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一梦》丹楠

20、火花

　　（第十四章续）

　　但是在他的眼中，仍然还有未完全熄灭的火花在闪烁。

　　狐青叹了口气，肩膀一塌，书包带在手臂上滑过，稳稳地落在掌心。

　　“令狐昆，”他直视着对面的眼睛，“这样吧，我们痛痛快快地打一次。”

　　令狐昆撩起一根食指，按了按微蹙的眉心。

　　“我们每次都这样明争暗斗的，太累了你不觉得么？”狐青干净利落地将书包甩落在一旁的沙发上，又把运动鞋踢下，“要不直接争个输赢出来，以后就避免再发生这么……”他呛了一下，“……尴尬的事情。”

　　他耸了耸肩膀，等着对方的反应。

　　其实这么做也有他自己的一点私心。

　　现在令狐昆刚巧受着严重的伤，说不定他还能有一丝希望可以让他臣服于他脚下。

　　但是更多的是来自于俩人之间那么多次争执和受伤的疲惫，如同滚滚江流喷涌而来，扫荡过、吞噬着内心的最后一丝精神。

　　做个人这么累的么？

　　狐青心里的小算盘当然瞒不过令狐昆的鹰眼，但是他还是垂眸犹豫了一刻。

　　是啊，以后要是不再有这样的情况，那自己可以放松多少啊……

　　不用时时刻刻在他身边绷紧神经，不用每时每秒都盯着他的嘴，怕他吐出什么虎狼之词。

　　哪怕少一丝烦恼的生活都是多么令人向往。

　　他往前迈了几步，抬起头来，无畏地对上了狐青的琥珀色目光。

　　清凉如水，镀着薄荷清香。

　　他举起一只胳膊，指尖迟疑着碰上狐青微凉的额头。

　　狐青瞬时绷紧了身体，紧张地翻着眼注视着他的手。

　　但是令狐昆什么都没做。

　　只是为他，将一缕凌乱的碎发，不慌不忙地理回耳后。

　　接着后退一步。

　　“你真想？”他的唇边牵起一抹狡诈，“那好吧。”

　　一秒钟的停顿。

　　时间仿佛凝固在原地，前进如深陷泥潭，后退亦临危万难。

　　大战之前的硝烟火药味弥散在空中，刺激着双方的神经。

　　狐青直直地撞进对面的黑眸。

　　那是一潭止水沉静，深不见底，清澈而氤氲，犀利而迷茫。

　　令狐昆半垂着眼皮，尖利的眼神直刺对方的金眸。

　　那是一融午夜金光，清凉高洁，冷冽而温暖，精神而惆怅。

　　一秒钟的寂寞。

　　断裂。

　　几乎在同时，两人一跃而起，闪电似的朝对方的喉咙扑了过去！

　　开始吧。

　　***

　　据后来强行闯入令狐昆和狐青的房间的邻居说，他们首先是隔着薄墙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低吼声和重物砸在地面的闷声。

　　他们慌里慌张地赶到隔壁，冲着门缝里喊话，但是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其中有一个胆子大点的男生，趴在地上，凑着门缝观察内部的情况。

　　接着他就冻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他后来被人拉了一把，脸色苍白地踉跄起来，浑身不稳当地摇晃着，看起来就像要晕死了一样。

　　“我x。”他只说。

　　令狐昆和狐青的打架无法用人类已知的词语形容。

　　他们俩合在一起就是一阵地震旋海啸，拆分开来就是两块陨石撞地球。

　　两个人时而疾如闪电般打出一套套拳掌交加，时而互相闪避摇头摆尾躲过对方一轮轮攻击，时而又蹿来蹿去抢占沙发上、床上的有利位置对对方发起新一轮“致命”进攻。

　　狐青一次次鸳鸯圈套撩开长腿试图绊倒对方，令狐昆一次次撒开手掌丢弄招式试图扇他几巴掌。双方都有得逞，但是对面却像不倒翁似的，无论将他击倒多少次，都会有新一轮的不停歇的攻击。

　　就在旁边，人家邻居都看傻了。

　　幸好他们是徒手，他后怕地想，不然这酒店大楼都能给他们打塌。

　　他们连忙拆成两个“急救”小组，一组守在门口（怕两位神仙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一组慌忙赶到前台，叫人上来“救人！救人！”

　　令狐昆和狐青完全不知情，在房间里打的正欢。

　　邻居们脚不沾地地引着工作人员狂奔到门口，气喘吁吁 地指道：“就是那儿——就是那儿——快点进去，不然——要出事故——”

　　狐青从沙发上一跃而下，双手直扑令狐昆的喉咙！

　　但是后者却敏捷地躲过狐青的攻击，在半空中一翻身，一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接着反手一拧！

　　狐青整个上半身都不由自主地被扭的伏了下来，膝盖贴着胸脯，半蹲着，手腕被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我x尼玛忘了扑下来的时候防御！！！

