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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事(已修) ...

  •   萧人寂这次醒来,发现已经入夜,屋子里面一片漆黑,就摸索下床点了烛灯。罩上灯罩后,回身就见韩宿也起身了,额头上敷的帕子啪一声掉在他身前。
      “好点没?”刚才帕子浸水换了三次,他摸了摸他额头,现在好像没那么烧热了。
      “阿宿,你醒了没?清醒的就好好应一声。”
      “嗯。挺好的。”这声音入耳,好似沙砾刮擦他的耳膜。不过总算能听出来他是正常着。
      “风亭,我想喝水。”
      萧人寂递给他,他皱着眉把水灌完了。
      “喉咙疼?”萧人寂看他脸色,好似喝水艰难。
      “嗯。”应的这声干脆半道没了。他咳了咳,疼得没力气咳下去,遂弓着身子不语。
      萧人寂不放心,又摸了摸他额头,再把自己额头也贴上去试温。
      “应当不会有事的,没事,你先睡下,我去热点吃的。”
      韩宿拽住他,另一手抬臂遮眼上,闷声道:“你可别现在下山去买药,还回不回得来我可说不准。”
      “嗯,知道了。”韩宿更熟悉这里,萧人寂便依他说的做。
      萧人寂把他的手放回被里,这才离去。
      俩人只带了几壶水,一些羊肉干和饼子回来,想着住一两日便走,连马都拴在了吃酒的店家。那老板是江湖旧友,马放那儿可以放心。然而这也就没办法带更多的东西进山,现下没有米,只有那几壶水是流动的,饼子干而硬,现在他怎么咽得下去……
      萧人寂还是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人烟,好借些米粮,这回他们真的失策了。
      但他不敢擅自出去,先不说韩宿的警告很有道理,现在风雪大,天又黑,山路道途不明;再一个,要是待会儿他很久不回来,韩宿不见人,不知道又要出什么意外。
      他回了屋中,见韩宿坐起来了,挨在墙壁上,估计是躺下头晕得厉害。
      “没有粥,面饼太硬了,你咽不下去的,我想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借点米粮。”
      韩宿摇头,良久才道:“我行,你把它热了给我。”
      他知道萧人寂没那么好说动,又补了一句,“无论如何,夜黑了别出去,这里风雪大,你找不回来的,明日,明日再去。”
      萧人寂妥协了,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去柴房。
      回来的时候,韩宿出了许多汗,但是并没有把被子掀开。
      他拿过了面饼和水,慢慢嚼,和点水就往下咽。
      萧人寂看他眉头一皱一皱,都仿佛能感受到吞咽的东西像利器刮过喉咙。
      不久前撒泼撒娇教人难搞的和眼前这个好似并非一人。
      萧人寂在他喝酒或者生病粘人不听话不讲理的时候很难真的发火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吧,这个人不经意间总是更让人心疼一些。
      吃了能有约摸半个时辰,萧人寂就在他旁边看着,想着,陪着,但也不过分关注。
      “好了。”他把空碗递过去,“你也不小了,别让我提醒了,你自己好好吃东西,你大爷要睡了。”
      萧人寂就着一旁热剩下的给吃了,也没喝水。后来静默坐着,待烛火烧完。
      夜里韩宿没醒过,也只翻了三次身。萧人寂就在天亮前小憩了片刻。
      “为什么叫‘人寂’呢?这起得不好听,太别扭了。师父给起的‘风亭’听着舒服多了。也不知道那名字是谁给起的。”
      睡没睡着他不懂,这是他自己心里想还是做梦时候他发问也不知,醒来那刻好像还记得,清醒之后就即时忘了。
      韩宿不见了,萧风亭好好睡在床上,整齐盖着被子。他翻身下床,走了几步发现韩宿挨在门上,抱着臂,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
      “好多了,身体好,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头有些晕就也没什么了。”
      “头晕还下床,去睡着。”
      “你懂不懂啊,越睡越昏。不干,要睡你睡。”他怀里夹着的剑随着他抖腿也窸窣作响。
      “还是你想干别的?”
      见他没正经,萧风亭没好气,“你消停点,我可没心情,累都累死了,我现在只想你快点好,待会儿折腾坏了还不是我受累,一点都不值得。”
      “再叫一句‘哥哥’倒是可以。”他有心调戏一把。
      韩宿抬头,不可置信地瞪他,“什么玩意儿?”
