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沉》林泊乔

1、第一章

　　上古有兽，名曰穷奇。其状如虎，其背生翅。性暴虐，好吃人。少昊氏，有不才子，毁信恶忠，崇饰恶言，天下谓之穷奇。其行获罪于天，天神降责，立下族约，后世族人不得背信弃义，不得有悖诺言，不得同族相残。更下旨，穷奇一族可幻化人形，不得残害一方君主，更护一国安康。因声名在外，不得安于世间，故改命为“翼虎”。
　　“啊，这就是翼虎啊！那师傅翼虎到底好的还是坏的，到底是人还是兽啊！”一个五六岁小道童模样的孩提正仰着脸问师傅。
　　师傅摸着花白的胡须笑了笑“清儿，你怎么看”
　　“我，我不知道，我听师兄的”清儿低了低脑袋又看了看师兄
　　“哈哈哈哈哈哈，你呀！这世间好坏正恶哪能一下就分得清呢？到是是人是兽可以看外表就看出来，可有些人啊，披着人皮，干着畜生的事。有些畜生的心到是比人干净的多，你们一定要好好擦亮眼，好好看人。”
　　“哦，知道了”两个道童齐声说。

　　第一章
　　阳春三月，江州城内风光正好，河岸堤旁，柳梢拂清水，百花齐争鸣。江州是兴国的首府，坐拥三山六水，风光无限好，都城正繁华。
　　未时，午饭才过，太阳正盛的时候，人都是懒洋洋的。在陈府西南角，却是热火朝天，那墙角有一棵巨大的樱花树，枝干高约六丈，正是花开的季节。远处看着就像是粉色的云朵布在蓝天之下，极为相宜。
　　今日那樱花树下可不太平，叮叮当当似金戈争鸣之声。近看时，有两人正在树下比试，一人持剑正刺，那人拿刀隔开，向前发力，到震得持剑之人后退几步。持剑人并不服气，又猛地提剑刺来，二人你来我往，你争我夺，好不热闹。
　　远处的凉亭内却传来声音“诶！看着点，别把我的树劈了。”
　　“夫人莫急，这两人有分寸”陈老爷笑着说道。
　　“有什么分寸，这两个人怕不都是个武痴，那樱花树可是当日你迎我入府时，亲手种的，可别让他们给我打坏了。”李夫人嘟囔道
　　“可不是，今日看见这树好似看见当年的你一样，像樱花一样好看，那花看见你都不敢开了。”
　　“竟贫嘴”李夫人捂着嘴笑着说
　　“如今霆儿都这么大了，夫人却还似当年一般，我却老了”陈老爷看着爱妻说道
　　旁边的丫鬟都在偷偷抿着嘴笑，心里暗想自家老爷夫人都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甜掉牙。
　　“你呀！霆儿快过来，喝点水，练了半天，歇一会。”李夫人像是不好意思一样，忙的把儿子唤过来。
　　那少年听见叫他，晃了晃神。手中的剑霎时被打掉，人也失掉重心跌落在地上，花瓣似乎也被他们吓到，也飘飘洒洒的落下，落在少年的额间，发尾。
　　“公子，你输了”清冷的女声传来，那女子穿着甚像男子，无荆钗，无胭脂，无发髻。只扎着高马尾，干净利落，家丁打扮，一身红衣，收紧了腕口与裤脚。面容清冷，似不苟言笑，正持着刀，低头看向跌落在地上的小公子。
　　“好，今日我输了，下次定讨回来”公子似乎不在意输赢，伸手拂掉额间的花瓣，依旧笑着说到，并伸出手去，女子便伸手将公子拉了起来。
　　那公子，忙的跑到凉亭里，拿起桌子上的水杯一饮而尽。李夫人伸手拦却没有拦住，打了他一下“你呀，当心呛着”她嗔怪道。
　　“不会的”公子憨憨一笑，用衣袖擦了擦汗。
　　“今日比试已毕，小的先退下了”女子双手抱拳，弓着身子说道
　　“嗯，林护卫进来武艺又精进了不少，但跟着风儿是不是委屈了你，要不你跟着霆儿去司武营练兵吧。”陈老爷说道。
　　“你说什么呢，林护卫怎么也是个女孩子，天天跟着你们舞刀弄剑的，以后还怎么嫁人。来姑娘跟我说说，可有意中人啊！”李夫人拉着林潇的手说道。
　　林潇听着老爷夫人争论并未答话。
　　“娘，你说什么呢？林护卫你别往心里去，你先回去吧，一会儿二弟该找你了。”陈云霆急着说道。
　　林潇退下。
　　“好，好，好娘不说了，那说说你的婚事怎么样？”李夫人狡黠的笑道。
　　陈云霆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我，我也先走了。”

