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遇你》眠月月

3、重遇

　　因为打算下班就把手机带去李崇裕那儿，阮绘露拎着盒子到了办公室。

　　楚明珠打趣道：“昨天刚相亲今儿就送礼物？女孩子可不能太殷勤。”

　　阮绘露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不是礼物，我把他手机弄坏了。”

　　“你俩不就吃个火锅么，怎么还弄到手机了？”

　　“说来话长。”

　　她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下面，整理了一下堆成小山的文件，楚明珠泡了杯茶，倚在她桌前继续八卦：“感觉如何，有没有来电？要我说是不是人家男孩子对你有意思，手机坏了只是个托辞，你去还手机，一来二去你俩熟悉了，成的概率不就更大了？”

　　还不等她应，那头门被叩了两声，秦西华笑容满面地走进来：“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楚明珠说：“昨天小阮相亲，问她进展如何。”

　　秦西华的笑僵了一瞬：“小阮才多大，这就被催着相亲？家里也太急了点。”

　　“一个阿姨介绍的，推不了。”阮绘露不想再说这茬，把话题中心转到秦西华身上，“最近秦老师好忙，天天看你往我们这儿跑。”

　　“领导交代的任务，不得不抓好落实啊。”

　　楚明珠撇撇嘴，她不喜欢秦西华这样满嘴打官腔的男人，可这样的人体制内再常见不过，一块石头扔下去，能砸中七八个。

　　待秦西华办完出去了，楚明珠才吐槽道：“小阮你可别找这样的，年纪轻轻跟个老古董似的，看着烦。”

　　阮绘露抿唇笑笑：“不会的。”

　　*

　　阮绘露准点下班，火速赶往地铁站。凤姨听阮绘露问李崇裕的工作地点笑得花枝乱颤，转头就跟张明丽女士通风报信。

　　张明丽一下来了劲，给阮绘露打电话：“露露，咱们虽说要把握，但也别太上赶着去，别叫人看轻了咱。注意姿态要好看，这是最要紧的。”

　　阮绘露在地铁里晃晃荡荡，没心思跟她掰扯，敷衍“嗯嗯”几声。

　　李崇裕的星途科技位于CBD，政府单位朝九晚五，可CBD却不眠不休。她出地铁站时，精致到头发丝的白领匆匆擦肩，每个人都步履不停，她的彷徨迷惘格格不入。

　　每座城市的CBD都是这样，寸土寸金的地界被塞入多少梦想。人们疾行而过，谈论的不是港股就是华尔街，却忘了停下来看路边初绽的花。

　　星途科技位于一栋全玻璃外立面的大厦里，光看一眼都觉得望而生畏。

　　22层。

　　韩辛未对着hr报上来的面试者名单，伸了个懒腰：“就剩一个了，真不看看？”

　　李崇裕眼皮都不抬：“说了招来当你的总助，我看做什么？连代码都不会写。”

　　“……”韩辛未无奈，“你这张嘴，得罪人早晚的事。”

　　“星途说话有分量的除了我就是你，而你，”他终于肯由屏幕上分神，淡淡瞥向合伙人，“不是早被我得罪透了？”

　　他从高中开始就这样，韩辛未已经习惯了。话又说回来，这人嘴虽毒，做事倒靠谱，因此不招人厌。

　　一起在美国读大学的时候，韩辛未就老想自己创业，如果没有李崇裕的技术背书，几百万怕是打了水漂。

　　两人一冷一热、一动一静，愣是拉扯起了星途，如今，也算得上鹭城小有名气的创业公司。

　　年底打算谈A轮融资，李崇裕现在手上的新项目就关系着投资者的意愿，韩辛未供着这尊大佛还来不及，于是那些刻薄话就当被蚊子叮了一下，听了就过了，从不往心里去。

　　面试者约的时间还没到，韩辛未赖在李崇裕办公室喝咖啡，目光饶有兴味地停在他手边一部新款手机上。

　　“不是说上一代用着顺手？怎么突然就换了。”

　　与追逐热潮的科技迷不同，李崇裕并不热衷于数码设备更新迭代，乍然换了个新机，韩辛未这样火眼金睛的人怎会错过。

　　李崇裕顿了顿：“这你也要管？”

　　“昨天你跟阮绘露见面，见面回来就把手机换了，还不能顺口问问？”论没脸没皮，韩辛未还真是独孤求败，“怎么，露姐不满意？”

　　“不满意什么？”

　　韩辛未一头雾水：“手机啊，不然还有什么。”

　　“嗯。”

　　李崇裕垂眼继续改代码，品读着他的话。

　　阮绘露不满意的可多了，但不好再跟韩辛未说。他一个嘴炮天王，成天只会出馊主意。

　　但多年的好友如蛔虫，韩辛未咂摸着李崇裕的反应，回过神来，笑得肆无忌惮：“难道，她不满意你啊？”

