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原名《四王传》）》碎夜

3、第二章

　　霍天熠将于清灵抱回了自己的房间，刚松手将她放在床上，于清灵便立刻抓了被子将自己包了个严实，霍天熠微微一笑，转身到衣柜里找了套衣服扔到床上。

　　“山寨里没有女子，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衣服，请于小姐别嫌弃，将就着先穿吧。”霍天熠有意背着于清灵又从柜子里找了把匕首搁在桌上，“待我出去之后将房门拴起来，除了我之外，别给任何人开门。”

　　“好。”于清灵一边迅速换上衣服，一边应道。

　　待霍天熠离开，于清灵立刻闩上了房门，将匕首捏在手里。

　　原本她想将匕首藏在衣服里的，却恍然发现霍天熠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实在太大了，很是滑稽。

　　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少女，一个时辰之前目睹送亲队伍上百人被屠杀殆尽，而自己又被掳上山，刚才站在她面前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冥王，如今身处绝境本该惊恐万分、绝望无助，可她却越发平静、越发镇定。

　　霍天熠踏进大堂之时，气氛与他离开时已经全然不同了，杜龙生站在杜蒙身边，一副要活剥了霍天熠的模样，明显是已经告完了恶状，而大堂里其他人已经散去大半，留下的都是杜蒙的心腹手下。

　　“干爹。”霍天熠恭恭敬敬地唤道。

　　“嗯，”杜蒙看了看霍天熠，又看看自己儿子，看了看杜龙生脸上清清楚楚的巴掌印，问道：“天熠你说，怎么回事？”

　　“干爹，我们得放于清灵回去，而且得让她完整无缺的回去。”

　　杜蒙不语，等着霍天熠解释清楚。

　　“我们此次劫的等于是秦凤厢军，于庆年是陕西厢军都校，手握重兵，我们不易硬拼。”

　　“哼！东西都劫了，还怕多个女人不成？！”杜龙生狠狠打断霍天熠，一副人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我们劫了于庆年的钱财，他身为都校便是全无颜面，是以我敢肯定他宁可吃了这个闷亏，也不会大举来犯。但是，我们若是抢了他的亲生女儿，那事情变完全不同了，于庆年绝不会放任自己女儿不管，更不会容忍自己女儿被糟蹋，若他带官兵来围剿山寨，不死不休，我们即使能留得性命，黄龙寨也是保不住的,干爹数十年血汗可就都要毁于一旦了。”

　　杜蒙听霍天熠说完，微微点了点头，道：“这事交给你吧。”

　　“是，干爹。”

　　“爹！”

　　杜蒙摆了摆手，制止杜龙生，道：“你差点闯出大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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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清灵在屋里转来转去，似乎慌乱无措，又似百无聊赖。

　　时间慢慢过去，她愣愣的坐下，卷起长袖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下，然后饶有兴趣的嗅了嗅霍天熠的衣服，不由无声笑了起来。

　　霍天熠虽然是贼匪，却与那些五大三粗甚是吓人的贼人很不一样。他给她的衣服，是他的中衣，意料并不算好，却洗得很干净，还带着清爽的皂角味和阳光的味道。

　　于清灵走到衣柜前，想了想，还是打开了衣柜，小心翼翼地翻了翻，没有弄乱衣服，甚至没有弄皱它们。

　　霍天熠的衣柜里很整齐地堆放着，除了黑色的外衣，就是白色的中衣和内衣，除此之外，她没有找到第三种颜色。

　　她不由心中觉得好笑，霍天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江湖传言，四王杀人如麻、手段残忍，她已经见识过了，可是江湖上却从未说过这个冥王居然这么好看，对她更是如同正人君子一般进退有度，礼数周全。

　　于清灵在屋里又转了两圈，惊奇地发现，霍天熠的房间布置得极为简单，而且居然有没一件真正值钱的东西，全然不同于杜龙生的卧房，里头堆满了多年来打劫抢来的珍奇异宝，附庸风雅的真迹书画，每一件都价值连城。霍天熠的屋子简单极了，除了日常用得到的东西，其他多余的摆着一件都没有。

　　黄龙寨每年拦路抢劫而来的钱财数不胜数，特别是近年来霍天熠带着人马每次都是满载而归，但说这一次，于清灵的嫁妆就至少价值上万两。

　　为何霍天熠的屋内找不到值钱的东西呢？难道寨主刻薄于他？怎么可能！那是他将好东西藏得很好很好？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唯一能吸引她目光的只有墙上挂着的长剑。她伸手想取下来，手指尚未碰触到剑鞘就停下了，最终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她有意无意地浅浅一笑，好像一个调皮的孩子，转身坐下只手支着下巴，看着那把长剑好久好久。

　　就在于清灵胡思乱想的时候，敲门声突然响起。

　　于清灵回过神来，立刻握紧了霍天熠给她的匕首。

　　“于小姐，是我，霍天熠，开门。”

　　于清灵松了一口，放下了手中的匕首，起身走出里屋为他开了门。

　　霍天熠端着饭菜进屋，道：“于小姐饿了吧。”

　　于清灵本不觉得什么，可是霍天熠一说，她便真觉得饿了，尴尬一笑，“谢谢。”

　　霍天熠带来的饭菜算不得精致，甚至连好看都称不上，只是大鱼大肉，很适合大快朵颐，却不适合大家闺秀的细嚼慢咽，虽然看得出霍天熠花了些心思，命人多做了一份炒蛋，却依然缺少卖相又很油腻。

