
　　或许是萧茗的声响太大了，又或许是午饭的诱惑力太大，门外的那三人竟不约而同地全都醒了。温筱妤艰难地爬下床，贴在门框上敲她的门，“谁在里面啊？什么不要不要的……”
　　“你幻听了吧？”她根本就没有说到“不要”这个词。
　　萧茗一边缓缓打开门，一边拨弄着头发，试图用来遮住脖子上的痕迹。
　　“嗯……回来啦？”温筱妤耷拉着眼皮茫然地看清眼前的人，闷头晃进了浴室，嘴里念念有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除去温筱妤的迷糊之外，萧茗只见苏安和林思悦两人分别坐着和站着，双手环抱杀气腾腾地盯着她。苏安更是在萧茗面前有意无意地摆弄自己的手指，关节嘎嘎作响的声音不断传入萧茗的耳朵。
　　“别…别动气，我一定坦白！”
　　此时，回过神来的温筱妤从浴室里冲出来，嘴里叼着满是泡泡的牙刷也加入到苏安和林思悦的阵形当中，对萧茗进行三司会审。她当即拔出嘴里的牙刷，顺便舔了舔嘴角的泡沫，以牙刷代枪指着萧茗：“萧茗，公堂之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我能选择英勇就义吗？”
　　果不其然，苏安和温筱妤立即就急了，纷纷表示要将萧茗撕碎。只有林思悦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处之泰然的样子，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四个人从午饭饭点开始“对簿公堂”，直到太阳日落西山，萧茗才勉强地跟她们解释了大概。
　　当然，其中不乏隐瞒了大部分。
　　萧茗看着对面三位“大人”懵懂又意犹未尽的模样，不禁感叹自己忽悠人的功力大有长进，在她们的神游状态下起身到饮水机打水。她刚刚解决了咽喉水资源匮乏的问题，温筱妤就带着问题从身后粘过来。
　　“那……这么说，凌彦真的是你男朋友？”
　　“不然你手机里的照片是怎么来的。”
　　“噢！”温筱妤又舔了嘴角，恍然大悟地举起牙刷指着萧茗，“思悦！是他！是他！就是他！”
　　这段莫名熟悉的音律顿时将寝室里的三人憋成内伤，萧茗用食指将指着她的牙刷推转了个方向，边走边回头说：“少年英雄，就是小哪吒~”
　　苏安用指甲敲着桌面，目不转睛地盯着萧茗，“哎哟这一整夜没回来，难道是和少年英雄上天下海去了？”
　　“噗——”萧茗听到这里，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行为，满嘴的水直直地奔向苏安脸上。
　　“萧！茗！”
　　“补、补水，你看你皮肤多干燥……”
　　萧茗还在给苏安擦干脸上的水珠，林思悦终于从品茶的享受中回神，问道：“范晓依和那两个人呢？”
　　“他们……”
　　寝室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每个人都在等着萧茗的回答。
　　然而萧茗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环视一圈她们各自的表情后缓缓将手腕上的许多银镯逐个取下来，将那些隐瞒多年的伤疤重现于人前。
　　“看得明白吗？”
　　萧茗的手举在半空中她们的眼前，眼里、心里都平静得毫无波澜，“其实这上面的刀疤并不全是因为范晓依他们，更多的是因为我承受不了所有堆积起来的压力。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依旧无法原谅他们当初对我感情的践踏与利用，以至于我恨他们。”
　　温筱妤双眼通红，一言不发地拿起萧茗的手镯逐个给她戴上，整个过程连抬头和她对视都不敢地默默抓着萧茗的手不放。
　　“小鱼。”萧茗知道她心疼她，不禁也红了眼睛，“别难过了，我已经不那么在乎了。”
　　“可是凌彦说你有…”
　　苏安一时忘了患有抑郁症的人并不愿意别人提起这个病，冲口而出的时候被林思悦及时踢了一脚，她才捂住了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是萧茗却是知道她们想说什么，抬头笑了笑，“既然你们能知道我是去了许教授家里，多少也应该猜到了吧。”
　　“不过你们别太担心，我会努力接受治疗的。”
　　林思悦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伸手搭在萧茗的脑袋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自家的宠物，“既然你选择接受，我们自然会支持你。”
