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渊》渊里鱼

3、刀不血刃

　　春闱正热，京城里聚集来了一大批学子，各个跃跃欲试，十年寒窗苦读，作为也在就在一瞬。
　　苏文秦和父亲一夜深谈后，次日便要父亲休息，自己带着文廉下山去。山下到底是民风淳朴，饶是文廉心事重重，切切诺诺，面对西家大婶，东家阿婆的热情关怀也不由得露出开心的笑。
　　苏文秦时常看着苏文廉发呆，想那遥远在京城的儿伴们。其中就有苏文廉的姐姐苏倩倩。
　　苏倩倩在几个人中是唯一一个女孩，玩耍的时候大家也总让着她。自小苏倩倩便没受过委屈，有时候男孩子里最为顽皮的叶子萧跟她斗嘴，见她眼眶开始发红，便会主动停下嘴皮子，任苏倩倩打骂一番直至破涕为笑。面对苏倩倩如此可爱的女孩子，没有谁舍得让她哭泣。
　　可小叔离世，没了父亲的苏倩倩又当如何？小时候苏倩倩最喜欢缠着小叔撒娇，小叔也十分疼爱这个女儿，不像自己，在未满月时母亲便过世，不曾的到，便不会畏惧失去。算来有整整一年未见过她了，不知道她如今可好？那些曾经的人可好？
　　苏文秦就在一半担忧，一半兴奋中度过晨光。
　　第二日天刚亮，三人便一起结伴前往京城。因为不必像苏广仁来时一般掩人耳目，三人骑着快马，沿途有舒适的下榻之处，不需半月便来到了京城。
　　还未稍作休息，管家便前来通报有人前来。
　　苏文秦好笑的摇了摇头，心中有数，必定是当初那几位玩伴吧。
　　快速换过衣服，洗把脸出去一身的风尘，苏文秦有是温文君子。噙着一丝笑来到大厅，迎面扑来一位大汉将苏文秦抱个满怀。
　　“总算回来了，好小子，让我好等。”边说着还不过瘾似的用一双粗厚的大掌用劲的拍了苏文秦的被几下。
　　苏文秦被打个措手不及，一口气呛着咳出声来。
　　“李勇，你倒是斯文些，就你这么大手劲，苏兄这么文弱的人怎么受的住！”
　　“呵呵。”被叫做李勇的大汉憨笑一声有些抱歉地看了苏文秦一眼，笑着摸了摸简单束了个髻的头。
　　“燕言诚不欺我也。”苏文秦看了下尴尬的李勇，与燕言对视一眼道：“李兄可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啊。”
　　大概是想起了什么，李勇红燥了脸，直用牛眼瞪着厅中对视，笑得别有乾坤的两人。
　　“这回怎么想着要回来了，前年三秋我要你跟我回来你还拒绝，这回等着今年三秋带着李勇去绑你，你却自己乖乖回来了。”燕言绕过李勇面对苏文秦道。
　　“就别挖苦我了，我也知道自己不学无术，这不就想当一回金不换么。”苏文秦自己寻了张靠门的椅子坐下，笑着调侃自己。
　　“就你还不学无术，那我怎么办！”李勇愤愤不平，一阵嚷嚷：“就我爹还长跟我唠叨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呢，从小到大，整天压着我要学那劳什子四书五经，真是把我愁死了！还不如打架来得爽快！”
　　“你这就落入俗套了吧，人家苏兄是在自谦呢，连这都听不出来，难怪李尚书会老逼着你读书了。”燕言做一副恍然大悟状，直把李勇羞个面目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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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文秦看着面前熟悉的“争斗”，有些事情还是没变的。譬如李勇的直爽，譬如燕言会时不时地调侃李勇让他扮成关公，又譬如偶尔抓出自己来调侃一番。
　　所以，苏秦文像以前一样坐着“观看”，兴致来了也回应两句，或者帮李勇解解围，好让这场“争斗”能继续下去。
　　然而，有终究有些变了。两人的“争斗”并没有持续多久。
　　“文秦，我们到街上逛逛吧。那么久没回来，不知道你还认不认识路。”燕言主动停止了跟李勇的“争斗”，转而对苏文秦提议。
　　苏文秦垂下眼，温和一笑，将情绪阻挡在眼帘之下，温和地说：“燕兄可别忘了，我向来是过目不忘的。”
