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淡如水 ...

  •   {圣诞新雪}淡如水
      鱼第一人称/预警:因为是现实的,所以行文是寡淡的
      -----
      It\'\'s been a summer since the last time I contacted him.
      (距离我上一次和他联系,已经过了一个夏天了。)
      The dream is tediously long, the passers-by are in a hurry and the world has turned in front of me circle and circle. I am a Mercury of the exiled universe.
      (梦境漫长,过客匆匆,世界在我面前转了一圈又一圈,我无非是颗流亡宇宙的水星。)
      -----
      南方冬天湿冷,水汽将从脚尖侵入心底,丝丝入扣的冷会把人扯成一张废报纸。
      这是两年前罗云熙告诉我的。
      其实我没当面叫过这个名字,我叫他罗老师,入了戏,便唤他晚宁。
      罗老师说得没有那么文雅,他只是在把冰可乐怼到我脸上的时候跟我闲扯,“墨燃,以后冬天了来南方拍戏多穿一点,江浙一带屋内冷些。”
      “师尊,那你们成都那儿冷吗?”
      “家里不冷。”罗老师说着干了半瓶冰水,用手背擦净下颌的水渍,“行,你歇会儿吧,我得回去换装。”
      “换成楚妃?”我叩开易拉罐,“噗嘶”一声,可乐溅到我的戏服上,周围的助理都围过来帮我擦拭衣服,罗老师没有伸手帮我的必要,他闲闲地说:“是琴待召。”
      我偏是逞口舌,“那您就是我的楚妃啊,师尊。”
      罗老师低头笑了,有些自嘲,“戏曲弹唱把以下克上当作谈资,没什么不好的。但生活中不是。”
      “我知道。”
      我们是彼此的工具,一离开戏,视线不会多停留在对方身上一秒。
      所以罗老师走了,我喝干了他没喝完的半瓶冰水,忽视了助理递过来的水瓶。
      特地用来拍摄各种“人造”花絮的场务夸赞道:“陈老师,你和罗老师关系真铁。”
      我配合地把视线转向他们的镜头,笑道:“还成吧。”
      剧组满足于我们俩的惺惺作态,我走到炎热的太阳下面,冰水刺激了胃,汗水戳伤了眼,也自嘲着,“也就这样了……”
      罗老师滴水不漏,我菜一些,只说我像程蝶衣,只他一眼,便入了戏。
      许是戏里总要对这个人爱恨交织,戏外总要根据剧组给的剧本拍各种恶心的小花絮用来哗众取宠,所以误以为我真的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所有人都会原谅我,因为那年我才刚刚二十。罗云熙就不一样了,没有我的表态,众目睽睽之下,他甚至没有主动碰我的资格。
      职场本就不公平,所谓公平不过是盖着遮羞布的烂疮疤。
      要是,两年前罗老师只是和我插科打诨,当作我一个年长的朋友就好了,我们性格很合,应当无话不谈。
      可罗云熙偏偏不表现出一分倾心于陈飞宇,
      却在晚宁对微雨的爱里倾注了那么多细节。
      晚宁只看过来,我便满盘皆输,
      我不知道是输给演技精湛的他,
      还是输给了能拥有晚宁的微雨。
      导演说我演得很好,
      是吗……
      我忘了我正在演戏。
      -----
      I was decorated with Christmas makeup in the reception room and the words in my phone stayed at seperate.
      (在接待室里被装点上圣诞妆容,手机里的单词停留在了seperate。)
      I came on stage, stood under the flash, received applause, smiled precisely. I am not oly the decent, but also the despair.
