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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ACT 1 ...

  •   步琅飞的身子微微地僵硬着。
      他不明白这个女子为什么突然梨花带雨地冲过来抱住他,心底不由得泛起微微的排斥来,再加上众人灼灼探究的目光,他终于抬手拉开她环住他腰间的双臂,不自在地退后一步。
      比起方才的其乐融融言笑晏晏,现在的气氛凝固得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空气中仿佛有一根细弦,谁也不敢先开口打破沉寂。
      被拉开的季荷伊似乎有些怔忡,她的手僵在半空,依旧是泪眼朦胧,但却不再哽咽呢喃,只是呆呆地看着步琅飞的面庞,仿佛是想要印证些什么。
      细细看来,眼前的男子长相确实和宇文铎毫无二致,但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因为家境,宇文铎忧郁内向,甚至还有些微微的自卑,可眼前这位拥有着贵族般浑然天成的傲气和不怒自威的霸气,着实与宇文铎相去甚远。
      镇定下来之后,季荷伊这才发觉自己方才的失态,明黄的龙袍让他的身份不言而喻,瞥见那男子胸前一团水渍,她更是一时窘得不知如何是好,也忘了古代宫廷该有的礼仪,只低头连连退后,口中直说着“对不起”。
      “这位是?”步琅非打量着季荷伊,薄唇轻启。
      他的神情自然是不悦的,季荷伊的举动想必是让向来不喜欢亲近陌生人的皇上感到排斥甚至厌恶,以至于好久都没人敢接话。
      “这位便是东汶来的那位公主。”良久,步声才开口,“公主离乡背井,却迟迟不得皇兄召见,在臣弟府中想来也是百无聊赖,再加上思乡情切,今日见皇上面善,便不由自主落泪了吧。”
      “哦?”步琅飞挑眉,“那么四弟的意思是,这些都是朕的不是了?”
      “臣弟惶恐。”步声又是一揖,“久闻皇兄因政事操劳,所以才无心嫁娶,但如今国运昌隆,南冕已定,战事平息,北辰与我天朝长期交好,东汶又送来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公主如此示好,不知皇兄还有何顾忌?”
      “你话中有话。”步琅飞的语气有些生硬。
      “臣弟不敢。”步声不再多语,径自退到一旁负手而立,神情依旧是淡淡的。
      步淳、秦之禹、肖瀚三人自然是大气也不敢出,只静静低头站在一旁。
      “原来你就是那位公主。”见步声不再说话,步琅飞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季荷伊身上。
      一身素净的月白广袖长裙,更显她身段苗条清瘦,精心梳理过的发髻更衬得她的侧脸线条愈发完美,一双美眸也许是因为哭过更显水灵动人,绯红的脸庞,挺翘的鼻尖和紧抿的樱唇,让人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
      然,美人又如何?
      步琅飞在心中轻笑。
      即使倾国倾城,仙女下凡,再多的美人也无法和一个夏紫芜相提并论。
      “听说这位公主前几日似乎生怕朕不娶她,万念俱灰,投河寻死却未遂?”步琅飞的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调笑和轻蔑,不等季荷伊开口辩解,他便又径自说道,“所以,朕今天专程过来,便是来接你回宫的。”
      如果不细细咀嚼,谁又能发现他语气中的不情愿。
      “公主那日落水身体抱恙,如今风寒还未全好,皇兄是否可暂缓几日。”一阵沉寂过后,步声终于再次开口。
      “四弟不是对朕迟迟不接公主进宫颇有微词,这会儿怎么又让朕暂缓几日?”步琅飞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轿子已经备好,公主速速收拾行装,随朕回宫。”
      经过刚才一连串的情绪波动,季荷伊脑中依旧一片混沌,还未来得及清理思路,但见皇上态度如此强硬,是去是留,大概她自己也无法做主,而且不难看出皇上和宣阳王关系紧张,若宣阳王见她不肯,说不定会因为帮她说话而进一步和皇上起冲突,到时龙颜大怒,可不是她一个人能担当得起的。
      “是。荷伊这就去收拾东西。”她轻叹一声,顺从地福了福身子,转身便离开了观潮阁。
      等收拾好所有的衣裳细软已是傍晚,绣绣帮着她仔细地将衣服叠好装进包袱里去,嗔怪道:“公主,进了宫之后什么锦衣玉食珠宝珍玩没有呀,何必要收得这样仔细呢?”
      季荷伊只淡淡一笑,并不多说。
      在来到这里之前,她的家境并不好,所以早已养成了节俭和珍惜的习惯,任何用过的东西,都是无法随手就遗弃掉的。
      “公主,你若进宫,嫁了皇上,是不是就不能常来咱们王府玩了?”绣绣扁了扁嘴,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也许吧。”季荷伊将最后一件发钗收进包袱,直起身来,眼底掠过一抹调皮的神色,“那,我去同王爷要了绣绣,让绣绣和我一同入宫,侍奉左右,如何?”
      “公主……这……”绣绣皱起眉头,眼神忽左忽右,仿佛百般为难。
      季荷伊噗嗤一声笑出来。
      “放心吧,我晓得比起我,你更愿意留在府里侍奉王爷的。”季荷伊执起绣绣的手,真诚地说道,“这几日谢谢你的照顾了。”
      “哪里的话……公主……”绣绣见她这样说,也不免鼻头泛酸,“如果公主愿意,绣绣其实也可以……”
      “好了。”她的手紧了紧绣绣的手,“不说这个了,其实我们以后一定有很多机会见面的,王爷常常进宫,你可以求他带你一起去,就说是我的吩咐,王爷人这样好,一定不会不答应的,如何?”
