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沉》林泊乔

5、第 5 章

　　仙桥山

　　次日，顾念山起了个大早，还是准备从昨天那个狗洞出去，且昨日回来之后并没有人找他麻烦，他愈发胆子大了起来。天还没亮，深宫里一片寂静，顾念山一路畅通无阻，顺利的从狗洞爬了出来，因为陈云风并未告诉来接他的具体时间，只说是早些，小孩心想不能让我朋友来等我，他便一个人蹲在宫墙底下苦等。眼睁睁看着天空由黒转青，再慢慢变成鱼肚白，接着太阳一点点的升起，他便一直等着，头发衣服上都沾满了露水，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蹲在墙角，当太阳彻底的露出头来，小山终于看见一个身披青衣少年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逆着光走来，那一刻小山觉得他的世界里终于有了光亮。

　　林星看见这场面，差点惊掉下巴。传说中的太子爷，蹲在墙角，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的，带着一脸痴汉的笑容看着他，林星咽了一口口水说道
　　“你在这等多久了？”
　　“没多久，又是你啊！”小山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傻笑着说道。

　　可不是我吗，还有谁，林星心里吐槽
　　“上来吧，公子在等你呢？”

　　二人同乘一匹马来到仙桥山脚下，却看见陈云风与林潇早已在此等候，陈云风看见顾念山过来，立马上前笑脸迎过去，拱手道“太子大驾光临，小生有失远迎了”

　　“没有，没有”小山急忙跳下马，差点摔了一个跟头，稳住脚摆着手说道

　　陈云风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嫌弃至极，这皇上是怎么养儿子的，他真的不是捡来的吗？
　　“今日风轻云淡，阳光正好，这春色可不可辜负啊，相逢即是缘分不如顾兄可愿与我共骑马游玩，这样叫您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不唐突，不唐突”小山忙摇头说道“那我也叫你陈兄好不好，这样亲近一些”说完又傻笑了一下
　　陈云风嘴角抽搐了一下，多大的人了还卖萌，不过倒也不是很讨厌

　　“好啊，好啊”陈二公子摇着扇子扯出一个笑容说道

　　四人各乘一匹马，向山中进发，这仙桥山说是山，却大都是小坡，此时正是花开的季节，山谷中大量的桃花盛开，这桃花极艳，是江州独有的正红色桃花，名为千日红，远远看去红彤彤映满山谷。到是这山地形曲折，地势偏僻，到是很少有人来这边游玩，所以显得更加幽静。

　　“这真是芳草寸心连天碧，此花今日最相宜，这草色与花色真真是流光溢彩好看极了不知顾兄怎么看啊！”陈云风在马上说道

　　只见小山，直挺挺的坐在马上，脸色苍白，真是一动也不敢动，也好像没听见陈云风的话，陈云风看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得提高了音量“顾兄，顾兄”

　　“啊···”小山僵硬的转过头，这时那马儿似乎也非常不适，发起了狂，撒撒蹄子，猛地向前飞奔而去，小山吓坏了，被向前的冲力一下子拍到了马背上，马儿狂奔，他直不起腰，只能死死的抱住马的脖子，陈云风也有些吓到了，纵马前去，努力的追上前面那匹马，眼看见小山快要掉下来，飞身一跃跳到了那匹马的身上，一只手拉住缰绳一只手护住小山的胸膛，“吁···”终于将马控制住了。

　　陈云风赶紧将吓得半死的小山抱下马“太子爷，你没事吧”
　　“我·”还没说出口，小山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你还想说你没事吗”陈云风拍着他的后背说道

　　小山抬起头，刚想抬起手拿袖子擦嘴，就被一只手拦了下来，只见陈云风拿着一只手绢，递给他“多大了，还用袖子”他嫌弃的说道

　　“嘿嘿，谢谢，谢谢陈兄”小山又傻笑起来，拿起那手绢轻轻的擦了擦嘴
　　“谢我什么”陈云风说

　　“谢你借我手绢”小山睁着他又圆又大的眼睛说道，陈云风看着他的衣服被刮了好几个口子，头发上也沾了不少的枯树叶，看起来狼狈极了，但眸子还是又清又亮的
　　“你不应该谢谢我救你一命吗？”
　　“也有，也有”这孩子又笑了起来

