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余恨》墨浅栖

187、浮生若梦46

　　门口响起道清脆的声音，她身侧站在两名护卫正拦着人。

　　护卫连连告罪，“属下拦护不力，请殿下降罪。”

　　“是我无礼了，殿下勿怪他们。”宁初揽过责任，朝着太子请罪，“宁初擅闯有罪，甘愿领罚，但还请殿下听我的话再行处置。”

　　太子朝着两名护卫摆手道，“下不为例，出去吧。”

　　护卫悻悻退下，不敢抬头多看。

　　房门关上，众人目光落到宁初身上，无一人开口。

　　太子率先道，“宁小姐方才说的汉中是何意？”

　　“与西北频频往来的商队就集中在南阳和汉中两郡。”宁初特意点出来。

　　魏将军点头附和，“这我们都知道，可为何宁小姐就笃定黄金流向的地方就是汉中郡，而不是南阳郡？”

　　“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朱清看向宁初的眼神多了丝探究。

　　宁初嘴角紧抿，双手交握成拳，她清楚一旦托盘便再无退路，身入棋局，便是局中人，再也回去了。

　　许是宁初的迟疑太过明显，太子不由放轻了语气，“这里的都是可信之人，宁小姐但说无妨。”

　　“因为惊雷就是从汉中运过来。”话已经撕开了口子，宁初便再无保留了，“惊雷的制作出自顾家大小姐顾玉婉手中，她以此与秦王结盟，通过崔顾两家的渠道，将黄金流散汉中，南阳以及北域，再从这三场收集硫磺、硝石等所需之物，借用茶叶，丝绸、药材 、珠宝等商品运到三地，再暗地里将东西汇集汉中。

　　但由于惊雷危险性极大，一个不慎便会反噬其身，运输的过程更是容易爆炸，惧水怕火，所以运输条件极为苛刻。”

　　宁初抬起双眸看向太子，“殿下可还记得半年前的齐家之案？”

　　提及这个，太子顿时联想了起来，“你是说齐家是代罪羔羊？”

　　“宁家与齐家交好，若齐伯父为人正直，齐家更是两袖清风，若当真结党营私，又何须挤在小小的院落里，连嫁女的嫁妆都险些凑不齐。结党营私，私教受贿，贩卖官盐或有其事，但行事之人定另有其人。且请殿下细想，何人紧缺食盐。”

　　“蛮夷两部所在之地或为草原，或为山林荒野，最缺的便是食盐、粮草。”朱清将所有的线索掰碎，然后在抽丝剥茧，一点点还原事情的原貌。

　　“先是通过军粮的运输，偷梁换柱，再借由边境驻军的名目遮掩，暗度陈仓，与北蛮、夷寇两部往来，又通过世家的渠道，私造武器，私采金矿，着桩桩件件皆是死罪，如此大费周折手眼通天，所谋甚大。只是....”朱清话锋一转，剑指宁初，“只是宁小姐，刑部断案也不能仅靠一面之词，也要讲究个人证物证，宁小姐怎么证明你说的就是真话，是事实？”

　　终于来了，宁初悬着的心总算有着落点，“我...”

　　“初初，殿下面前，不可妄言，你认真清晰你说的每一个字。”顾文渊看向宁初的双眸流露着担心和提醒。

　　从思绪中剥离出来的宁泽安也是第一时间想到宁初的安危,“是啊初初，你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行军打仗，判案谋断本就是男人的事情，断不会波及到你身上的。”宁泽安说这话也是想给其他人，尤其是太子提个醒，他的小妹只是一介女子，便是拿不出什么老子证据也是人之常情。

　　“=老夫不是昏庸之人，殿下更是英明圣断，宁小姐只需将自己知道的毫无保留即可。”朱清也不欲与宁家交恶，此话自也表明了保密之意。

　　宁初朝两人投去安抚的目光，随后朝朱清致谢，“多谢大人体谅。”

　　宁初理了理思绪，娓娓道来，“我会知道这些也是机缘巧合，我与顾玉婉原是点头之交，并无来往，后来她于城内将我掠走，试图加害，幸而顾校尉及时赶到，救了我，此事家中大哥、三哥以及顾校尉皆可作证。

　　后来也因此事，顾玉婉被顾家送往乡下的庄子上静养，我怕顾玉婉贼心不改，便雇人看顾着顾玉婉，机缘巧合下得知她与秦王见过面，见面的时间是殿下离京后的第七天夜里，朱大人亦可去查证。

　　至于为何我笃定惊雷出自汉中，是因为我本身就不相信齐伯父会结党营私，故而一直暗中查探此事，手下的人无意间在汉中的一处山谷里听到了巨雷声响，便查探了过去，将此事汇报于我。我原是一不得其解的，但顾侧妃突然找上门，告知我惊雷一事，并说在顾家听到秦王欲加害殿下之色，恳求我告知父亲，示警殿下。

