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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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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梁汝莲第一眼感觉,这个范晓峰有点配不上王杏芳。
战争的乌云笼罩,战士们情绪多多少少被影响,比如现在,面对平常难得的丰盛早餐,没有兴奋,心不在焉仿佛不知道在吃什么。
然而他们所散发出来的那股气场是坚定的,只不过需要时间来消化。
范晓峰就不同了,他心思好像飘到了别的地方。
病房还有病人,两人依然打三份饭,打包去送给班长张屠夫再一起吃。
等走出食堂,始终淡定的王杏芳活像用完了此生所有的勇气,直接靠在梁汝莲身上,声音兴奋又紧张地发抖:“汝莲,怎么办,我感觉心快跳出来了,我好紧张,我快忘记待会要怎么说了.......你快看看,我脸上有什么沾灰,刚才被只苍蝇碰了下,讨厌死了。”
“好着呢,又香又白。”梁汝莲哭笑不得,倒也理解,人生第一次嘛,帮她整了下头发柔声道,“忘了也没事,就说你心里想说的话,他如果对你有意思......”
后面的话没法说了。
如果有同样的意思,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会接受。
反之,把天说下来都没用。
梁汝莲几乎能确定,范晓峰对王杏芳无感,今天的表白注定失败。
王杏芳叹口气,自己接上:“哎,他应该对我没意思,我暗示过很多次呢。”
表白失败本来没啥,人都有拒绝的权利,感情勉强不来,但这可能是王杏芳人生最大最后的夙愿,像一场美丽又脆弱的梦,不忍心吵醒。
梁汝莲夸张笑笑:“看不出啊,你还会暗示,说说看,都怎么暗示了?”
“也没啥,就是打完针擦酒精的时候帮他多按几下。”王杏芳脸红了,傻乎乎咯咯笑着捂住脸,“你是不知道,他胳膊可白可嫩了,摸起来滑滑的,哎呀,说的我像个女流氓。”
男女拉小手都得偷偷摸摸的年代,一个大姑娘借工作之便偷摸大男人的胳膊,羞死个人。
王杏芳这宛如初开花朵般美丽的一幕,梁汝莲此生都没忘记。
卫生班班长张屠夫鼻子灵得很,大老远迎上来:“那么香啊,王杏芳,你擦香油了——咦,炊事班不过日子了,早餐竟然有煮鸡蛋?”
王杏芳丢下饭盒,硬邦邦下命令:“待会范晓峰同志过来,我找他有点事,任何人都不要打扰,听到没?”
“行行,忙你的去。”张屠夫被煮鸡蛋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等到王杏芳走进病房关上门才反应过来,皱起眉头问梁汝莲,“他说范晓峰要来?他俩啥事?”
梁汝莲自然要保密:“不知道,可能工作上的事吧。”
“他俩工作能有啥事,该不会......”张屠夫似乎忽然没了食欲,扔下热乎乎的鸡蛋气呼呼道,“该不会向人家表白吧,这傻丫头,范晓峰什么人?心气那么高,怎么看上她这么个乡下丫头。”
朝夕相处的同事能看出也不意外,似乎知道的还挺多。
梁汝莲没再否认:“范晓峰心气高?”
张屠夫似乎不想聊这个话题,原地转了好几圈,走到空置的病房前敲门:“王杏芳,你给我出来。”
得到声冷冷的滚字。
沉浸在幸福即将来临的王杏芳这会凶狠的像一只小豹子,任何敢阻拦的人都是仇人!
范晓峰很快来到,见到门口的梁汝莲,抬手敬了个礼,语气恭敬又温柔:“请问王杏芳同志在哪里?”
梁汝莲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隐约明白了点什么,指指方向:“里面等你呢。”
张屠夫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不知道是不是怕王杏芳发飙,没说过分的话,气呼呼瞪了范晓峰一眼,忙工作去了。
空闲病房内,王杏芳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不知道第几次整理妆容,不等对方敲门,主动站起来。床到门口短短的几步路,勇气蒸发了个一干二净,本来打算的大大方方变成扭捏,蚊子哼哼般道:“范同志,你来了,进,进来吧。”
小小的病房内只剩下两人。
感情是个奇妙的东西,病房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没了,空气变得甜甜的,王杏芳感觉自己脚下像踩了云彩,晕乎乎轻飘飘的。
她深深爱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从见到第一眼起,一颗芳心就此托付。
他是那么的与众不同,白白的,文文静静,不像别的战士又黑又壮,听别人说,父母都是老师。
王杏芳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以一个专业卫生兵的经验,不用量,绝对上一百了,体温也在上升,原来爱情是这个样子?
好甜蜜好幸福!
范晓峰似乎完全没发觉王杏芳的异常,不过也没问把他叫来什么事,看了眼关上的房门先开口:“杏芳同志,你看起来和梁汝莲关系很好,我怎么记得以前你们不说话?”
整个连队都不敢招惹梁汝莲没人不知道。
“都是误会,汝莲同志其实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同志。”即使被爱情撞的脑袋晕乎乎的,提起新认的好闺蜜,王杏芳依旧来了兴趣。
兴致勃勃大概解释了番,竟然不那么紧张了。
王杏芳深呼口气,从怀里掏出刚做好的鞋垫,一字一句道:“范晓峰同志,这是我送你的,唔,上面的花草都是我画的,字是找梁汝莲写的。”
鞋垫除了表达一个姑娘的心意,还能看出很多细节,比如会不会过日子是否心灵手巧等等。
王杏芳感觉得说明白,不能让对方误会,那字写的太好看了,她可写不出。
姑娘主动送鞋垫意味着什么,没哪个男人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范晓峰好像就不知道,翻来覆去看了几眼鞋垫,目光大部分放在“天长地久”四个字上,然后犹豫了下:“谢谢你。”
这三个字,对王杏芳来说,大概用世界上所有的珍宝换都不会动心,她不敢置信捂住嘴,那再苦再累都未流过泪的眼眶红了:“你,你同意了?”