      “昨晚你叫的,我可没有逼你。”那个得意一不小心没盖住给溢了些出来。
      “谁他娘的叫了,槽,我才没叫。”他又补道,“你少污蔑我。”
      萧风亭哼一声,得意一笑。
      当然他现在才不想听,只有不经意而心甘情愿地叫出来,才最有感觉。
      他一想,也只是一想,现下他可没松快。两个人最后决定下山,取马回客栈,余事再议。
      一路上插科打诨,闲聊间隙,他忽然想到,或许韩宿也未必比自己小太多,或许他们一样年纪,也有可能比自己大。依他从前说法,他并不清楚自己的生辰。
      啊,韩宿,什么都不明了。
      那就不明了吧。

      “老裴!拿酒来!三斤摧花酿!”
      萧风亭愕然拉住他,“三斤你有病吧!”摧花酿是这家独有,号称是晋州最烈的酒。
      “又不是现在喝完,这么冷,你看你给冻的,喝几口暖身。”
      “准备到客栈了,也没什么要受冻的了。”他还是打算劝劝。
      “嘿!又不是不赶路了,晋州啊这里是,你要回应天府曹七爷那里交差,又要下江宁去还帕子。”韩宿斜他一眼,口快道,“你可别说从应天南下不冷了不用喝。你呢,从这里回应天路上喝来暖身御寒,我呢,从应天去江宁路上喝解个瘾。就这样,老裴,以后买酒听我的,别管他。”
      裴天笑笑得眼都没了,本来中年发福就把眼挤小了,这一笑直接成缝儿。
      武功被废,妻儿离散,本将重聚,却再因江湖恩怨,眼看儿子死在眼前,妻子衔恨自撞仇家剑锋,身死魂消。
      萧风亭每次见到他都有些感慨。他未至不惑,两鬓已生生斑白,脊背也永远挺不直了。这剩下的日子,也不知道活着是为个什么盼头。
      又想远了,他拉自己回神,发现韩宿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酒壶已经绑在了马身上,他就抱着剑,扬眉看自己。这明显就是看着自己发呆了好一阵。
      “走吧。”
      “这么没精神啊,成日发呆。”他从马上俯身凑过来低声笑道,“你要是不行,今晚换我啊。要一直都不行,那以后乖乖从了本大爷,哥哥疼你。”
      萧人寂听着要有心还击,听他话毕,顿时好笑,边上马道:“你是我爷爷啊还是我哥哥,嗯?”
      “啧。”韩宿正了身,挑眉瘪嘴,同他慢慢往城里去,犹犹豫豫没头没尾地问:“我昨晚真这么叫你?”
      “嗯哼。”
      “嗐,本大爷一世英名啊……没了,没了……”他皱眉远眺,自然地开了壶嘴儿喝了口酒,愁得煞有介事的样子。
      萧风亭看他,发现这孙子又喝酒,“你能不能!你……”一时把自己气噎到了,当下无语。
      “就一口。来来来,你来两口,这就公平了。”
      “你别喝了啊,我真拜托你别作妖了。昨晚……”他赶紧刹住,不打算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他。
      韩宿马上意识到了话头似乎有点不对味儿,赶紧若无其事地圆道,“不喝,不喝。明天就好了,明天喝。唉,真是妻管得严啊,大爷我姑且听这一回。”
      他把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的酒葫芦勾着绳甩着玩儿,口中吹起了坊间艳词浪调。
      萧风亭就这么如若无闻默默一路。
      到了客栈,将马安置好了,两个人便传了些菜上来,萧风亭在对面那双筷子每每要伸到自己面前这盘加了辣子的过油肉时,就猛地啪开它。
      “又辣又油的,你吃什么吃?”
      刚开始他还会怒视回去,后来被惹烦了就自己吃自己的,懒得看他,垂着眼,边吃边啪筷子。
      韩宿也不恼,“嗨”地叹息一下准备下一次偷摸。
      这顿饭主要是萧风亭在吃,他终于果腹,对面那个难得消停一下子的玩意儿看过来,叼着筷子,没个正形。
      他知道韩宿没胃口,就没点什么菜,韩宿配合地吃了半碗肉粥,吃了些炖肉,塞了几根菜,就没再吃什么了。
      萧风亭看他不想吃也还是咽了些下去,还是心慰的,也不为难他再吃多点了,他知道他喉咙肯定还很疼。这下心里就盘算着待会儿让他去睡了,自己就出去抓点药。
      “我不吃药啊你可别买。”
      “不吃药怎么好?”