　　父兄知晓事关重大，更不敢贸然打草惊蛇，我忧心三哥，便私下寻了二哥，求助于他，后来的事情你们知道了。”

　　“宁小姐所言之事，我会去查证的，当务之急便是要将那山谷控制起来，且殿下在西北亦不敢去，臣斗胆请殿下立刻回京。”尽管未能查证所有，但朱清将宁初所言以及他在西北查到这些串联起来，也清楚了七七八八。

　　殿下离京在外半年之久，于京中消失滞后，再兼之宁初方才所言的京中报信。他观太子神情已经前几日遭遇的刺杀，只怕这信件也被截留了。

　　这永岩城也是危机重重，不可久留。

　　顾文渊等人也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连声附和道，“请殿下今早归京。”

　　太子思及前两日京都的来报，不免有些忧心，便也顺水推舟应了下来，“魏将军，西北一切事宜从今日起，交由你全权负责，定要将百姓安置妥当。”

　　“臣领命。”

　　“顾校尉、宁校尉，孤任命你二人为左右先锋将军，统领龙武军，护送孤回京。”

　　宁泽安、顾文渊出列应道，“臣领命。”

　　“明日辰时启程，诸位回去早做准备吧。”

　　“臣/臣女告退。”

　　众人散去，宁泽安护送着宁初回去，临近院落时，身后追上来了人。

　　“初初。”来人真是顾文渊。

　　数月不见，顾文渊身上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宁初险些不敢认。

　　“宁二哥。”顾文渊走到跟前，先是朝宁泽安见了理，随后请求道，“我想和初初单独说几句。”

　　宁初避开他的目光，没出声。

　　宁泽安视线从二人身上来回扫视一番，最后警告地看了顾文渊一眼，“长话短话。”说罢退到一旁靠着柱子当起了木头人。

　　顾文渊侧了下身子，将宁初的身躯完全挡在了自己身前，直勾勾盯着垂头不欲的宁初，眼里多了丝不解，“初初为何要躲我？”

　　宁初背过身子，低低应道，“没有的事，你多虑了。”

　　顾文渊见她这般，心底有些受伤弯腰低声道，“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不快了。若是这般，你尽可打我骂我，只别与我生疏了。”

　　宁初听着他低落的声音，心头微痛，到底软下了心，“阿渊，你没有惹我不快，是我自己有些事想不通，过些日子许就好了。”

　　“初初想不通也没关系，总会过去的。”

　　“是啊，总会过去，阿渊，你要好好的。”宁初转身看向的，看着那张袒露着脆弱的面孔。宁初情不自禁地抚摸了上前，“顾文渊，你一定好好的。”

　　顾文渊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女子，望着她那双柔情似水的双眸，压抑的情绪突然想出现了裂口。顾文渊俯身一把抱住了宁初，埋首在她的颈脖间，湿了眼眶，“初初，我大哥没了，他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了我的怀里，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什么也做不了。”

　　宁初轻轻地抚着他的背脊，无声地安抚着，“这不是你的错，阿渊，战争是残酷的，是无情的，是不可预测的，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很难过。”只是...难以释怀，那是他入世后，第一个认可他，对他好的人，如果要说顾文渊对于父亲是什么定义，那就是傅德明。于他而言大哥不知雍国公府的表哥，是他立足于人类世界的引路人，是牵引着他的照明灯，更是他对亲人，对兄父的定义。

　　“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宁初苍白地劝慰着，她愧疚自责于此，却又自私贪恋地想在此刻陪伴他，安慰他。

　　是的，直到这一刻，宁初真正看清了自己心，她喜欢上了顾文渊，喜欢这个真挚笨拙讨她欢喜的男人，可是...他们还有走下去可能吗？

　　宁初不敢去想，更不敢去赌，她承认她是个胆怯之人。

　　“咳咳咳...”宁泽安原本还在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石子的，半晌也没听到两人的动静。忍不住偏头窥探了一眼。

　　好家伙，顾文渊这小子竟跟他玩儿灯下黑，果然男人的嘴就不能信。

　　宁泽安先是提醒了一番，后没得到想要的效果，索性就直接上手。

　　“你小子差不多得了。”宁泽安一把扯住顾文渊的后衣领往后拖，若不是看在雍国公府的面子上，又可怜顾文渊失去的亲人，这会儿他只怕要上手了。

　　“二哥，你别动手。”宁初急着追前半步，连连解释道，“他没做什么，是我自己愿意的。”

　　宁泽安啧啧地撇了眼重色轻兄的妹子，心塞了一撇。他也无意和顾文渊纠缠，嫌弃地甩开了手，下逐客令，“话也说完了，麻溜走吧。”

　　“初初，我没事，宁二哥是和我玩闹着呢。”顾文渊扯了把衣服，若无其事地笑着，“军营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宁泽安抢话道，“龙武营等着。”

　　说罢，宁泽安也不给宁初开口的机会，推着人就往房间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