　　“哼”陈二爷冷笑一声“你是不是不会骑马”
　　那孩子低下头，小声说道“是”
　　“那你怎么不早说”陈云风有些恼火道

　　“我怕··我怕你嫌我笨，不跟我一起玩了”小山有些心虚的说道
　　“我有那么凶吗”陈少爷假装怒道
　　“没有，没有，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小山认真的说道
　　“那你是没见过好人”陈少爷翻了个白眼道

　　“好了，好了，我们跟他们走散了，也别骑马了，走着出去吧”
　　“好”小山点头道
　　说完陈云风拂了拂下衣摆，向前走去
　　“诶！我们回去要走那边”小山在后面说道

　　“我想走这边不行啊”陈云风侧了侧头没好气的说道
　　“行”小山低声说了一句，就赶忙跟上

　　二人向前走着，陈云风像是心中有气，速度极快，小山只得小跑着跟上，小山正在疑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惹着这位大爷生气了，心中不免苦闷，正行出一片密林之时，前路豁然开朗，像是人工的痕迹，没有半点杂草乱枝，实为一片开阔的大平地，小山追上陈云风气喘吁吁的刚想说话，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个黑衣人，都是精壮的汉子，拿着刀堵在他们前面开口说道
　　“你们是何人，敢擅闯我们禁地”

　　“我是你祖宗，瞎了你们的狗眼敢这么跟我们说话”陈云风呸了一口骂道
　　“哪里来的小白脸，敢在我们地盘撒野，今天老子就要了你的命”其中一个黑衣人提着刀走来

　　“你来呀，借你几个胆子，要是敢伤我们一根头发丝，看我爹不荡平了你们这座山”陈云风也向前走了几步，挑衅着说道。小山在后面拉了拉他的衣袖，冲他眨了眨眼睛。但陈少爷全当没看见。
　　黑衣人气急，刚想提刀就砍，却被后面的同伴拉住了“大哥，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还是把他们带回去给大当家看看再做定夺吧”
　　黑衣人停下了脚步，正在思索，陈云风却依旧没有收敛，继续挑衅道

　　“怂了吧，我告诉你们赶紧乖乖给爷磕几个响头，爷说不定能饶你们一命，不然我···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黑衣人用刀把照着他肚子来了一下，陈云风吃痛一声倒在地上

　　“啰嗦，把他们都带回去，关起来”说完就一人一个将小山和陈云风提溜起来压回了山寨
　　小山颤抖着说“我也没骂你们啊，抓我干嘛”当时就被黑衣人一个眼神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面。

　　原来在仙桥山正是江州最大一伙土匪青行帮的据点，尽日来他们多个据点被毁，只剩下位数不多的几个，他们自是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再出半点差错，可偏偏这个时候陈云风和顾念山闯了进来，他们自是害怕
　　“这两个人，不像是官府的探子，倒像是谁家的小公子，误打误撞闯进来了”二当家江槐说道。

　　“谁家小公子没事来这个鬼地方，我看不像，这两个人看着心无城府，可谁知他们是不是故意的，这万一要是什么大官人家的公子，我们更是惹上大麻烦，不行，二弟我觉得此事有诈，赶紧通知部下收拾东西撤离，我们得尽快走”大当家吴非说道

　　“大哥，你也太杯弓蛇影了，想当年我们什么样的大官没杀过，现在倒是被这两个毛头小子吓破了胆，大哥别急，让兄弟们审审他们再说。还有我们这个据点甚是隐秘，官府的人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这个地方，大哥先把心放肚子里面。”江槐说道

　　“好吧，先依你之言”吴非叹了口气道

　　小山和陈云风被蒙着眼睛带到了一个柴房，把他二人分别绑在柱子上面，做完这些黑衣人便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人。陈云风听着没有动静了之后说道
　　“喂，你没事吧”

　　“没事”小山小声说，陈云风觉得好笑，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你不会怪我连累你吧”
　　小山被被绑着身子，忙摇摇头“不会，不会，我还怕你嫌我是扫把星，跟我出来就遇上劫匪”