      (我上台,站到闪光灯下,接受掌声,露出不出一分差错的微笑,是decent,也是despair。)
      -----
      江南的冬果然冷得刺骨。
      离开声色场,助理为我披上羽绒衣,同我说,罗老师在附近的剧组拍戏,我要不要去探个班,给那荒唐的CP回回火。再不济,去看他一眼也是应该的,他曾经照拂过我。
      “不了。”
      我早已不是墨燃。
      罗老师也不像晚宁一样怕冷。
      戏是戏,人是人,深情是伪装离别是匆匆……唯有关系淡了,是真的。
      霓虹灯在车窗外退去,手机里祝福“圣诞快乐”的消息一秒一秒地袭来,只有置顶还停留在盛夏。
      【罗老师,剧播不了,对你有影响吗?】
      【?】
      这人偶尔笨笨的。
      【我,陈飞宇。】
      罗老师发了语音,他那边很嘈杂,大概是在片场:【“我备注你了,咱哥俩好久没联系,你换了头像我一时间没认出来。放心放心,对我当然没影响,只是,耽误了二十岁的你。”】
      我的整个二十岁都在痛苦的入戏与出戏中的挣扎,他知道,他也为我记着。
      【没事。】
      话题戛然而止,罗老师突然又发来一条消息:【“其实我这里刚刚下了场小雨洒,就想到你。”】
      我用语音问他:【“怎么,咱俩拍戏的时候,剧组要么不下雨,要么都是大雨,我和小雨有什么……”】
      对了,墨微雨。
      又是墨燃!
      彼时盛夏,我狼狈得像柠檬气泡水里的冰块一样,漂浮在青绿的薄荷叶上,遥望燥热的白日,等待自己慢慢被酸楚融化。
      罗老师的回答姗姗来迟:【“因为你是位名字里有‘宇’的小朋友洒。”】
      冰块静静地浮动,我像做贼一样,悄悄把这句话放了一遍、两遍……
      云熙哥哥,
      阿瑟不想当你的小朋友。
      【我有时也会拍云。】
      【真孝顺![泪]】
      【和你没关系。】假话,认识你以前,我从不拍云。
      罗老师又发了语音,清润的,很好听,【“别介呀,我跟你说,我刚刚想到一句很肉麻的话,我决定用来恶心你。”】
      【“您要是真有本事,就发语音,给你周围的人也听听是什么高妙的话。”】
      罗老师这种时候又聪明了,偏是不跳坑,【不高妙呀,就是很肉麻。我待会儿写给你,先去走戏了。】
      【去吧。】
      罗老师话只说一半,像是故意吊着我一样,但我知道他是真的不得不去忙了,他一直严肃地对待每一个镜头。
      这个人,从岌岌无名走到聚光灯下,都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我原先是欣赏,后来是尊重,如今,与他相关的点点滴滴,都成为了我面对拍摄压力时的力量。年纪小不是借口,我想做得像他一样好。
      I surround the sun, of which I can\'\'t get.
      (我环绕太阳,这是我求而不得的仰望。)
      他在凌晨给我发了一条消息,果然是很肉麻的一句话:【杀青以后,我在诗词歌赋里,在山川万象里,见到微雨,就想起你。】
      他跟我说这是玩笑话,我说我知道。
      云熙哥哥,
      我想你时也没去暮鼓晨钟里找晚宁,就是抬头看看天空,找寻那里栖息着的清淡或浓烈的云彩。
      我等云凝结,你等云哭泣。
      我退出聊天界面,车窗外的夜晚看不见云,飘起细小的雪。
      云早雨迟,所以我们总是在错过。
      -----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Oh, what fun it is to ride
      In a one-horse open sleigh
      (《铃儿响叮当》)
      我坐在地毯上,把绒布打点成雪人的模样,装上纽扣眼,萝卜鼻,树杈手……又全拆了,躺到地毯上发呆。
      罗老师喜欢圆圆滚滚的东西。
      可我用什么立场送他礼物呢?
      窗外的雪雪一片一片,寂静缤纷。
      “Merry Christmas,云……罗老师。”
      哪怕是独处,也不习惯叫他的名字。
      我收拾着散落一地的针线棉绒,屋里冷了些,我的手也冻僵了,于是点了一瓶阿尔萨斯的白葡萄酒,也没醒酒,直接喝了,不熨帖,只是涩。
      我不需要有人拿走我的酒杯,因为我并不酗酒。
      床面上的雪人是碎的,我比它们好不到哪儿去。
      客房铃又响了,我站了起来,屋内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我想我是渺小的。
      一路走一路收整好仪表,打开门时便准备好了谈工作,一气呵成的平凡。
      “当当当!Merry Christmas!”