　　“于小姐，山寨实在比不上外头，还请小姐勿要见怪。”

　　于清灵笑了笑，道：“不是，我是在想，公子只拿来一副碗筷，这么多菜，我实在吃不掉。”

　　霍天熠没有想到于清灵非但没有挑剔，而且还极为客气，更加想不到她居然会称呼他为公子，而她的微微一笑自然而然生出一种媚态，居然如此动人心魂。

　　“小姐，说笑了，我乃是山贼土匪，怎配得上公子二字，小姐直接叫我名字便成。”

　　“霍天熠...谢谢你。”

　　霍天熠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于清灵看着一桌菜，最后只拿起一块鸡腿，道：“这就够了，其他的食物还是不要浪费了。”

　　霍天熠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她不知何处下口的窘态，突然抽出桌上的匕首，接过鸡腿，将骨头抽出来，把肉切成块放进碗里再端给于清灵。

　　“有劳了。”

　　于清灵不敢看霍天熠，觉得自己脸上好像火烧一般，恐怕被他瞧出来，只好低着头慢慢吃。

　　心跳得很快，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快过，因为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为她做过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小事情，而且这么自然，就连她爹都没有做过。没有谄媚也没有垂涎她美貌的贪婪眼色。

　　霍天熠坐在她身边，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便起身取下挂在墙上的长剑抱到外屋，坐下细细擦起剑来。

　　这把长剑虽不是什么绝世好剑，却是霍天熠视如生命一般的宝物，剑就是他的一切。若要说霍天熠的生活之中有什么事是他真正重视且认真的，那么就只有练剑、磨剑和擦剑了。

　　于清灵在里屋能看见霍天熠的侧脸和他的动作，那张俊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很是温柔、专注，宝剑在怀如同怀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样，再也注意不到任何事、任何人。

　　她看着长剑闪着白光的剑身和剑刃，似乎看见了无数人的灵魂还萦绕在那光华之中，似乎能看见滚烫绯红的鲜血从剑身上滴落，似乎能想象得到今日山下所发生的一切，这个习惯一身黑衣的男人杀人时的眼神。

　　于清灵吃得很慢，霍天熠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静静地等她吃完之后，他将其他饭菜端了出去，由于清灵见过的那个少年，叫做虎子的少年端走。

　　“于小姐休息吧。”

　　“你会放我离开？”

　　霍天熠点点头，道：“山里有狼出没，夜里山路又难走，明日一早，我就送你下山。”

　　于清灵听他这么说顿时露出感激的笑容，眼里却闪过一丝惋惜，“谢谢。”

　　霍天熠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便转身要走。

　　“霍天熠，”于清灵突然叫住他，心里挣扎了一番，道：“可否请你留下...”

　　“我就在外面，”霍天熠关上里屋的门，“你可以闩上门，用桌椅将门顶死。我睡在外屋，杜龙生进不来的。”

　　于清灵听着他的声音，嘴角含着笑容，霍天熠，他果真和一般的江湖匪类完全不同，也许这也是他能成为四王之一的原因。

　　这个夜晚对于清灵来说太过危险，即使霍天熠对她很客气、礼数周全，没有一丝轻慢，却依旧无法让她安心，毕竟他是冥王，一个能被冠以冥王之名的男子有多可怕是她完全无法想象的。

　　但凡江湖中人手中多少都沾了别人的鲜血，争斗和流血充满着他们的生活，走江湖就是刀口舔血，杀人与被杀总在一线之间，要说心狠手辣、杀人如麻，霍天熠绝不算其中翘楚，杜蒙建立黄龙在数十年干得都是杀人越货勾当，在□□中的威信比霍天熠过之而无不及，可老酒仙却让他得了冥王之名，除了武功造诣之外，他身上必定有过人之处，也是令人畏惧之处。

　　漆黑的屋子静得吓人，于清灵能听见屋外夜风刮过的声音，能听见遥远的山岭中野狼的嘶叫，却听不见外屋有任何动静。

　　她睁开眼，慢慢看清屋里的一切，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霍天熠就在外面，就好像一只伏在地上瞌睡的狮子，她不知道当它睁开眼时，是要保护她还是要攻击她。

　　夜已过半，于清灵还是无法入睡，她明知道不该冒险，什么都不该做，静静等待天明，但是她还是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将耳朵贴在门上，依旧听不出外屋有什么动静，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是不是他早已不在外头了？

　　“嗑。”拉开门闩的磕绊声在这夜里特别响，于清灵愣了愣，屋外静悄悄的，她才敢推门出去看。

　　黑漆漆的屋里无声无息的，却有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眸直直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如狼似虎，令人毛骨悚然。

　　被霍天熠死死盯着看，于清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两条腿好像是被钉在地上了动弹不得，她不敢开口说话，连喘口气都不敢。

　　两人对视了半响，还是霍天熠先开了口：“于小姐还不去睡觉？”

　　“额...哦...”于清灵愣愣地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回去将门关严实了，才大大地呼了口气出来。

　　她是实在不该下床、不该去开门、根本就不该对霍天熠有一丝好奇之心，接近他太过危险、实在太危险了。

　　后半夜于清灵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虽然睡不着，倒也平平静静，直到快天亮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