　　“还真是，我以前出来的时候，从来没出过事，怎么就遇上你就被人绑了呢”陈云风故意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小山好像很伤心的说道

　　陈云风没想到他会当真，忙说道“我逗你玩呢？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哪有谁连累谁的啊，有事情就一起担着呗”
　　“你真把我当好朋友，可我还是连累了我的朋友”小山好像很伤心一样

　　林星趴在房顶不免偷笑“我家公子可算是遇上克星了”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吱呀”的一声响，到是给绑着的两个人吓了一跳，还是那个把他们劫来的两个黑衣人，粗暴的扯开遮眼布，这时陈云风才看清屋内的全貌，原来是一间柴房，角落里还堆着不少的干柴，看数量他们应该是打算在这常驻下去。自己与顾念山绑在相对的两个柱子上，那小孩脸色惨白，头发凌乱，眼睛红彤彤的，看起来委屈的不行，陈云风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不应该让无辜的人来冒这个险，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吓了一跳，自己何时这么心软起来了，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黑衣人可不客气，上来就给了陈云风一巴掌
　　“嘴贱的臭小子，让你骂老子，说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小山看见他被打忙说“别，别打他”
　　“你给我闭嘴”陈云风冲着他说
　　“你们给我等着，敢打老子，我一定让你们扒皮抽筋，割肉碎骨，不得好死”他看起来像是气急

　　“啊”陈云风肚子上又挨了一拳
　　“臭小子，我不管你是谁家千娇万宠的小公子，还给我扒皮抽筋，我先让你死”那黑衣人口水说的都喷在了他脸上，陈公子嫌弃的歪过了头。
　　“大哥，大哥别激动，那个不好说，先审审这边这个”那人的小弟说道

　　说完两人齐齐的调头去看向小山，“说，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你们是谁”
　　“我··我···”小山还没说出来，就被陈云风给打断了
　　“我是你爷爷，好孙儿还不孝敬孝敬你爷爷”

　　刚说完，自然是又挨了几脚，打的陈公子一口血慢慢的从嘴角流了下来
　　“大哥，那小子嘴硬，还是问这个吧”说着就抓起了小山的衣领，向上提溜了起来
　　“快说，你到底是谁”
　　“你们别碰他，冲我来，他是个傻子看不出来啊，你们也是傻子啊”陈云风提大了音量说道。小山听到这话，睁大了眼睛，心中不知道怎么堵得慌，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大哥你动手吧，我不拦你了，这小子嘴太贱了”那个小弟拍着他大哥肩膀说道
　　大哥被气笑了“行了，咱俩也别白费力气了，去问问大当家，把这两人宰了吧，留着我看也没什么用”说完两人就走了出去
　　陈云风看见那边的人梨花带雨哭的正来劲，不由得有些恼火“喂！你哭什么啊，挨打的是我，又不是你，他们打着你了吗”

　　听到这话，刚刚还是梨花带雨，就变成了狂风暴雨，小山嚎啕大哭起来，他双手被绑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看起来可怜又好笑。
　　陈云风顿时没了主意，他不知道这人怎么这么爱哭，更不知道他哭的是什么，他向被林星掏了个窟窿的房顶看去，林星正在朝他一脸奸笑好似在嘲讽他“看你怎么办”，他只得好言相劝
　　“你别哭了好不好”他语气不自主的软下来，他想着除了那头“猪”他还没这么哄过谁呢，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别哭了，你是担心我吗，我没事，我真的没事，诶呦，兄弟你真的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小山听到这儿，慢慢止住了声音，变成了小声哭泣

　　这时仙桥山外，陈云霆带着一队兵马，正要进山搜捕，只因今早接到线报说是在仙桥山发现了青行帮的据点，因青行帮为祸多年，行踪神秘莫测，且诡计多端，很难抓捕。所以这次孟大人特地来求助陈将军借些兵马，好一举拿下青行帮。陈将军便让长子带着一队人来跟着孟大人剿匪。

　　陈云霆刚到山脚下，就看到了倚着树的林潇，那树上还拴住了两匹马，看到他立即上前问候
　　“大公子”
　　“你怎么在这？风儿也在”陈云霆甚是惊奇
　　“是，二公子与友人同游，不幸与我们走散，我让林星去寻，我在此等候”林潇低着头说道
　　“这山中有匪帮，我们得加快脚步了，晚了怕是风儿有危险”陈云霆紧皱眉头，冷着声说道