      “你……”
      罗云熙。
      我低头看向他捧着的白色满天星纸花,我喝醉了,一定。
      “我下班的时候看到剧组群里在说你也在这里,我回来也顺路,就来看看你,反正是炒CP嘛,不过你的助理也都下班了,小赵给了我房间号让我自己来找你……”罗云熙在我跟前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突然一顿,仰头端详着我,“你喝酒了?”
      我把他拉进屋里省得被拍狗仔到,关上门拉远了和他的距离,“嗯。”
      罗云熙把满天星放到茶几上,“不用给我倒水了,我不坐了,还得回去卸妆,先走了。”
      我放下茶杯,平静地点头,“哦……”
      正常,普通同事罢了。
      罗云熙看向桌面上空了一半的酒瓶,“你喝得还挺多。”
      “偶尔喝一些,没事。”我拿起香槟杯晃了晃,靠在茶柜边,又抿了一口。
      罗云熙抿唇看着我,似乎想要劝阻我,可又想不出好的措辞。
      想要事事周全,人就会变笨了。
      就像他为了赶在圣诞结束前给我礼物,急匆匆地过来,妆已经花了。
      我们俩也不知是谁丑陋、谁滑稽。
      罗云熙最终什么劝阻也没说出口,转过身,“成,那我走了。”
      “你专程过来,就给我一株满天星?”
      罗云熙回了头,“谁赠你满天星了,是下面的那个洒。”说着拿起花束,把下面的袋子递给我,“给,围巾,这个裹起来老暖和了,我拍戏的时候都戴这个牌子的。听说你要在南方待几天,冷了的时候好裹洒。”
      我低头看着他认真的傻样,慢慢用香槟杯掩住唇角。
      “我不缺围巾。”
      我也说不上我是哪里恶劣,就是喜欢怼一怼罗云熙。
      罗云熙果然吃瘪,锤了我一肩膀,“得了吧,我看你的机场照,你也没戴呀。”
      我歪过头,慢悠悠地把花脸的他圈到我与茶柜之间,“是吗?”
      罗云熙正气凛然,“儿,你爹觉得你冷,你就得给我裹严实!”
      这人也就嘴皮子利索。
      我放下香槟杯,笑意一寸寸蔓延到眼底,“但我缺一株满天星,罗老师,谢谢你来。”
      云熙哥哥,
      谢谢你来。
      罗云熙后退一步拉远了与我的距离,甩了下头,自然地说:“我还是喝杯水吧,有点儿渴了。”
      说着自给自足地倒了我没喝完的葡萄酒就要往喉咙里干,我连忙按住他,“这你不能喝!”
      罗云熙看清了杯里的液体,一时间尴尬弥漫,他还理直气壮,“我没看清楚。”
      “你是病急乱投医。”我拿走他的杯子,把气鼓鼓的罗云熙原地调了个个儿,“去房间里坐会儿,我烧水。”
      罗云熙顿时眼睛亮晶晶,“有泡面吗?”
      “没有。”
      罗云熙垂头丧气,“你好贫穷……”
      “你还没吃饭?”
      罗云熙无比悲伤,“我的辣酱吃完了,吃不下盒饭,江浙菜味道太淡了。”
      我捏起罗云熙的脸把他推出茶水间,“说你好听点是思乡,说难听点就是狗改不了吃……”
      “不听!——”
      我把这团气鼓鼓的花脸摁到沙发上,认命了,“你自己玩一会儿吧,我去下饺子。”
      罗云熙举手,“有辣酱吗?”
      “梦里有的是。”
      罗云熙愁云惨淡地瘫到沙发上,“为什么你们都不给我吃辣……”
      我悄悄从柜子里拿出辣酱,顺带跟他说:“既然要留下来吃饭就和你的司机说一声,先回去休息吧,外面太冷了。待会儿我派司机送你回去。”
      罗云熙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我自己打的来的。”
      “?”
