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道侣后我无敌了》南歌玉转

15、章十五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青阳帝君抽出逝水长剑，反手就是一刺，正好挑落来人面纱，却见粉面桃腮，盈盈一双秋水瞳，又惊又怯，那偷袭而来的竟是个美貌女子！”说书先生在台上挤眉弄眼，手一拍惊堂木，继续道：“花摇影动，帝君乃是怜香惜玉之人，当即收了长剑将人一揽，温香软玉在怀，帝君心头一颤……”

　　“灵山文卷有载，青阳帝君就没出过几次灵山，他们编的也太假了！”铜板在桌上翻了个面，穿着青色道袍的小道士坐在茶楼底下听墙角，满脸忿忿，“我们在这里坐了三天了，三天讲了二十几个不同的女子！从云昭神女到留春台仙子，连合欢妖女都来了，还个个都和青阳帝君有一腿，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实在是有损帝君清明！”
　　“师叔祖，你说句话呀！”嘀咕半天无人应答，小道士回头一看，就见角落里头，青衣的道长头顶扣着个斗笠，已经歪着头睡着了。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墨色的镜片，将一双眼睛一框，配上一侧飘扬的“摸骨算命看姻缘”，活像个鬼鬼祟祟的骗子。

　　这位新晋的师叔祖是两个月前被归元宗从横州送回来的。说是百年前亲入魔界当卧底，为他们正道提供了无数帮助，是一顶一的正道楷模，为了以示嘉奖，仙盟还专门打了一个牌匾，镶着金光闪闪“仙道楷模”四个描金大字，落款是白藏帝君，现在放在大门口挂着，师叔祖每次路过都要捂住脸。

　　他们青芜山是仙盟的十八流小门小派，据说祖上曾经阔过，可是后来代代不太行，就直接没落了，整个山头加厨房大娘凑不齐十个活人，忽然天降一个百年前的老前辈，掌门当即把人当牌位似的供着，只差每天在他门口烧一排高香求保佑了。
　　可惜这位师叔祖术法平平，眼神也不太好，要是没那副琉璃镜片，直接三米外人畜不分，一米外男女不辩。不过他有一张好看的脸和一副软和的好脾气，逢人三分笑，说话还嘴甜，一个照面就俘获了山上山下所有女性生物的喜爱。
　　穷困如青芜山，也就过上了靠师叔祖卖脸吃饭的日子。

　　不过今日中元，宜酬神祭鬼，往青芜山上烧香的人多了很多，掌门也特意让师叔祖下山到镇上看看，万一今日得了个大单子，说不定往后他们山头一年的伙食费就有了。

　　“小道长，看姻缘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忽然自面前响起，小道士抬头，便见一张秀丽的美人面，狐狸一般的眼睛顾盼生飞，带着点勾人的媚气。

　　“唉！看的！”轻快的声音响起，方才还蔫蔫躺着睡觉的晏淮整个人都支愣起来，隔着一方冰凉的帕子握住对方的手，“ 我观姑娘面泛红光，正是红鸾星动，想必三日之内便遇桃花啊！”

　　眼见晏淮口若悬河，把那姑娘哄的满脸通红，小道士内心的崇拜又多了一点。
　　“要是我也能像师叔祖一样不要脸就好了，这么说下去以后开个相命摊子也能发大财呀！”

　　晏淮倒是不晓得身边的小道士在想什么，他算了一整天的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的是口干舌燥，待送走最后一位顾客，晏淮抬头一看，已经是日薄西山，天光昏暗，镇上大道边开始挂起灯笼。满街橙红灯火，美不胜收。

　　“收摊了收摊了。”晏淮把小摊子一收，顺手把身边跟着的小少年往怀里一揽，“今天赚了不少钱，走，小镜子陪我去看花灯，师叔祖请你吃糖！”
　　名唤乔镜的少年一愣，“可是再晚些就赶不上山了。”
　　“放心，今天一定回家。”晏淮大手一拍，带着小朋友就上了街。

　　离开朝露已有数月，晏淮目前暂居青芜山。青芜山掌门是个四十多岁的道士，仙术不太精通，剑术稀松平常，只能勉强强身健体的样子，带着几个捡到的孤儿靠着摸骨算命过活，硬生生把一个仙门搞的如同江湖骗子集团。

　　好在穷虽然穷了点，但青芜山断代了，没人认得晏淮，他上了山也就不必再装模作样，维持自己本性即可。于是下山赚钱，坑蒙拐骗和路过的小美人聊天打趣，偶尔帮村里的大妈找找猫猫狗狗，成了晏淮的日常。