　　他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努力斜着眼睛去看松散地垂在令狐昆腰边的手。

　　后者面对着他身体扭成S型的无助的样子，黑眸里闪过满足的光。

　　接着，他不紧不慢地用左手扳着他的手腕，手肘压着他的肩膀，骨节修长的右手缓缓地、确定地、用力地、不可置疑地，扣在了他的喉结上。

　　喉结试图上下滑动，但是却被他的手死死地禁锢在原地。

　　“嗯，我吃醋了，”他俯下身沉声道，“高兴么？”

　　气息带着那种特属于他的淡淡的洗衣粉香，轻拂过狐青的耳垂。

　　两个人有一刻的沉寂。

　　他们挨得很近，很近。

　　近的能够清晰地听到互相的心跳声。

　　掌心覆盖在狐青的喉结上，有点痒，有点暖和，还给他一点要窒息的感觉。

　　狐青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庆幸自己有个借口。

　　他努力抑制着自己，试图面无表情。

　　令狐昆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皮肤，拨弄着他的喉咙，微挑他的锁骨……

　　每一次心跳都让狐青的大脑充一次血。

　　令狐昆你……

　　我……x。

　　门外的学生们终于成功地撬开了锁，匆匆忙忙拧开门把一脚踢开门。

　　“别打了——”其中一个壮着胆子大叫道，然后就被眼前的景象懵x到了。

　　狐青侧着身，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腰上，微微拧紧着眉头，一脸不屑地瞪着门口。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任何血色上涌的证据，冰雕一般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而令狐昆则一脸冷漠如同大理石刻而成，重心倒在左脚上，右腿撩开点地。他用食指似乎不经意间地慢慢摩挲着自己的掌心，淡漠得没有任何表情。

　　那些学生们瞬间都震惊得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不是刚刚才干完一架么？兴奋呢？愤怒呢？火冒三丈的激动呢？不应该现在两个人还扭打在一起分不出谁胜谁负么？？不是应该两方都受了伤，硬挺着死不承认，疯狂地不顾一切地继续决斗么？？？

　　不是不应该双方都显得很……踏马的无聊么？？？？

　　“干什么？”狐青似乎觉察到了空气中的微小变化，率先抬起眼帘开口。然后，没有等他们回答，又懒懒地加上一句：“你们知道么，随便闯到人家的私人空间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你们应该给我们赔礼道歉。”

　　“你们刚刚不是在打架？”学生们瞠目结舌，“我们闯进来还不是担心你们？”

　　“轮得到你们关心？”狐青冷冷地从鼻子里嗤笑一声，“真是多管闲事，我们解决一点私事，你们管的着？这手伸到多远去了？还没进化的长臂猿是吧？你们，”他抬起一只手，缓缓蜷起四根手指，只剩一根中指稳稳地对着他们，“就是应该被好好教训一顿。”

　　令狐昆此刻撩开眼帘，黑得令人发慌的目光直射他们面庞。

　　他慢慢地点出一根食指，咬紧牙关，不慌不忙地吐出一个字：

　　“滚。”

　　学生们感觉对面的两根手指都要戳到自己脸上来了。

　　而且，好像……如果不赶紧撤的话……怼到自己脸上的就不只是指头了……

　　那是拳头。

　　他们乖乖地滚蛋了。

　　狐青长吁了一口气，两三步跨到门边，一踹便紧紧关上了门。

　　“令狐昆，”他头也不回地倚在门框上，“所以现在你是老大了呗？”

　　令狐昆：“……嗯。”

　　“我现在得听你的？”他饶有兴趣地继续。

　　令狐昆：“……是。”

　　“大学霸？”狐青挑拨逗弄他，“大队长？斗战胜佛？你喜欢什么称呼？”

　　令狐昆脸绷得随时都可能断裂爆发：“……都不喜欢。”

　　狐青看着他这憋屈无比的样子，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那我叫你什么？”他拖着调子故意气对面的人。

　　令狐昆微微斜着头，似乎在认真思考。

　　两个人在沉默中僵持了一会儿。

　　狐青贴着门框，隐约可以听见门外的喧闹声和邻居大声的抱怨。

　　令狐昆立在沙发和床之间，犀利的眼神此刻藏起锋芒，无害地垂在地上。

　　他喜欢狐青对他的什么称呼呢……

　　他想到那天，他们俩在宿舍里的对峙，狐青不愿意组队，而他怂恿着他。

　　那个时候，其实双方都已经变成了……

　　变成了什么？

　　他不知道。

　　反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远远不止“同桌”“舍友”“学习伙伴”这么简单。

　　他们一起气过马云，一起打过对方，一起背着对方偷偷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一起明明受了严重的伤却还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他晕过去的时候，是狐青把他拖到了医务室，他记得，三次。

　　他欠狐青三次人情。

　　昨天晚上他弄巧成拙，害的他又被罚了一次。

　　琐碎的思绪闪过脑海……

　　“这样吧，”他骤然开口，“你就叫我……”

　　“朋友。”

　　（第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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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噗
令狐昆终于吃醋了耶耶
下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