      “诶呀,当然给我的团队放圣诞节的假啦,难得。”罗云熙大老爷们似的往沙发上一躺,“我要半包饺子。”
      “你想撑死?”
      罗云熙不回答我,已经到处摸摸碰碰地玩开了。
      我看着锅炉里跳动的水汽,想不明白怎么就栽给他了。
      突然,罗云熙惊呼,“你这孩子怎么把针线搁地上洒,踩到了怎么办……咦,这啥?”
      “不许动!”我急匆匆地跑过去把雪人废料收起来,罗云熙在一边笑飞了,“哈哈哈哈,你还做手工,哈哈哈哈哈。”
      我不去理他,管自己回到锅炉前给饺子加冷水,罗云熙顶着滑稽的大花脸又凑上来了,“你会下饺子吗,我来吧。”
      “我会。”
      罗云熙颇有怨念,“那我好无聊呀,你房间没有好玩的东西。”
      “十分钟你也坐不住吗?”
      就这么想走?
      罗云熙扑哧一笑,“还是你比较好玩,哈哈哈哈哈。”
      “我提醒你一句,我刚刚想起来的。”
      罗云熙开心地嗅着辣酱,“你说你说。”
      “饺子都是香菜馅的。”
      绝杀。
      罗云熙团回沙发上,悲伤地抱紧大花脸的自己。
      我把饺子放到餐桌上,拉起罗云熙,“把你的花脸去卸了,我下汤圆。”
      “香菜……”
      “汤圆没有香菜。”
      “香菜……”
      “我不逼你吃饺子。”
      “香菜……”
      “好好好,你说要吃什么?”
      “我们出去吃大排档!串串香!牛油火锅!”罗云熙越说越眉飞色舞,“我给你当司机,我们溜出去,走不走!”
      我松开他,“你去卸妆。”
      “呜。”
      我妥协了,“我换衣服。”
      “串串香~串串香~”罗云熙开心地去浴室卸妆,我把衣服脱到一半,他又探出头来问,“我不认识这些瓶瓶罐罐上的字,哪个是你的卸妆水呀。”
      看看,不安生。
      我拢上衬衣,走近灰扑扑的罗云熙,“你今天拍的什么戏?”
      “攀岩。”
      怪不得看起来这么疲惫。
      “全洗了吧。”
      洗完了阿瑟送你回去,你该休息了。
      “我不脏,等下吃串串香又有味道了。”
      我把探头探脑的罗云熙摁回浴室,“今天在屋里吃汤圆,明天再出去吃。”
      罗云熙扒住门框,“为什么?”
      “饺子已经煮好了,不吃就浪费了。”
      罗云熙泫然欲泣,“香菜……”
      “我吃饺子,你吃汤圆。”
      “爽快!”他当即关上浴室门洗漱起来。
      我调高了空调温度,再去下汤圆,洗杯子时调小了水流,偷偷听着浴室里的水声。
      他把阿瑟当兄弟。
      阿瑟却还是贪恋。
      我盛出汤圆时,罗云熙敲敲浴室门,“外面的同志你听好,我没有耍流氓的意思……但我没有衣服穿了!”
      这个B居然是说得出“杀青以后,我在诗词歌赋里,在山川万象里,见到微雨,就想起你”这种文酸话的罗老师。
      我背过身,把我的衣物递给他,“你的衣服洗出了晾到空调风底下,明天早上能干。”
      罗云熙接过衣物,“阿嚏!那我得留宿你这儿了。”
      “你自己订个房间,我房间只有一张床。”
      罗云熙在我背后细细簌簌地穿衣服,“你就不能孝顺一点自己睡地毯把床留给我?”
      “或者你穿我的衣服回去。”
      “得得得,不经逗……我去,你的睡裤为什么这么长?”
      “保暖不就行了。”估摸他换完衣服了,我转回身,一看清眼前人就闭上眼睛,“罗云熙!你怎么先穿裤子!”
      “你别这样,搞得我都害羞了。有什么不能看的。”罗云熙吭哧吭哧地系紧裤腰带,嘀嘀咕咕,“我不喜欢你的衣服,太小朋友了,穿起来有损我的风度。阿嚏!”