范晓峰低下头,看不出啥表情,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点下头。
随便来个正常人,都能感觉出不对,感情那么大的事,多少应该激动或者别的情绪。
王杏芳不,大脑自动忽略,只会紧张地再次确认:“你,真的同意和我交往?”
范晓峰这次依旧没立刻回答,他再次看看门,情绪变的低落:“都要死了,交往不交往又怎么样。”
所有的战士恐怕都有这个想法,然而几乎没人说出来,因为他们记得自己战士的身份,来这里守卫边疆的使命。
“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我会给你报仇!”没人不怕死,没人想死,王杏芳同样如此,但期待太久的美梦实现,她现在感觉一点都不怕了,和相爱的人为祖国而牺牲,这辈子活的太值了。
范晓峰苦笑摇头:“我不想死,和平那么多年了,为什么要打仗,又为什么发生在我们连队?”
换做别的战士说出这样的话,王杏芳大概要瞪眼了,她想了想,心一横,以扎针练就的娴熟速度闪电握住对方的手,用了握了握:“晓峰,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我们是军人,再说,你有我陪着呢。”
拉手,几乎等于后世的接吻!
王杏芳感觉到心跳体温再次飙升,手中不怎么强壮的手,像带了电,让她的灵魂微微颤抖,世界再也容不下其它。
一直到范晓峰反握住。
“杏芳,我们可以不死的,有个办法........让梁汝莲帮忙。”
王杏芳茫然:“啊,帮什么忙?”
“她来这里是走个过程,你刚才也说了,她奶奶把她视为珍宝,舍不得她有一点危险,肯定会想尽办法把她带走。”范晓峰紧紧握住王杏芳粗糙掌心有茧的手,他声音急切,“你和她现在关系不错,想想办法,让她奶奶给连队说说,一个人和三个人没啥区别。杏芳,我们可以避开这场战争,你不是喜欢我吗?可人死了还怎么喜欢。”
王杏芳一点点抽回自己的手。
刚刚紧紧被握带来的心跳一点点归于平静,那不是喜欢一个人想要的拥有,而是别的渴求。
范晓峰把她抽回的手拉住重新紧握住:“我们可以调到别的部队,可以退伍,反正只要离开这里就行,杏芳,就像鞋垫上写的那样,天长地久,我们可以结婚,有孩子,好不好?”
王杏芳咧嘴,艰难给了他一个自己都不知道啥意思的笑。
如果没有前面的话,只有后面,那该多好呀。
结婚,生孩子,她会的手工活不止鞋垫,还有小孩子的衣服。
病房外,梁汝莲没远走,木头搭建的病房隔音太差,她只好站到门口才能屏蔽传来的隐约说话声。
张屠夫也是,不知道去哪里忙了。
过了半个多小时,病房门打开。
范晓峰先走出来,依旧态度说不出的恭敬点点头,等他走远,梁汝莲连忙担心看向王杏芳:“他拒绝了?”
此刻的王杏芳脸色苍白,一身朝气蓬勃的精气神全然没了,蔫蔫的,活像朵刚盛开遭遇暴风雨的花,完全不像表白成功。
“没有吧。”王杏芳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僵硬笑笑打起精神,“先别问了,走,时间快来不及了。”
早饭过去了一会,估计要参加比赛的战士已经快集合了。
一个连队三个排,每个排下面三个班,按照从下往上报名的顺序,即,要参加的战士向班长申请,再汇报给排长。
贺向国当之无愧的第一排排长,第二排排长,同样是个身材健硕的铁血汉子,也姓王,叫王学工,巧的是,和王杏芳来自同一个乡镇,货真价实的老乡。
简易办公室里,正在看报名名单的王学工听到门外清脆的报告声楞了下,连队现在就两个女兵,肯定是王杏芳了。
门开又一愣,还有个梁汝莲。
对这位大小姐,他和别人的态度差不多,你不惹我我也不惹你,反正卫生班的,平常基本没来往。
怎么一块来了?
王学工不动声色:“什么事?”
他的淡定只保持了不到三秒。
王杏芳毫不客气直奔主题:“王排长,梁汝莲同志想参加狙击手选拔比赛,你给安排下。”
王学工:“......”
足足用了半分钟消化完这句话,王学工差点气笑了,重重一拍桌子:“胡闹,给我滚出去!”
都什么时候了,嫌事不够多吗?
王杏芳没一点害怕的意思,失恋的人无所畏惧,以这种方式失恋且快要上战场更无所畏惧,她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呢,这会却不想多说一个字,从兜里掏出个针管排到桌上,冷冷道:“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要想让梁汝莲参加比赛,一般的班长不行。
三个排长,王杏芳早就选好了目标。
一来两人是老乡,还是拐了还几个弯的远方亲戚,再则,这位流血牺牲都不怕的王排长有个致命弱点——怕针,或说晕针,每次生病有个意外啥的打针,那楚楚可怜祈求王杏芳轻点的模样笑死个人。
王学工懂了,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再狠狠一拍桌子:“王杏芳,你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