　　“嗯。”萧茗猛地从林思悦手里逃脱开来，坐直身子，“林医生，给我开点治疗咽喉干痒咳嗽的灵丹妙药呗。”
　　“萧同学，这你就不对了。”只顾闷头啃鸡腿的苏安终于发声了，“明明我才是内科大夫。”
　　“苏大夫，请专心啃你的鸡腿。”
　　温筱妤从地上抬起头，作势要捏开萧茗的嘴，“你有咳嗽吗？”
　　“是凌彦，他最近咽喉有点不舒服。”她抓住温筱妤乱动的手，转头可怜巴巴地盯着林思悦，“林医生~~”
　　“我只有止咳药。”
　　林医生将几片止咳药扔给萧茗后又继续研究她的人体模型了，摇摇头无奈道：“花式虐死单身狗啊。”
　　于是，醒悟过来的苏安和温筱妤不约而同地将萧茗扔在墙角。
　　萧茗结束捂脸反省，猛地抬起头，“苏安嫌弃我就算了，凭什么温筱妤也嫌弃我？”
　　“萧茗！”
　　“我在这里呢！”
　　萧茗稳稳地接住了横飞而来的枕头，再铆足了劲地往苏安的位置扔去。
　　就在一场内战即将爆发的时候，萧茗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了。然而林思悦恰好转过身，看到萧茗的表情后，不禁连连摇头感叹。
　　“啧啧，少年英雄打电话来查岗了。”
　　“不，这是托塔天王。”
　　温筱妤托着下巴，做思考状：“托塔天王不是收了小哪吒吗？难道是少年英雄他爹打电话来了！？”
　　“可以啊萧同学，未来公公都到手了。”
　　又一个枕头飞过去。
　　“苏大夫，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变成‘公公’。”
　　萧茗看着不断震动的手机，想到如果被那个人知道她们这样说他，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或许是萧茗含笑却不笑的表情再次刺激了她们，纷纷表示让她出去接电话，狗粮必须远离人群。苏安的鼠标被按得吧嗒吧嗒响，“萧同学，未来公公该等急了。”
　　林思悦的人体模型被扭得变形，“再不接，少年英雄要踩风火轮来炸楼了。”
　　萧茗转头看着一言不发的温筱妤，问：“你想说什么？”
　　“快接吧。赶紧虐她们。”
　　“嗯……其实，这个托塔天王不是来收哪吒的，来收我的。”萧茗一边接通电话，一边迅速往走廊躲，“哥——”
　　“Hello,this’s Sean.”
　　这突然的英文对话不由得令萧茗一惊，狐疑地看了眼来电显示。确定是自家哥哥的号码后才再次把手机贴近耳朵，“This’s your sister.”
　　“Sorry,I really don’t……”
　　听了许久，萧茗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个越洋电话是某只瞌睡虫手残按到的，“老哥，你闹够了没有？醒醒！”
　　“Uh？”
　　远在加拿大公寓大床上的瞌睡虫勉强撑开厚重的眼皮，往手机屏幕一看，又继续倒在床上，“干什么？”
　　“哥，你敢不敢查通话记录，到底是谁给谁打的电话。”
　　“大概是蹭过去了。”
　　萧璟抓了抓头发，看着窗外一片白茫茫的雪景，漫不经心的，“A市现在是傍晚吧？吃饭了吗？”
　　“准备吃，你的电话就过来了。”
　　“妈给你寄的中药喝了吗？”
　　萧茗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哥你怎么知道？”
　　“我是没回家，但是不代表我连家事都不知道。”
　　加拿大暖阳初升，皑皑白雪正在悄悄地融化。两个人分别拽着手机，各怀心事沉默不言却总不舍得把电话挂断。
　　“萧茗。”
　　“嗯？”
　　“哥想你了。”
　　“嗯，我……”萧茗仰着头，不知道是夕阳太刺眼了还是他的话令她感动了，萧茗眼里一时蓄满了眼泪，“我明年就要毕业了，你会回来参加毕业典礼的吧？”
　　“会的。”
　　“好。那我等你回来。”
　　萧茗率先挂断了电话，随即打开手机的万年历，计算着原来萧璟离开这个国家已经一年多了。她看着西下的太阳，一边天暗却是另一边的天明。明年是她的毕业季，也是他的归来年。
　　萧茗将挂断的手机重新贴回耳朵，喃喃道：“哥，我也想你了。”
　　与此同时，萧璟依旧躺在床上，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渐渐展开笑容。拿起桌面的台历和记号笔，利落地在上面画了个大大的红色的叉。
　　他摇摇头，将手机的音乐打开，掩盖住空荡空间里的寂寞回声。
　　“臭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