      我转回身,取出他送我的围巾丢给他,“喏,你自己挑的和你风度一致的东西。”
      “阿嚏!——”
      我又不得不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感冒药。
      上辈子我一定是欠了罗云熙了。
      被我裹成一颗毛球的罗云熙一口一个汤圆,老神在在地坐在窗台上看着我忙活,还不嫌事儿大的放起了《铃儿响叮当》。
      “别放了,楼上楼下都睡了。”
      罗云熙倒是乖,按灭了手机打起哈欠,“这个酒店怎么订房间呀,我困了。”
      我顺势把感冒清胶囊丢进他的哈欠里,给他灌了一口白开水,“您睡沙发。”
      罗云熙咽下胶囊,不嫌自己脸皮厚地说道:“我想睡床,要不你睡沙发吧。”
      “订房间的电话号码是……”
      “我睡沙发。”罗云熙又去了他的沙发根据地,揉揉眼睛,“你吃完饺子也快去睡吧,你在旁边我睡不着。”
      “你还有理了。起来,去刷牙。”
      “我不。”罗云熙呲牙,展示出他的黑芝麻牙齿吓唬我。
      我吃了一口香菜饺子靠近罗云熙,把他囚在我和沙发之间,抿唇笑了。
      罗云熙怂得很彻底,“你别开口,我刷牙,我刷牙。”
      他挪去刷了牙,回来收拾了碗筷,在餐桌上坐下,揉揉还在吃饺子的我,“我感觉你瘦了欸。”
      我不抬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不太敢抬头看他,“明儿早上你几点的戏?”
      “我和我司机说了,他明天会来接我去片场的。”
      我点了点头,继续吃饺子。
      “那个酒要不要收起来呀,你待会儿还喝吗?”
      “不喝了,不好喝。”
      “不好喝还喝这么多,闲得蛋……”
      我拍了一下罗云熙的手背,他立即转移话锋,“咳咳。”
      “怎么?”
      “辣酱给我尝一口。”
      “不可以,你感冒了。”
      罗云熙眼泪汪汪,“就一口……”
      行,我输我输。
      我用筷子蘸了点辣酱,递向罗云熙,在他来咬之前恶劣地抽走了,“先约法三章,吃完就去睡,不闹腾了也不偷偷打游戏。”
      “好说。”罗云熙抓住我的手舔走筷子上的辣酱,被辣得皱了下鼻子,笑眯眯地跳下桌子,坐到沙发上打了一个大哈欠。
      我咬住筷子尖,“这会儿听话了,去睡床。”
      “不,我睡沙发。”
      “随你。”
      我继续吃饺子,罗云熙背起了手机里的剧本,背一会儿打一个小哈欠,到我收拾完桌面走到他身边时,他已经抱着手机在迷迷瞪瞪地打盹了。
      我蹲下来,软声道:“去睡觉了。”
      罗云熙揉揉眼睛,在沙发上横躺下来。
      我托住他的头,“睡床,我让给你。”
      罗云熙“唰”地睁开眼,亮晶晶地看着我,“不用不用,我待会儿梦游去你床上泰山压顶。”
      “想得美。”我捏住他的鼻尖,“起来,再不起来我抱你了。”
      罗云熙坚决不挪窝,“不要随便动用武力!我是看你年纪小让着你,你以为……”
      我伸手去抱这个凶得要死的人,不留神把他碰痒了,让他在沙发上乐成一团毛球。
      怎么会这么顽皮。
      “你以为我想和你睡一块儿?我只有一床被子。”
      罗云熙宕机。
      “要么你不盖被子嗓子哑得明天拍不了戏,要么我不盖。”
      罗云熙主动抱住我的脖子,“小飞子,快,把朕驼过去。”
      “不见棺材不落泪。”我把他抱起来,轻轻掂了掂他,“太重了。”
      罗云熙装睡。
      装睡装了一会儿又困了,把他放进被子里时也懒得动弹,两脚一蹬甩了拖鞋,四仰八叉占了整张床。
      “你这样睡我睡哪儿。”
      罗云熙还算有良心,收回了一只胳膊。
      我无奈地和这只土霸王讨价还价,“好歹给我留一半吧。”
      “可以。”罗云熙卷走了所有被子,留了一半床出来。
      “你就爱折腾我。”
      罗云熙整个人都藏进被子里,闷闷地耍无赖,“睡着了洒。”
      我数了三秒,罗云熙果然憋不过气钻出来了,一看我盯着他,主动拍拍旁边空空荡荡的床位,“你睡这儿。”
      “被子呢?”