      “嗯。”绣绣连连点头,可眉间的忧虑之色却丝毫没有消减,她悄悄地放低了声音,“可是,听宫里回来的浣衣房姑姑说,皇上的脾气很是奇怪,喜怒无常,我怕皇上待公主不好……”
      季荷伊心中柔软,她明白眼前这个单纯可爱的小丫鬟对自己是真心相待。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安抚般地再拍了拍绣绣的手,露出一个微笑,“我会保重自己的。”
      绣绣眼泪汪汪地拉着她想再说几句体己话,厢房的门却突然被人敲得砰砰作响,两人皆是吓了一跳,想到兴许是皇上等不及遣人来催,绣绣连忙抹掉泪珠,三步并两步地奔过去,拉开了厢房的门。
      没想到来者竟是刘侍郎,微凉的春夜,他额头竟然密布汗珠,胸膛也上下起伏着,绣绣连忙让开身子,刘侍郎径自踏进屋内,讲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姑娘要的一切都已经备妥,听闻姑娘马上就要进宫,好在赶得及,希望姑娘为我东汶子民祈福,在天朝皇宫中青云直上,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季荷伊微微颔首:“刘大人辛苦。”
      皇宫这个是非之地,九王夺嫡,后宫争宠……步步惊心的故事她已听得太多,她只想安分守己地呆在方寸之地,保全自己,也好为寻找他而做下一步的打算。
      不过……皇上的面庞,确实和宇文铎像是一个模子当中印出来的一样,这个中又会有什么玄机呢?又记得刘侍郎曾说过,自己和东汶公主的长相几乎毫无二致,这与自己和宇文铎先后来到这个时空,有没有关联?
      错综复杂的思绪缠缠绕绕仿佛打了许多的死结,脑袋一阵发胀,季荷伊忽然想起自己在凤凰古城放下的八个花灯排列成并蒂莲的样子……
      并蒂莲,茎杆一枝,花开两朵,可谓同心、同根、同福、同生的象征。
      同生……
      就在季荷伊百般困扰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时,刘侍郎适时将一个沉重的背包塞进了她的怀中,季荷伊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抬手接过,定睛一看,不免大喜过望,这正是她带来的那个背包,依旧是沉甸甸的,想必里面的东西应该不会少。
      “还有这个丫头。”刘侍郎向门外招了招手,一个身材高挑竖着双髻的女子低头踏进屋来,“她叫长箫,是过去在东汶专门服侍你的贴身丫鬟。”
      “公主……公主金安。”那个叫长箫的丫鬟说话结巴,见到季荷伊时似乎十分紧张,她的头一直低垂着,屈膝问安时,季荷伊甚至能看到她的膝盖在微微地打抖。
      时辰已经不早,不该再让皇上久等,季荷伊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上前一步握住长箫的手,温和轻声道:“长箫,我在来天朝的路途上遇险失去了之前的记忆,有些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以后在宫里就麻烦你照顾我了。”
      闻言,长箫懵然抬起头来,满眼的惊诧还有不可置信,季荷伊感觉到她的手心潮湿冰凉,她的嘴唇哆嗦着,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好。
      “公主,该起程了。”绣绣默默地将季荷伊的发钗重新摆正,仔细地理了理她腰间的荷叶流苏,语气中尽是依依不舍。
      “公主请!”刘侍郎让开身子,抱拳道。
      “绣绣,刘侍郎,后会有期,大家保重。”季荷伊感激地冲他们点了点头,撩起裙摆向王府门口走去,长箫战战兢兢地接过绣绣递来的包袱,亦步亦趋递跟在了季荷伊的身后。
      天空是一抹稀释后的灰色。
      步琅飞坐在轿中,双眉紧锁,玉琢一般的面庞此刻愈是冷若冰霜,轿帘投下的阴影让他的脸庞轮廓更加的鲜明,俊美威严得仿佛主宰一切的天神。
      轿身轻微地上下起伏着,皇宫离宣阳王府并不远,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公公掀起轿帘,嚷嚷着让人搬来脚凳儿,谄媚地请步琅飞下轿。
      他沉默地步出轿子,心中郁结,只见季荷伊的轿子紧跟着就到了,她迫不及待地下轿,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这瞧那看,楚楚衣衫,妍姿俏丽,初见他时的失态和窘迫仿佛已经消失殆尽。
      他竟别扭地别过头去,甩袖抬脚就要走。
      “皇上,皇上请留步呀。”李公公见情势不太对劲,一溜小跑追了上去。
      他面色阴沉地转过头,目光灼灼。
      “敢问皇上……那公主今晚……歇在何处?”见龙颜不悦,李公公额上冷汗直冒,虽说是皇太后下旨要皇上亲自将公主接回,可这一接回来便撒手不管,又如何向皇太后交待?
      “这事你做主便是。”他硬邦邦地甩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开。
      “这……这……奴才怎好做主?”李公公几乎要哭了。
      季荷伊抿了抿唇,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看来,她的到来挺不被人待见的,不过也好,这样兴许就能清清静静地生活了。
      “公公就随便给我们安排一个清静的住处吧。”季荷伊拉过站在一旁的长箫,微笑开口道,“只要干净整洁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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