　　带着小镜子在小摊边吃了碗馄饨，饭后天也就彻底暗了下去，晏淮领着小朋友看花灯。个子刚及他腰的小道士双目亮晶晶的，看着灯火发出赞叹。晏淮有钱的时候一向是比较舍得，看不少人在放花灯，他也买了一盏哄小孩，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印在朦胧灯火里，转瞬就让晏淮想起以前的一些旧人旧事。

　　“愿青岚哥哥平安康健，早日飞升！”稚气的少年郎写下心愿，将莲花灯放入水中，灯光太亮眼了，晏淮看不清少年的脸，唯记得那双黑沉的眼睛，印着千盏灯火，犹如一个小型的银河。

　　“唉，不行了，果然年纪大了就喜欢想东想西。”晏淮懊恼的抱头。远远的乔镜放下河灯，兴高采烈的跑过来，晏淮问他写了什么，小道士的愿望朴实无华而真挚，“我希望宗门暴富。”
　　晏淮：“………………好愿望，会实现的。”
　　小镜子腼腆而又羞涩的笑起来。

　　放完河灯后晏淮便带着人回宗门。青芜山太穷了，全山门只有一头小毛驴，拉着个小板车，上面装着算命的器具和下山采买的东西，外加一大一小两个道长。

　　毛驴一颠一颠，把小镜子屁股都差点颠成八瓣。长路漫漫，晏淮提着盏灯给小道士讲鬼故事，什么中元节鬼门大开，百鬼夜行，外出的凡人最容易误入鬼域，困在一团迷雾中永远也出不去。

　　晏淮讲的开心，小镜子听的伤心，而更让人绝望的是，随着晏淮的乌鸦嘴，他们俩当真碰上了鬼打墙。

　　一条乡间小道，雾气弥漫，小毛驴不安的哼鸣，晏淮手里提着的灯火变绿了，小镜子吓的尖叫，被晏淮勉强安抚猪，直到他们第三次转过同一块石碑后，上看着触目惊心的“不归台”三个血红大字，小镜子终于绷不住了，他抱着晏淮的胳膊，哭出声来，“完了呀！师叔祖你只会坑蒙拐骗调戏大姑娘小媳妇，没有一丁点法术，碰到鬼我们怕是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啊！呜呜呜……”
　　晏淮：“……”原来我在你们心里就只会坑蒙拐骗吗？

　　与此同时，浓雾中忽然传出细碎的铃铛声，浓重的香灰味儿伴着一簇簇绿油油的鬼火飘过来，看样子是百鬼出行了。晏淮无奈叹气，伸手一按，将小镜子捏晕抱在怀里，赶着小毛驴让到路边，为即将路过的东西让路。

　　中元节，鬼门开。
　　无数幽魂自幽冥入人世，各种乱七八糟的鬼混在队伍里头，有些鬼死的比较狂放，歪脸断脖子骂骂咧咧，有些倒是完整的，面色青白脚不沾地，但一张嘴，吐出好大一截艳红的舌头，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
　　“我……我说……今年跟在我们后……后面的那个死/变态……有点可怕啊。”
　　“那个鬼东西居然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抢贡品，他是饿死鬼么？”
　　“真可怜，中元也没人给他烧贡品，大概是饿疯了吧？”
　　“可别看他！那是个杀神，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听说疯的很，跟条狗一样动不动就咬鬼，快走快走！别挨着他！当心被他咬了！”
　　“别管他了，我们赶快赶路吧！大王还等着咱们的供奉呢！”

　　晏淮的耳朵偷偷竖起来，他随手花了圈隐匿阵，两人一驴藏在里头，看着鬼魂来来去去，自己暗搓搓偷听八卦。

　　“要下十八层地狱？有点意思。”晏淮看着那雾气伴随着魂铃的声响缓缓向前，好奇的看着那一排排奇形怪状的鬼魂路过，终于在一众魂魄的最后，他看见了那个被恶鬼称为恶鬼的人。
　　意外的，是个少年。
　　乌发白衣，眼眶空荡荡的已然没了眼睛，浑浑噩噩的跟着鬼群前行，不知被什么东西打的头破血流，污血将脸都糊的看不清了，双手双脚上皆是枷锁，走一步颤一步。纵使如此，晏淮依旧一眼看出他身上的残存的灵气。
　　那是个修士，小有修为，不知为何会混进这队伍里。按理说有门有派的修士应当不会流落至此，成一个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的。

　　“混的比我还差啊。”晏淮摸着下巴想，“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