      “聪明的人才看得见。”
      我捏起他的脸颊。
      罗云熙勉为其难让出一半被子,期期艾艾地窝进枕头里,“寄人篱下的日子好难过。”
      “难过也得过。”我松开他给他盖严实被子,起身去洗漱。
      回来时罗云熙已经睡着了,心眼儿大得很,哪儿都睡得香。
      我按亮壁灯,拿出那堆雪人废料,轻轻重做。做一个雪人步骤很繁琐,但我似乎,比拆开它时心情好了一些。
      窗外的世界已经一片霜白,室内的空调开得再高也还是湿冷的。我呼着白气完成雪人时,淡蓝的晨曦都洒落满屋。
      今天要完成的工作还很多,不该熬夜的。
      但今夜雪与我都忘记了时间。
      我把毛绒绒的雪人放到罗云熙枕边,见他睡容宁静,也有些困了。
      云熙哥哥,
      你要是不走就好了。
      Merry Christmas.
      我也躺了下来,因为身体冰,所以睡在了床沿,省得把他冻醒。
      罗云熙却突然靠了过来,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用热乎乎的手抓住了我冰凉的手,将我慢慢捂热。
      “吵醒你了……”
      罗云熙摇摇头,人也贴了上来,“围巾我很早就挑好了,本想寄给你的。”
      “嗯?”
      罗云熙睁开眼,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疲倦的我,“满天星花季过了,圣诞节的礼品店里只买得到纸花了。我想不好给你哪个更好,所以都送给你。”
      我眨了一下眼睛,心亦乱了节奏。
      “干嘛送我,围巾和满天星……”
      罗云熙贴上我的额头,缓声道:“觉得你可能要冷,又觉得……”
      “嗯?”
      “太肉麻了,不说了。”罗云熙笑了一下,拍拍我的后背,“我很喜欢雪人。”
      我看着罗云熙眼底的疲倦,诧异道:“你,没睡?”
      罗云熙答非所问,“睡会儿吧。”
      所以是陪我醒了一整夜的。
      猜测与疑问都在嘴边,我最后却只是求他,“你,可不可以每年都送我一株满天星。”
      “你喜欢?”
      “我要的。”
      “好。”
      我想我收到了一个从不敢去奢望的回答,几乎让我难以安寝,罗云熙却温柔地拍着我的后背,不言不语。
      雪为什么明亮了黑夜?
      你又为什么走近了我?
      我闭上眼睛,繁杂的情绪溢出眼眶。
      他的手停了,转而捂住我的眼睛,接走了湿润。
      “对不起……陈飞宇……”
      “……”
      “我以满天星星赠你,
      犹觉不及。”
      “……”
      罗云熙放下手,往后躲了,“睡吧。”
      我抱住他,睁开朦胧泪眼看着他,我一定也憔悴得不好看了,可憔悴的他在我眼里那么明亮。
      “你要等我。”
      “你傻吗……”
      我哭着点头,“嗯。”
      抱紧他时风雪呼啸,我独温暖。
      水星总是最能得到太阳余温的。
      我们俩都是圣诞夜里偷偷取暖的疯子。
      -----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Oh, what fun it is to ride
      In a one-horse open sleigh
      新雪消融,再次离别。
      “南方的雪融化得很快。”
      “长江也没有冰期。”
      “黄河呢?”
      “春天也会融化的。”
      “那春天再见。”
      “你不许食言。”
      他在白雪皑皑的城市里告诉我,“嗯。”
      云熙哥哥,
      拜拜。
      I fervently wish to be a spring, meet your majesty again.
      愿为江水,与君重逢。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