　　说罢，起身首先出了大门。
　　三人并肩走在大街上，苏文秦浸身在京都的繁华中，竟然有些陌生，莫非真如燕言所说的，会不认识路？幸好，之前的路有人指明了。
　　“文秦，你这次回来会呆多久？”李勇仿佛感觉到了周围的不自在，发言打断气场。
　　“恩，说不准，不过大抵会很久。”苏文秦沉吟道。
　　“真的么？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无聊。他们各个都说有事情做，就我一个热无所事事。”李勇达到苦水，终于有人陪着了。
　　“呵，不是有李伯父逼你读书吗？”苏文秦笑回。李勇尴尬的神色总是会让人浑身舒爽。
　　“我看啊，李勇你也就是这命了。文秦可闲不来。”这句话意味深长，除了李勇，两人心知肚明。既然决定跳进深渊，就注定不会有太平日子过。
　　一番意味深长的谈话，街走的有些无趣。
　　“二哥在那。”李勇突然一阵兴奋冲苏文秦嚷道。苏文秦顺着李勇的手指看向路旁酒家的楼上。此时，南朝二皇子正凭窗而立，笑着微微冲三人招手。
　　苏文秦转过头看身后的燕言，眼光中一副了然，燕言有些抱歉的笑了笑，便若无其事地先前步入酒家。
　　李勇不愿落后，一把抓起苏文秦的手，脚一跺，风也似席卷上楼。
　　上得楼来，苏文秦气喘吁吁，随手接过不知是谁递过来的茶徐徐喝下，气才堪堪平缓了下来。
　　“李勇，你怎么总是这么莽撞？这位公子一看就知道是弱不禁风的，你居然拉着人家冒冒失失就跑了上来。”
　　一个娇俏的女声传了过来，苏文秦正喝着杯中的茶，一听别人说他弱不禁风，忍不妨被水呛了个够，发出一阵猛咳。旁边的人递茶，拍背，不得不又一阵手忙脚乱。
　　“呵呵，王姑娘，您可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燕言看着一向淡然的苏文秦呛红了的脸色，堂堂二皇子竟然“谦卑”地端茶送水，还有李勇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样子，笑出声来。
　　虽然因为母体较弱，苏文秦未满月便出生，身体一直有些不好，可经过多年的修身养性，气色倒是好很多，哪里就到了弱不禁风的地步。
　　苏文秦恢复了淡然，微笑着向二殿下致意，谦和有礼地说：“王姑娘果然名不虚传。令在下汗颜。”
　　日前，李勇在街上遇着了二殿下，当时二殿下身边跟着这位小厮打扮的王姑娘。也当真是李勇缺心眼，没看出这位小厮是女子扮成的，还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人家的肩膀，笑哈哈地向二殿下询问这小厮是何时来的。
　　想想李勇的手劲有多大，一小女子自然是承受不了的，那女子当场便痛呼出声。尽管李勇连连道歉，女子却仍然不依不饶。当场便吸引来了众人观看。
　　王姑娘带在头上的帽子也掉了，女子身份自然再掩饰不了。二殿下丢不起那人，自然向后退了几退。
　　宽敞的路面上自然就只有一女子抓着一男子打骂的场景。想是泼妇骂街也不过如此。
　　二人就此名噪一时。因女子不待脏字儿的骂人话语中有一句说明男子力气之大，“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涉及周大师的《爱莲说》，故男子被称为“莲公”，女子因为实在凶悍，众人便自觉地称其为“悍妇”。
　　“莲公”，“悍妇”之名传遍京都上下，男女老少都耳熟能详，大有扩散到京都之外的趋势。然，最终因为两位主人公背景过硬，终于是平息过去了。
　　此时苏文秦旧事重提，此汗颜非彼汗颜，在场的人自然都知道苏文秦指的是什么。可苏文秦如此温文尔雅，说的话又像是平日里的恭维，让人无从反驳，传说中有着悍妇之名的王姑娘自然只能是打落牙往肚里吞。
　　除王姑娘和苏文秦外，在场的其他三人都纷纷有默契的对视一眼，自然知道：苏文秦，向来有刀不血刃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