　　“呦，恕我眼拙，这不是传说中的江州第一高手吗，怎么也把自己主子跟丢了”孟大人又伸手捋了捋头发，细声说道
　　“是属下失职”林潇躬身抱拳说道

　　陈云霆看了林潇一眼，似有不忍说道“不怪你，风儿那性子怕是旁人不知道，大人也不要多言了，快进去吧”

　　这时那两个黑衣人，请示完提着刀便来到柴房，林星在房顶看的心急，可自家公子没说他也不敢乱动。小山看见黑衣人提刀前来，不知怎么就释然了
　　“你们要杀就杀我，别动他”他声音嘶哑的说道

　　陈云风瞳孔一震，不可置信“你疯了”
　　“呦，你们还挺有义气的，放心放心一个也跑不了”黑衣人讥讽着

　　小山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要死的这件事，嘴角笑着说道“风风，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我唯一不怕的就是死，可我现在好怕你死”他语调平静，仿佛已经是要与世界诀别一样，说完闭上了眼睛，泪水在眼角垂落，这滴泪像是有千金之重，狠狠地砸在了陈云风心上

　　娘的，下次可不能再找这种多愁善感的人了，感觉自己像是欠了他八辈祖宗一样，这人以后是不是得砸他手上了，陈云风心想。

　　林星在屋顶上看见远方沙尘四起，鸟兽惊出就知道大部队快来了，再看自家公子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在发呆，眼看那刀就要落在了小太子脖子上，他赶紧飞身下去，顾念山闭着眼睛等死，没等到刀喇脖子，到是听到了一声惊呼，只见林星一脚将黑衣人踹翻在地，还回头冲他笑了笑，少年身材劲瘦，腿法干净利落，一眨眼的功夫那俩个黑衣人就已经倒地不起了。林星拿起刀砍断了陈云风和顾念山身上的绳子，陈云风冲林星使了个眼色，林星会意又上前补了两刀，那黑衣人彻底不动了。

　　小山还没从一连串的惊吓中反应过来时，陈云霆已经带人冲进了柴房，他最先看见的是两个黑衣人横躺在地上，又看见自家弟弟嘴角有血，忙的上前关心“风儿，你没事吧”

　　陈云风看起来极其虚弱，像是受了多大虐待似的，颤颤巍巍的抬起左手，指着小山，有气无力的说道“别管我，先看看太子怎么样”
　　陈云霆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下一惊，这人竟是太子，风儿是怎么跟他混到一起的，但还没想太多，只见孟大人进来，一下子跪倒小山面前

　　“臣救驾来迟，还望太子恕罪”说完后面黑漆漆的跟着跪倒了一片人
　　小山哪里看过这个架势，慌得往后倒了几步，不字刚说出口，就听见一声咳嗽，只见陈云风靠在林潇身上冲他眨眼睛，那表情好像在说，你说话呀

　　“那 那爱卿平身”小山在陈云风要杀人的眼神里好不容易稳住了脚跟，才说出了这句话。
　　慌乱了一阵，一行人才修整完毕，匆匆下山复命的复命，回家的回家。这次战果不错除了青行帮的大当家和几名亲信逃脱之外，剩余二百多名匪徒全部捉拿归案。此次剿匪没有损耗一兵一卒，还救了太子一命，圣上很是高兴，要按功行赏。

　　朝中闻听此事更是议论纷纷都说那陈家大公子可谓是一战成名，小小年纪，资质奇佳，在剿匪中可是立了头功，还能救出太子，那军械库主事一职肯定非他莫属。
　　又有人说道那剿匪不是衙门的孟大人主事吗，怎么按功行赏还要落在那大公子身上。嗨！谁不知道孟大人绰号“小凤仙”一直以来都是干啥啥不行，要不是靠着他的丞相舅舅他哪能做到这个位置。
　　这次他只是牵了个头，还得是人家少年英雄出力啊，皇上还能不明白这些。这几日朝堂内外都是议论纷纷，更有甚者见到陈大人来道喜的，陈大人都是打个含糊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