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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凡事皆有预兆。
      其实某些不安的细节,薄晗并不是没看见,她只是刻意去忽略。
      只要温书林没有挑明某些表面的和平,她就能维持这种状态继续下去。

      十几岁的薄晗,勇敢到能独自一人去浦市见网友,却懦弱到不愿撕开虚伪的亲密。

      可能是那些虚假的美好太美。
      美,但虚浮,像飘在云上的幻景。

      其实就薄晗回忆,她离开浦市那天,天气并不算很好,厚重的云层遮住了太阳,天空泛着苍白,但对一个刚刚拥有了新男友的小姑娘而言,那份苍白里也带着隐约的蓝,疾速后退的枯树黄叶里也能看出生机。

      薄晗开开心心地回了江城,到家时,还给温书林发了讯息。

      但温书林,没有回。

      从前温书林也不是每条必回,薄晗在浦市那两天的经历就好像被凭空删除,潮水退去,他们迅速退回到了往日亲切但不亲昵的朋友关系。薄晗骨子里大约有份韧劲,撇了撇嘴,开电脑上游戏抓他。
      她知道能在哪个游戏里用什么方式抓到在线的人。

      【薄荷巧克力:怎么不回我消息。】
      【Look:在打本,手机不在边上。】

      薄晗自认善解人意,换位思考,她在打本的时候也不喜欢看手机消息,于是选择单方面原谅。她发了个“好吧”回去,很快收到温书林反向的问候。

      【Look:到家了?】
      【薄荷巧克力:嗯~】

      薄晗自觉被安慰,于是这样回复。
      14岁以后她就很少用萌萌的语气说话了,中二期把她从一个爱穿连衣裙的爱美少女变成了一个酷姐,这个波浪线全拜恋爱所赐。
      其实也不是头一回谈恋爱,薄晗并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但这次就是特别开心。

      她上都上了,就顺便做了些任务,过了会儿Look那边一趟副本打完,喊她去补奶位。

      前面副本既然能打,说明队里是满员的,但她问的时候,温书林说:
      【Look:野人奶妈,踢了。】
      “野人”是游戏术语,意思是路上随便喊的陌生人。这话听起来,就像是Look只想跟她一起玩一样。

      这下是彻底被哄好了,薄晗抿了下唇,压下上扬的嘴角,进了组。

      但之后,这样不对劲的细节越来越多。

      她第一次异地恋,有时候不得不去写作业没法上游戏,想问他能不能开着语音或者视频,各自做自己的事,温书林没同意,说副本连麦开两个语音会吵她;薄晗不太高兴,但理智上也必须承认对方说得有道理。
      因为生日当天好些共同朋友在,别人都知道了他俩的关系,有一回温书林去同在浦市的共同朋友的出租屋玩,薄晗被一群人隔着语音起哄,cue到温书林,温书林只是笑笑,没有接腔。
      ……

      过了一个月,两个月,薄晗放了寒假。
      高三的春节短暂,只有四天,再去浦市不太现实,再说薄晗倒也没有那么恋爱脑。

      她跟温书林的联系频率越变越低,最近甚至回到了,那一阵因为得知他有女朋友,薄晗特地避开时的频率了。
      也只来得及在除夕那天,卡点发了一条新年快乐。
      温书林凌晨2:43分才回复,而薄晗因为高三生物钟使然,早就睡下,第二天早上才看到他的问候。

      薄晗仔细想了想,觉得温书林那天可能是喝多了酒,单纯下半身思考,想找人约个炮。
      而不是真的喜欢她。
      也或者是,有一点喜欢她,但不够多,没有多到愿意跟她走下去。

      但她。
      即便是知道这些,也还是贪恋跟他在一起的状态,在每一个学习累了的午后,看着课桌上怎么也做不完的试卷,心里想到他,仍是觉得毛绒绒的,好像能有多一点力量,多走过一天。
      走过高考倒计时的,高压的一天。

      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薄晗的心情就像等待受刑,诡异的平静。她一边按时——是她自己给自己定下的时间,大约两三天一次——给温书林发去问候,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句,一边等待着,或许,温书林跟她说分手。

      大约是又过了一个多月的样子。
      江城开了春,气温回暖,薄晗早早换上了春衫和薄被,有那么一天夜里,温书林给她打了电话。

      “你知道……我们是没办法在一起的。”
      大概自己也知道理亏,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薄晗把手机放在耳边,因为早有预料,所以面色平静,只是在床上换了个位置,背抵到墙上,单手抱住双腿。
      “……我妈不会同意我找浦市以外的对象。”

      嗯,是的,薄晗知道。
      他们认识好几年了,打游戏的时候什么都聊,身高体重爱好住址……甚至一部分家庭财务状况都知道,可能比很多未婚夫妻都要了解彼此。
      可是。
      因为知道,所以薄晗识趣地没有率先迈步,那天分明,是温书林先开的口。

      你开的口,我默认你已经处理好了这件事。
      而且就我所知,你前一个女朋友也不是浦市的人。
      如果你愿意等我,我可以考到浦市去,然后在浦市工作,努力立足,我改变不了我出生的城市,但可以改变以后的坐标。
      ……