      “没几天就好了,我不吃药。又不是什么大病,我才不吃。没商量,你买了我也不吃。”
      他又耍无赖了,萧风亭想想,也就打消念头了。这人过去四五年也就生病了三次,其中一次还是因为伤重伤口发炎。他身体的确好,反正现在不急,干脆住几天,等他好了再说。
      萧风亭觉得他很不省心,心累地叹了口气。
      “整天叹气,萧风亭你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韩宿打趣。
      萧风亭懒得理他。
      两个人拿了剑上了楼,回了屋中。
      韩宿倒头便睡,萧风亭还饱,在另一头走了走,负着手,随便想些陈年旧事。
      他自打有记忆就是在山上,和门中孩子野到五六岁,就随师父清修。知道自己居然还有父母是在八九岁的时候,但他只见过母亲,没见过父亲。
      母亲梁氏是父亲萧堂的第九房小妾,很巧,他是第九个孩子,所以有人叫他萧老九。听人说他父母恩爱,甚至胜过萧堂和正妻宁氏的感情,但是为什么会送他远家,来到衡州,谁也没有告诉他。
      不过母亲是爱父亲的吧,他想,因为她总说起他如何如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手上镯,发上钗,襟上佩,也都是他所赠。
      梁氏告诉他他父亲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萧风亭就更刻苦练功,心里仰望着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日复一日,专心苦修。
      他终于决意离开山门入世,才在一次行途中见到了父亲萧堂。
      谈不上英俊潇洒,但也是高大威武,气势十足。剑法自是超绝,力道撼人,内力雄浑,一切他所见皆如梁氏所言。
      只不过与萧堂相认以后,萧堂却告诉他,梁氏已经病逝。他从前心底一直可惜未曾见到自己的父母一齐站在他面前。终于见到父亲,可是却终究不能有齐人之福。
      或许一开始就已经是不能有。严格来讲他曾是个道士,但他自打知道父母的事就专于剑法和修炼内功,于道术心法上失于偏枯。他不伦不类活在山里,闷声不吭,一意孤行。最后他提出要走,师父甚至都没抬个眼看他。而他离开山门,就不可以再回去。
      萧风亭思绪不继,便踱回了床边。
      韩宿翻了个身,正好滚到里面,萧风亭就顺势睡上去了。两个人又是一觉睡到天黑。

      萧风亭醒来,发现韩宿正在看他,赤‖裸‖裸的,一眼不移。
      “睡饱了?”
      韩宿压着他吻过来。
      萧风亭本来推拒,后来被勾起了火,遂渐渐反客为主,终于还是忍不住把他压回塌上,倾身覆其上,不住亲吻。
      终于停下来,两个人都喘了喘,萧风亭还待继续,突然生生刹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坐起,背对着人,不再看他。
      “你别点火行么?点了又不负责……”
      韩宿从后面攀上他肩头,啃咬他的侧颈,生生灭了他的话音,“负责,怎么不负责。”
      “还生病呢,又作妖,不怕折腾死。”
      他话音里透露出开始瓦解的意志。
      韩宿一笑,湿灼气息喷其颈侧,手上也开始不正经起来。
      “我很认真地给你保证,我完全没事了。现在唯一有事的,就是我想,你没少给我操心劳累,最近很久过来也都没什么时间来做,今日有这机会,我就想给你个甜头。你是愿要不愿?”
      他不会什么旖旎勾人的语调,只是低低咬着耳语,语调平平,但是萧风亭偏偏十分受不住他低哑认真的声音。
      其间精敛着喑哑的野性。
      他粗喘出一口灼烫气息。
      韩宿最后一段话,有着稳操胜券的意气,“疼惜我做什么?我身体好的很,大可任你折腾。今时甘作缚翅鸟,歌一句任君处置。”
      最后不知韩宿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一言溃堤,终于惹得地覆天翻。
      尚没入正题,韩宿已经一番好受。他再次真真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不上不下。时隔太久,韩宿当真快忘了从前是如何的难捱,方才竟轻易允诺给他。现在神智尚存,不禁感叹身体好也真的和时下的忍耐没什么关系,当真毫无助力。这么想着就更酸软无力,益难抵御。
      未几,韩宿便给痛得一口气被逼停,手指无谓扣抓,眼角噙泪。好不容易稍松牙关,颤抖着呼舒出一口气,就又没个顺畅,一口气硬是被分成几段喘。
      还不及后悔,一切念头又被激散了去。
      滞涩没那么好过,漫漫途中韩宿渐失清明,萧风亭听着他的一舒一滞,一哼一嗯,犹如不断灌下烈酒,心跳促乱之疾丝毫未解,愈演愈烈。
      风雪渐浓,势头愈盛。深巷里,风雪密集向里扑撞而入,搅得一番好景,受它不住,叫苦不迭。予夺在人,巷道天开,无可避逭;风过招雪,巷道呜咽,或哑或扬;白雪堆集,没个发泄之处,直是苦堵塞闷。盐絮重重积覆顶轧,墙身巍巍时渐难承;此渐倾危去,他如无穷时——终于狂风骤雪,摧塌巷头墙,厚积之雪,崩泄溃出。
      此方经了灭顶之灾,好个神形俱灭,这才风消雪霁,天晴如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人事(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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