　　陈老爷陈青松是兴国的开国大将军，把皇帝从叛军中救出，可谓是战功赫赫。当年陈老爷只是一个农村放牛娃，只因看见了征兵录，便参入军中，没想到在军事方面颇具天赋，不出三年便成了都尉，此后便遇上了暴乱，机缘巧合救出了皇帝，从此平步青云，年仅23岁就成了兴国的开国大将军。此后迎娶了老太傅的女儿李素樱，诞下二子一女，夫妻恩爱和睦，无人不倾羡。

　　陈府的东南角，修了一座湖，湖岸畔建了许多供人夏季乘凉的亭子，有人正靠亭子的栏杆上，仔细看时栏杆周围都系上了软垫，那人散着发髻，半敞着衣衫，蹬掉了鞋子，懒洋洋往嘴里送着枣子，在他前面有个少年，那少年手持一个似痰盂的圆钵，弓着身子，双手抓住碗口，眼睛瞪得老大，仿佛很专注，蓄势待发的样子。
　　那人似乎嚼完了枣子，头也不动，嘴稍稍用力，吐出一枚枣核，少年紧紧盯着枣核，持钵上前，“铛”的一声枣核落到了圆钵里。
　　“终于成功了，少爷你可算吐得远一次，太不容易了”。少年装模作样的擦了擦汗。
　　林潇穿过长廊，来到了湖边的亭子，鞠躬抱拳说了声“二爷”
　　二爷终于把眼睛睁开看了看她，从桌子上倒了一杯水送过去，“赢了”
　　林潇接过水杯，就势坐下“嗯”
　　“姐姐，我跟你说，咱们家公子就在刚才，成功的把枣核吐在了痰盂里，你说厉不厉害。”少你眉飞色舞的说道。
　　“林星，不得无礼，怎能随意取笑少爷”林潇一脸严肃的说道。
　　“嗯，他好像没有取笑我，这是事实”二少爷看着她说道
　　“·····那少爷还是做点有用的事吧。”林潇又喝了一杯水说道。

　　远处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只见一个女子迈着碎步跑了过来，跑到近处，便开口
　　“二哥···啊”少女故意把生音拖得很长，跑至亭下，林潇赶忙起身，那女子一下子扑到二公子脚下的软垫上。把桌子上的茶杯到是震得转了几圈。
　　“茱·····”二公子撅起嘴也故意的拉长了音量
　　“陈云风，不许叫我猪”女子皱起脸吼着说道
　　“萸，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吗！”陈云风打开了一把扇子缓缓的扇着风
　　“我不跟你计较”陈茱萸拿起桌子上的枣子就吃
　　“二哥，过两天就是三月三了，那渭河边上是不是有灯会啊！你能带我去吗？”陈茱萸眨着眼睛看向她二哥。
　　“啊！不能”陈云风拿着扇子凑到妹妹跟前说道
　　陈茱萸一把把扇子抢过来“诶呀！二哥，我的好二哥，你看平时这府里就咱俩最亲厚，我跟你是最好的，我都没求大哥，就来求你，你就看在平时的情谊上就带我去吧。”
　　“哦，咱俩平时还有情谊呢？这事你是不是应该跟爹说一声，爹不答应，我怎么敢做这个主。”陈云风又抢回扇子靠在栏杆上，扇着风说道。
　　“废话，我要是能光明正大的出去还用来求你，二哥你就答应我吧”陈茱萸双手扯着陈云风的衣衫轻轻摇着。
　　“你明知道这种地方不是你应该去的，那渭河旁尽是些青楼楚馆，那灯会去的人也是鱼龙混杂的，你一个大小姐干嘛非得铁了心要去啊！”陈云风放下扇子狐疑的看着她
　　“我不就是在家呆久了，想出去看看热闹吗，哪有什么别的想法”陈茱萸嘟囔道
　　“那这样吧，只要你带我去，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能给你的都给你”陈茱萸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艰难的说道。
　　“这么下本啊，那我更好奇了，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去那个灯会”陈云风说道
　　“你到底同不同意啊，到时候给你报酬就是了，打听那么多干什么”陈茱萸涨红了脸