　　“你可是相貌堂堂、年少有为的星途科技老板诶！”

　　“这也能相亲失败？”

　　“李崇裕，我看你该去庙里拜拜，是不是得罪什么菩萨了。”

　　他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整个人软在李崇裕的沙发上，像一滩烂泥。李崇裕起身来，拎起他胳膊扔出去，韩辛未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办公室门“咔哒”一声锁上了。

　　“不是，等一下面试你真不看了？喂！”

　　拍了拍门，里面一丝动静也无。韩辛未溜到玻璃前，踮起脚，越过高高的磨砂玻璃层看他：“不就是相亲失败吗，天涯何处无芳草，没事儿！”

　　“唰——”

　　李崇裕拉上百叶帘，把他的惨叫阻绝在外。

　　*
　　阮绘露像沙丁鱼一样挤出电梯，发现同样停在22层的还有池画。

　　“露露！”池画开心地搂住她脖子，“怎么来这儿，公事？”

　　“私事。”看到池画一身职业装，阮绘露很快会意：“面试？”

　　“对，总助，我看工资挺高的，试试。”池小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盘靓条顺的东北明艳大美人，站着就像一幅画。

　　听到她的岗位，阮绘露愣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她们学历史的，能像阮绘露一样专业对口吃上公家饭的幸运者寥寥，大部分人从事的都是与专业无关的行业。

　　也算见怪不怪了。

　　阮绘露和池画走到前台登记了一下，前台看了来访目的后，对阮绘露道：“女士，要找李总的话，您可能需要稍等一会。今天总助的面试是李总亲自把关的，我带您去休息室吧。”

　　两人面面相觑，池画胳膊肘拐了她一下：“够行啊姐们儿，这人脉借我用用。”

　　阮绘露愁眉苦脸：“这不行。”

　　“为啥？”

　　她靠近，俯在池画耳边：“他就是……”

　　“我去！”

　　池画不顾形象地惊呼，引得往来的员工纷纷侧目。

　　她做了个抱歉的表情，然后拉着阮绘露到角落，用气声交谈：“原来就是他啊！”

　　又说土味情话，相亲碰到了又要彼此打马虎眼，对小露露情根深种，她要看看是哪门子神仙。

　　池画作势一撩头发：“等姐会会他，给你打探一下行不行。”

　　阮绘露笑了：“你好好面试，别想有的没的。”

　　“那必须。”池画朝她wink，“但姐妹的终身大事我得把关，要他是个混蛋，就算当老板也不成。”

　　池画被前台小姐领着去了会议室，阮绘露就在休息室的沙发坐了下来。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手机包装袋，她看着侧边的序列号出神。

　　等一下要怎么开口呢？

　　直接把手机塞过去走人？

　　还是再把那天没说明白的话解释一遍？

　　长这么大，她还是会羞于直白拒绝，不知道怎么才能理直气壮地开口，哪怕是旁人看来理所应当的事。

　　她越想思绪就越乱，索性把手机放到一旁，站起身，俯瞰金融街繁忙的人流。

　　落地窗勾勒出一道颀长的影，远远地，笼着她。

　　“李崇裕？”

　　他倚在休息室门边，剪裁良好的衬衫穿得十分挺括，袖子挽至臂弯，手臂上青筋隐约凸起。

　　“你不是……”该在面试么？

　　李崇裕忽视了她的提问，单刀直入：“听说你找我？”

　　哦对，正事要紧。

　　阮绘露回神，抓起袋子，走近递到他跟前：“你的手机。”

　　李崇裕没接，“什么时候要你赔了？”

　　“你不说，但世界上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赔。”她晃了晃袋子，“快拿着。”

　　“我已经换新的了。”他好整以暇抱着臂，丝毫没有伸手来取的意思，“要等你赔，我时间可比手机贵。”

　　“……”装什么装啊。

　　阮绘露不想废话，把袋子放在桌上：“我管不着，反正手机我还给你了，要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我们互不相欠。劳烦，借过。”

　　他堵死半条路，她就侧身，由那一人宽的空间挤过去。

　　“等等。”李崇裕叫住她。

　　她站定回身。

　　离得太近，他身上木质香调压过来，没有躲避的余地。阮绘露屏息，对上那双冷淡的眼眸。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他不言语时，总是八风不动气定神闲，为本就出尘的面孔更增色几分。

　　可是一旦开了口，十句话里有八句不中听，阮绘露是看透了，这人仗着好家世好皮囊，干的全不是人事。

　　“我只说不要你赔手机，没说其他的不行。”他觑一眼桌面，似笑非笑，“所以扔个手机给我，这事儿还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