      有很多话想说,但薄晗又觉得,这些话说出来没什么意义。
      其实心里是明白的,温书林大概是不够喜欢她。

      手机听筒里,温书林还在解释。
      这种仿佛心虚的絮叨,让他脱去了一直以来的光环,变得平凡而普通。

      薄晗忽然觉得很刺眼,她像是疲倦极了,轻声开了口:“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
      甚至也不想问,他是不是爱她这种话。

      问了,不一定有好的答案,就算有,她可能也不信。
      她是个骨子里带点悲观的人,或者是潜意识里认为自己不会拥有百分百炽热的爱。

      比起听那些无意义的冗长解释,她更希望电话那头的人永远年轻、自信、温和、游刃有余。
      所以更长的话,她选择自己来说:“我听到了,你刚刚说的那些。我知道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早点睡,注意休息。”

      “嗯,你也是。”
      “我最近一直睡很早。”薄晗说,“高三,我早上6点半就要起。”

      不知道温书林是不是突然意识到他这通电话不仅内容不对,甚至时间也有些过晚,一贯温和的语气里甚至染上了点忧心:“那你现在是不是该睡了?”

      关切的语气,可惜出现的时机不对。
      薄晗咬了下唇,语气倒是波澜不惊:“嗯,已经躺下了。”

      “那……晚安。”
      “晚安。”

      沉默。

      “我挂了?”
      “嗯。”薄晗望着远处。

      直到听筒那头传来忙音之后好一会儿,她才像是刚刚回神,把手机收起来。
      月色,以及城市仅剩的灯火,一块从窗外照进来,将她书桌前那一圈照亮,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脸上滑过一滴眼泪。
      她很少哭,悲伤也很难歇斯底里,这一滴流完,眼眶就挤不出泪了。她拿纸巾把脸擦干净,默默躺下。

      对她来说,失恋是不太会影响学业的,即便真的很难过。
      三个多月后,薄晗在江城参加高考,并于同年七月填报志愿。
      她的成绩不上不下,于是放弃了偏远地区分数较低的985,选择了一所本地的211,志愿里,没有任何一所浦市的大学。

      直到大一开学两个多月后,薄晗才心血来潮去对了一下她原本打算填报的几所浦市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发现凭她的分数是能任选专业的。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她已经不想去了。

      ·

      大学的生活非常忙碌,和高三是另一个纬度上的忙。
      好像丑小鸭一夜变成天鹅,学生仔要努力适应成为社会人,薄晗在急速地蜕变。

      她被室友拉着到处去参加联谊,报名了学生会,筹办了歌手比赛,还上台去拿了不大不小的三等奖,成了系里小有名气的人。
      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过完大一,到大二成了学生会干部,但自知升部长无望,因此在大二第一学期结束时辞去了这份工作。

      她还是打游戏,跟舍友一起打,有时候也跟别的网友一起打。游戏打得久了,认识的朋友不仅限于公会,再说,后来几年大公会模式逐渐淡出游戏市场,会长又因为忙于工作疏于管理,到大三时,薄晗常在一起打游戏的人已经换了一批。
      之前的朋友,彼此成为了群里搀科打诨聊天吹水的群友,温书林仍在里面,群里会说话,但薄晗没有再和他私聊过。

      一些朋友毕业工作,进了游戏行业。有些做游戏媒体的好友需要供稿,在群里问有没有人有兴趣,薄晗寻思一是帮忙二是赚外快,开始学着做攻略、做游戏视频。

      她渐渐明确了自己想要从事游戏行业的意愿,但学的工业设计跟这行不怎么搭,大四毕业前,她争取到了父母的支持,再次去了浦市。
      她找到一家培训机构,报名了为期半年的原画班,培训机构给零基础学员额外赠送一个月的素描课程,她提前到了浦市,租房,搬家,学习。

      从培训机构毕业后,她回了江城处理自己的毕业事宜,一边开始海投简历。四年过去,她对浦市也没那么抗拒了,这座城市的工作机会到底是比江城更多的,所以很快,她找到一份浦市的工作,重新租了间房。

      浦市寸土寸金,为了将自己的必要生活成本压到工资能负担的范围内,薄晗找了间非常偏远的公寓,小区出门就是田野,下班回来甚至买不到菜。

      但是刚毕业,薄晗觉得受苦大约是当代年轻人的共同命运,她努力早起工作,因为上地铁前不一定能买到早饭,几次被过度拥挤的人潮挤到在地铁站吐胆汁;下班也必须在公司附近吃晚饭,否则就得回家做饭。

      那时候她不太会洗菜备菜,又社恐,公用的厨房常有隔壁情侣卿卿我我,她只好在自己的房间里摆了一个电饭煲。
      实在没赶上吃晚饭的时候,她就回家蒸一点饭,然后在米饭煮熟以后往里打一个鸡蛋,剥一根火腿肠,保温半小时,夜里11点才能吃进一口晚饭。

      很苦,有时候也觉得熬不住。
      她觉得自己画技还需要提升,因此默默忍受。

      生活的苦难磨去了许多原本在意的事,所以后来接到香水青柠的结婚请柬,得知温书林也会来的时候,薄晗的内心毫无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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