　　“好，那我就要你身上带的这块玉如意”陈云风喝了一口茶说道
　　“你能不能要点别的啊，这可是我生日时爹爹特地从西域给我带回来的血玉，天底下就这么一块”陈茱萸委屈的说道
　　“心疼了那你就在家待着吧，其实哥哥也不是非要你这块血玉，只是你不知道啊那流芳楼里新来了一个花魁，诶呦！长的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我去看人家总得有件拿得出手的礼物，总不能让别人把我比下去。”陈云风看着妹妹实在委屈，解释道。
　　“你，你竟要把我的宝物送予青楼女子，我··我·我”陈茱萸气得说不出来话
　　“我可没□□，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我从不强人所难”陈云风说道
　　“你”陈茱萸猛地扯下玉如意，拍在桌子上
　　“记着你说的话”说完就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二爷，你这是干什么，小姐也是想凑个热闹，你又何必为难她呢？”林潇看着陈茱萸的背影说道。
　　“这臭丫头怕不是春心萌动了，给我盯紧了她，别再让谁给骗了”陈云风摩挲这如意说道
　　“是”林潇与林星一同说道
　　待所有人走后，陈云风又吃了一颗枣子，他眯着眼睛将枣核吐出，只听“嗖”的一声，那核便钉进了湖边的柱子上。
　　。
　　陈茱萸跑回房间，坐在桌子边，有些懊恼又止不住的开心。丫鬟小英开见她这摸样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
　　“小姐你没事吧，怎么又哭又笑的”
　　她兴奋的抱住小英说道“小英，我能去灯会了，二哥答应带我去了”说完又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真的，太好了，二公子怎么答应的，他那么容易就答应你了”小英说道
　　“我把我的如意给他了”陈茱萸低下头说道
　　“小姐，你是不是又被他骗了，那玉如意怎能给他呢？不行我要去找大公子，给你讨公道”说着就要往外走。
　　“诶！小英你别这样，我二哥虽然名声不好，但他肯定会带我去的，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就这么一次机会，我不会放弃的。”陈茱萸说道
　　“那二公子真不是个东西，平日里眠花宿柳，欺男霸女也就算了，回到家来连自己的妹妹都欺负。”小英愤恨到。
　　“我二哥就是平时霸道了些，嘴损了些，也没有这么坏吧”陈茱萸低声说道
　　“小姐你不知道，这外面是怎么评价咱们那个二公子的。真当是江州城第一纨绔，这城内就没有一家妓院他没逛过的，一家酒馆他没喝过的，没有一家赌场他没沾过的。那好人家的小姐看见他都得绕道走，不然都怕坏了名声”小英绘声绘色的说道。
　　陈茱萸看小英说的来劲，不由得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陈云风虽然很讨厌，但是总觉得他不像是很坏的人，那外面所说也未必是真，我瞧着我二哥还挺好的，”陈茱萸开心的说道
　　“哪里都是外面的人啊，咱们府里老爷都不管他了，让他放任自由，他那个院子除了他亲近之人你看哪个下人敢去，都说他不是老爷亲生的，不然怎么会这般品行。”
　　“不许胡说，他是我二哥，你们也太没规矩了些，我不管外面怎么评价他，若是在我的院子在听到你们说他一句不是，我绝对饶不了你们”陈茱萸板起脸说道。
　　小英也有些吓到了，平时小姐最是和善，连大声说话话都不曾有过，小英再不敢多言。
　　陈茱萸仿佛是又想起了什么说道
　　“小英，你快来，看看我那天穿什么好。”
　　“诶，来了。”

　　汪家祠堂内香火缭绕，正门大厅悬挂着一块大匾上书“忠肝义胆”，房间两侧摆满了香烛，虽是早春，进入厅内却如盛夏一般。大厅正中央摆满了牌位，按照辈分大小一次排开。祠堂虽占据了汪家最好的位置，却是背阴而建，终年见不到阳光。
　　一位老者正手持檀香上前拜祭，他身后侧身立着一个少年，正好站在阴影里面，祠堂里静悄悄的，仿佛只有烛火在跳动，老者开口说道
　　“可修订完了”
　　“还没，只剩下最后一些收尾了，不出三日便可完成”少年恭敬地说道
　　“嗯，不错，此次你算是立了大功，那职位就可替你求一求了。”老者将香插到香炉上面说道。
　　“多些父亲，儿子全凭父亲教导才有今日，不敢妄自苛求”少年拱手说道
　　“你不必过于自谦，你虽天资不算上乘，却好在知道奋进，你尽日来辛苦了，腾出些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吧！”老者说道
　　那少年听到天资不算上乘时，握紧了拳头，随即又松开说道
　　“快到三月三了，渭河岸畔有灯会，我想带心儿一起去”少年说道
　　“那灯会都是什么人去的，你莫要沾了那些不好的东西，你若要真想去，自己去便罢，莫要带上你妹妹。”老者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是”少年拱手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