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消受》邓沁

2、疑云现

　　两丫环见我醒来，兴奋地要去叫夫人，被我拦住了。我说：“不知怎么的，过去的事我都想不起来了，你们说蒙古话我也听不懂，所以你们得说汉话。”
　　两丫环对视了一眼，又问：“那么我们俩的名字小姐可还记得，原是小姐亲自取的。”
　　我摇摇头，苹果脸的丫鬟说：“我们刚到府中那一天，小姐正在玩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游戏。小姐要我们扮作强盗一人把守园中的一个亭子，问路过的人讨买路钱。后来小姐就以亭子之名给我们取名，我叫撑绿，她叫苍雪。”
　　“哦，撑绿，苍雪。”我念了一遍，我得赶快从丫环们口中探打这个肉身的信息，又问：“我叫什么名字，我父母是干什么的？”
　　苍雪道：“老爷现任江淮行省平章，小姐的名字叫夕岚。”
　　这家老爷还做着行省平章这么个不小的官，我接着问：“那我姓什么？”
　　苍雪见我忘得如此彻底，不禁红了眼圈，道：“小姐姓耶律。”
　　原来是契丹人诶，我有点明白了，吩咐丫鬟给我拿面镜子来。
　　我希望在镜子里看见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孔，一二三睁开眼，可是，可是为什么会这样？镜子里竟然是和我本人一模一样的相貌！我脑海中浮现出前段时间经常做的噩梦，和我面容酷似的血衣女子，难道那就是我穿越的先兆？我睁大眼看镜子，的确是我本人没错，连年纪也没有轻一点。我绝望了，问道：“我今年几岁？”
　　撑绿道：“小姐虚龄二十二。”
　　二十二岁是大好年华啊，我的二十二岁已暗淡在记忆的碎片里了。这下我完全肯定我是待在自己的皮囊里。可是古代女子到这年龄不都出嫁了嘛。我嘀咕了句：“二十二岁还没嫁出去哦。”这句话被丫鬟听到，撑绿和苍雪扑哧一笑。苍雪道：“小姐本来五年前就要出阁的，不料小姐的未婚夫被皇帝派遣出征，辗转四年多才回来。小姐和鸡鸣寺的了因师傅好上了，不肯嫁过去，就一直拖延着。”
　　原来如此，怪不得刚才老夫人说那样的话。“那我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的？”
　　丫鬟闻言，立时红了眼圈，撑绿哭哭啼啼道：“小姐遇到什么事自己也忘记了吗？那我们更说不清了。那天老爷因为了因的事大怒，小姐离家。老爷带人到处找也找不到，后来还是了因亲自登门送回了小姐，不过小姐已经昏迷不醒了。了因说小姐不堪父母所逼撞墙自尽被他救下。大夫瞧了说，小姐头部受到剧烈震荡，可能会，会变傻。大家急得不得了，小姐醒来果然忘了……不过还好，小姐一点也没变傻。老爷夫人知道后一定也会欣慰的。”
　　撑绿这么快就看出我是个聪明人，真是好孩子啊。不过，夕岚离家期间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她本人现在又在哪里？难道她一撞墙就整个儿和我交换了？这事还得找到那个叫了因的和尚才能问清楚。正在打小算盘的时候，屋里进来一个年长的丫环，见了我面露喜色：“哎呀小姐醒了，小姐身体现在可好？”
　　我说：“还好，还好，我能下地，不过我头疼想不起过去的事了，还有，就是肚子有点饿。”
　　年长的丫环笑道：“有胃口想吃东西就好。”立刻吩咐撑绿去拿点心。
　　不一会儿，夕岚的母亲也来了，坐在床边拉着我的手又哭又笑，好一阵才被丫鬟们劝住。老夫人对我说：“金陵的太太小姐们听说你平安归来，今晚在李织染府摆宴庆祝。我说你要在家休养，老爷却说如果身子好了，去一趟辟辟谣也好。”
　　我点头说，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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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李织染府。灯红酒绿，贵妇、小姐们齐集一堂。
　　所谓李织染就是金陵东织染局李局长。当年，南京是和杭州、苏州齐名的锦缎生产基地，织染局局长是好大一个肥缺。果然，李织染府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李夫人一身新做的裙子，是用宝蓝底色织金五彩百花锦裁的，艳压群芳。
　　官宦家的汉人太太小姐们多少会说些蒙语，而我一句也听不懂，作为今天晚上的主角，更觉得如坐针毡。这时候，我看见一袭藕白色僧衣游弋在女眷中间，一会儿与政事家的小姐眉飞色舞地不知在说什么，一会儿被南京路总管家金发碧眼的小夫人捏着鼻子灌酒，不是了因却是何人。这个和尚，不是一般的腐败啊，估计是惯走裙带关系这条路的，可是眼下我却不得不与他打交道。我找了个机会把了因拉到一旁。
　　“什么事？”了因问。
　　我开门见山道：“我不是夕岚，真的在哪里？”
　　了因微微变了变色，很快恢复他云淡风清的神采，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会不是夕岚？我早说了你该在家多休息休息，你看现在……”
　　他没有说完，东道主李夫人彩云一样地飘了过来，笑道：“原来你们躲在这里说悄悄话呢。夫人小姐们备了些薄利要送给你，却找不到你人影了，快，快过来。”说着把我拉回酒席中心，她率先命下人送上一个锦盒，盒子里是一条玫红底色的彩罗裙，经纬线间可见一条条织进去的孔雀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孔雀裘，这得花多少银子啊？我在惊艳中，捧住了穿越到元朝的第一份贿赂，旁边的夫人小姐们纷纷拿出了自己的礼物，一时间金玉宝石、古董书画堆了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