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似流光》子时未眠

5、第 5 章

　　出站后，沈耀在众多接站人举着的牌子中找到了她和陈知澜的名字。
　　拿牌子的是个长相白净的年轻人。
　　陈知澜与沈耀走上前，沈耀率先介绍：“你好，我是X设计的沈耀，这位是我们创意部总监陈知澜。”
　　年轻人放下牌子，向陈知澜伸出手：“没想到陈总监会亲自来，欢迎二位，我是长思年糕厂的任长思。”
　　沈耀轻轻“啊”了一声，有些惊讶。她在看资料时知道长思年糕厂以第三代为名，但没想到任长思这么年轻，更没想到他会亲自来接站。
　　陈知澜握住任长思的手：“劳烦任先生亲自来接我们。”
　　任长思：“我们年龄相差不大，叫我名字就行。车在停车场，我们过去吧。”
　　三人走到停车场上了车。
　　从火车站开到古镇还有段距离。路上，沈耀好奇地看向窗外，这里与大都市气氛不同，没有什么太高的楼，马路也不算宽，但是道路干净整洁，房屋建筑井然有序，行人也是悠然自得，连带着沈耀的心情也变得开阔起来。
　　果然，只有江南惯来的富庶和文化底蕴才能造就如此光景。
　　任长思向他们介绍：“我们这里虽不如周庄、乌镇那么有名，但也是个有沉淀的地方，历史上出过几位名人，留下了几处不错的园子，整个古镇的风景也很好。待会儿我们先去客栈放行李，然后在镇上转一转，中午呢尝尝我们镇的特色。二位不用急，长思年糕厂就在古镇旁，我们下午再去。”
　　陈知澜：“客随主便，一切全凭长思兄安排。”
　　老板们商量好了，沈耀这个小巴辣子自然没有意见．只在内心暗笑，知澜 boss叫人家长思兄，到了这里，让人有种回到民国的错觉。
　　车开到古镇外便无法再驶入，三人下车，步行入内。
　　古镇不需要门票，任长思招呼二人走到镇口码头，坐上了一艘小船。
　　船橹摇起，小船轻轻一荡，缓缓向前行进。
　　陈知澜第一次来这种江南小镇，对一切都兴致勃勃，坐在船上饶有兴致地观看两岸风物人情。
　　沈耀之前倒是去过几个比较著名的古镇，但那些古镇大多已经开发得很成熟了，其间餐饮娱乐众多，充斥着热闹与喧嚣。
　　而今天来的地方，虽也有开发旅游业，但原始风貌保持较好，没有被千篇一律的工艺品店和林立的酒吧所侵蚀。
　　许是今天是工作日的关系，镇内游客不多，岸上三三两两行走的大多是本地居民，生活气息十分浓厚。
　　古镇内行船的河面不宽，来来往往的船只在船工娴熟的技巧下擦身而过。互相认识的人见到彼此，会用一种极富韵律的方言大声打招呼。
　　时光的流逝在这里放缓了脚步。
　　沈耀赞叹道：“这里真不错，这才是余秋雨笔下的江南小镇啊，让人沉醉的江南小镇。”
　　陈知澜面带笑意：“是啊，生活在这里是让人羡慕的。”
　　随着小船前行的方向，两岸枕水而居的人家向后退去。当沈耀他们乘坐的船穿过一座拱桥，再拐进一个支流时，另一座精巧的码头出现了。
　　小船向码头靠去，待船停稳，任长思站起来跳上码头：“为二位预定的客栈到了，这是客栈的私家码头，我们来时乘船体验了水路进入。你们先办理入住，休息一下，半小后大堂见，我们再从岸上逛逛。”
　　“长思兄有心了。”陈知澜也站起来，顺手帮沈耀拿起行李递给船下接应的工作人员．
　　客栈与古镇保持了统一的风格，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建筑，白瓦青灰，雕饰繁复，淡雅灵巧。
　　陈知澜与沈耀办好入住手续，各自刷卡进了屋。
　　任长思给他们预定的是二楼临河的房间，推开窗，就能看见河水在房屋外流淌畅漾。若有闲暇，坐在窗边喝茶读书，应是别有滋味。
　　沈耀放好行李，在中式大床上滚了一圈，忽然想起这次出差还未向颜安报备。
　　沈耀从小到大出门在外都会告知颜安，在颜安留学那些年也不例外。这个习惯延续至今，而此次出来，她居然给忘了！
　　沈耀急忙掏出手机，站到窗边对着河拍了一张美照发给颜安，她怕颜安工作时不方便接电话，又编辑了一条消息简单说明情况。
　　消息刚发出去，颜安的电话就打过来：“在哪里？”
　　“在古镇上客栈，下午去年糕厂调研，明天就回去。”
　　“你一个人？”
　　“不是啦。”
　　“还有谁？”
　　“还有我上司，你认识的，知澜boss。”
　　“就他一个？”
　　“嗯。”
　　“知道了。”
　　听颜安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悦。沈耀挂了电话，有点心虚。是因为她没提前告诉颜安，所以颜安不高兴吗？
　　看看表，约定时间已到，沈耀来不及多想，收拾一下拿着小包下了楼。
　　任长思与陈知澜已在大堂等，见沈耀来招呼她一起出门。
　　三人迈出客栈，踏上小镇的青石板路。任长思带路，他们在古镇内逛了两处名人故居、一家小型博物馆，随后在一家河边的小馆吃午饭。
