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走过草原的人》红*T

1、一起走过草原的人

　　夏天时我是导游。我们有很美丽的草原。

　　那次我们去了一个牧场，第一次去。因为牧场是老板的朋友的，并不对外，这次是友情出演。

　　牧场上的人不多。除了牧民外，只我和几个外国游客。牧场很大，也远，二十多平方公里。

　　安顿了客人，我出去熟悉环境。一个高有些瘦的男人过来，友善的笑，说：“小心。有狗。”他带我去看了狗。很高大的牧羊犬，蒙古名字叫“尼斯勒”，意思是“飞”。

　　第二天去骑马。目的地是三公里外的另一个宿营地。计划是安排好的，可是才知道一匹马有点不惯生人。骑吧，危险；不骑，客人怎么办？

　　他过来了，还是友善的笑：“我给牵马，慢慢遛过去吧。”我便安排那个七十多的澳大利亚老太太上了这一匹马。

　　于是我们一同步行。

　　我们聊天，发现竟是校友。他也只27岁。他不是本地人。大学时听同学讲起我们这里的美丽的草原，不觉神往。毕业就来了。他现在管理这牧场。

　　“不想家吗？”

　　他笑一笑，眼睛望开去。

　　“我的家乡没有这样的草原。”

　　夏天的草原，只有淡蓝的天，青青的草，一去不回的风。眼前永远是相同的景色，没有路的延伸，没有时间的流逝。

　　那样简单的美。闭上眼，世界也就不存在了。

　　我明白。我也一样热爱这片草原。

　　没有路标指出距离。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就是那样安详的三个人，

　　一匹马，象是打算天长地久的走下去。

　　但终于到了营地。

　　那个宿营地是一家人。男主人象所有的蒙古人一样爱好音乐。有吉他，有马头琴。主人当然做了表演。我问他会不会。他有些羞涩的笑，拿起马头琴。

　　是一支古老的蒙古民歌。说一个男孩去寻找故乡。有很长的歌词。他唱的这一段是男孩在路上口渴。一个井边的女孩送了他水喝。还有一段对话。女孩再没出现在后来的歌词中。

　　马头琴其实是很忧伤的。

　　回去时下雨了。我和老太太坐上三菱越野车。他骑马。

　　雨来得急，也大。马在急驰。

　　他全湿透了，可是眼睛更亮，笑得更深。

　　车窗望出去，飞奔的黑马穿越白色雨练，象一首古老时代的英雄史诗。

　　次日，一对英国游客，他们是情侣，想兜风。他欣然开吉普车带我们出去。

　　我们拜访了附近的牧户，他们都是他的朋友。照规矩是要喝酒的。客人喝了。我的那份，他替我挡了。其实我想喝的。但我接受了他的回护。

　　回程时他给我讲了好多开车的趣事。他问我想不想学开车。那样广阔的草原，无拘无束。可我没有。

　　后来就是最后一晚了。
　　晚饭后，我们坐在蒙古包的后边看落日，喝啤酒。客人力邀他参加，我转达了他们的邀请，他友善的笑着，坐过来。

　　情侣中的那个女孩问我蒙古人的爱情。我说所有的人的爱情都是一样的。她又问那你自己呢？我说我也有爱情呀。女孩笑，看看他，说：“就象你和他一样？”

　　我愣一下，看向他。他正好也看过来，问：“说什么呢？那么高兴？”

　　草原的夏夜也是凉的。我们喝了好多啤酒，唱了好多歌。我真的很高兴。

　　早晨我们起程。牧民们唱着送别的歌，请我们喝上马酒。那个英国女孩流下了惜别的眼泪。我是导游，我没有哭。我对他笑。然后我们上车了，我没有回头。

　　* * *

　　半小时以后，我们的车停下了，因为客人要照相。这片草真美，天鹅绒一样柔软的绿色。他们越走越远。我俯卧在草上，让泥土吸去我的眼泪。

　　有手轻放在我的肩上，我抬头，是他。那辆吉普停在三菱后。

　　“我，我想起还没有和你说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