　　午饭时，除了一些常见的江南水乡特色菜，任长思向陈知澜和沈耀隆重推荐了一道酒酿煮年糕：“镇上的年糕基本上都是我们长思年糕厂供应的，对于年糕，我可是很有信心。”
　　沈耀平日就爱吃糕，今天这道年糕软糯弹牙，口感顺滑，配以清甜的酒酿，十分味美，沈耀忍不住吃了两大碗。饭量不大的陈知澜也吃了一整碗年糕。
　　陈知澜吃完放下碗，对任长思道：“长思兄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任长思沉默了片刻，大约是在思考从何说起，陈知澜与沈耀也不催，安静地等着。
　　任长思的声音带着江南特有的柔软舒缓：“我的奶奶很会做年糕，早先我们家只是在镇上开了一家很小的年糕坊，靠着奶奶的手艺，养活了一大家人。慢慢的，年糕坊生意越来越好，成为远近闻名的小店，每天供不应求。于是家里决定扩大规模，在镇外建一个小厂，恰逢那年我出生，所以以我的名字命名为长思年糕厂。”
　　沈耀敬佩地说：“你祖母好厉害。”
　　任长思露出淡淡的自豪：“是的，年糕厂建好以后，奶奶每天都亲自盯在厂里，生产线上虽然采用了一些机械化设备，但是关键工艺还是由她把控，年糕的品质和手工制作保持了一致的水准，随着产量增长，长思年糕慢慢由镇上一家小作坊越做越大。”
　　陈知澜切中要点地问：“现在遇到了什么问题？”
　　任长思：“如今市面上的各类糕点层出不穷，特别是在外来食品的冲击下，年糕不再受到家家户户亲睐，年轻人对吃年糕也没有过去那种雀跃的心情。年糕销量下降，奶奶年纪也大了，我父母便动了关掉年糕厂的念头。”
　　沈耀惋惜道：“这么好吃的年糕，关掉工厂好可惜。”
　　任长思长叹一口气：“是啊，只有我反对。我在离开家的那段时间，每逢节日，每逢寂寞，每逢忧伤，除了家人，最想念的就是家里的这一碗年糕。所以我下决心辞了投行的工作回到这里，希望能挽救这一切。”
　　陈知澜：“所以你委托我们公司设计新包装来推广产品。”
　　任长思点点头：“是的，拜托二位了。”
　　陈知澜：“既然这样，吃完饭我们就赶紧去年糕厂里看看吧。”
　　午饭结束，任长思带着他们从古镇主街后面的小巷子间穿梭，没多久就出了古镇。
　　任长思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厂房说：“那里就是长思年糕厂了，走过去不远。”
　　去工厂的路上，有一片很大的池塘，边界一直蔓延到年糕厂门前，但此时天气已凉，水面上什么都没有。
　　任长思指着这片池塘边走边说：“好可惜，你们如果是夏天来，就能看到整片的莲叶和荷花了，还能吃到新鲜的莲蓬。我小时候最喜欢坐在木盆里摘莲蓬，你们明年再来，我摘莲蓬给你们吃。”
　　沈耀笑道：“以你现在的体重坐在木盆里，木盆肯定要沉了。”
　　任长思听了捧腹大笑。
　　到了年糕厂门口，沈耀抬头看，大门上面挂着一块很有年岁的木匾“长思年糕坊”。
　　任长思解释道：“这是我们家原来在镇上开年糕坊时的那块招牌，奶奶舍不得扔，就挂到了这里。”
　　沈耀心道，肯定舍不得，这块招牌记录了老人家多少回忆和心血。
　　三人换了洁净服，消毒后进入生产线参观。厂房占地面积不大，生产线上的设备也不复杂，目前仍在生产中，环境收拾得清爽整洁，工人们的操作有条不紊，看来平日管理甚是严格。
　　任长思边走边向他们介绍各类年糕制作过程，陈知澜与沈耀都认真地听着。
　　见有外人进来，工人们的神色好奇中带着担忧。一位年纪较大的阿姨大着胆子上前说：“小思啊，听说你们家不做了，是不是要把厂卖掉啊？”
　　任长思握住阿姨的手：“阿姨你放心，有我在，长思年糕会继续做下去。”
　　阿姨说：“那就好，这么多年了，要是关掉年糕厂，我们是真舍不得啊。”
　　沈耀有些感动，这些老人都对年糕厂有这么深的感情，更何况任长思本人了。
　　参观完生产线，已用去了不少时间。三人到任长思的办公室又讨论了一些细节。
　　谈话结束以后，沈耀抬头望向窗外，已是夜幕降临。
　　大半日下来，任长思与陈知澜、沈耀熟悉不少。三人都是年轻人，不喜饮酒应酬，互相也就不再客套，直接在年糕厂的食堂吃了简单工作餐。
　　饭还没吃完，陈知澜突然接到公司电话，老总秘书通知他明天一早有紧急会议。陈知澜本以出差在外为由请假，但老总亲自下令要求所有部门负责人必须参加。
　　陈知澜挂了电话，为难地看着沈耀。
　　沈耀劝陈知澜：“Boss你先回去吧，我没关系。”
　　她本就是打算一个人来的，陈知澜和她一起来已属意外。现在陈知澜有事，当然要先赶回去。
　　陈知澜不放心：“不如你和我一起回去，现在还不太晚，下了高铁我直接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