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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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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安殿内,晋德帝韦和泽坐在龙椅之上心情复杂地望着坐着下首的男人。
男人低首敛眸,漫不经心地喝着茶,玉盖撇拂盏沿发出轻响,闲适泰然的高贵样子仿佛他才是这宫殿的主人。
殿内终年不灭地灯火流淌在他的身上,敷了一层朦胧柔光,长长的羽睫垂下来,恰到好处地遮住一双略显冷漠的凤眸,让他看起来少了些让人窒息的锐气,只是依然俊美得让人嫉妒。
晋德帝是妒忌他的。这样一个男人,自小天资聪颖,享尽先帝宠爱,而后南征北战,所向披靡。上天几乎将世间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权势、谋略、容貌!
但更忌惮他!虽然这个男人是自己主动放弃了皇位,但只要哪一日他起了异心,想重新坐回这个皇位,易如反掌,信手拈来。
感谢上苍,多亏了那病药石无医……
“爱卿打算将神捕阁建在何处?”晋德帝终于回了神,温声问道。
这男人还没回来之前,就已修书一封说要成立神捕阁,而他自己亲任阁主。
虽然摸不清他的目的,晋德帝韦和泽却也不敢拂了他的意,立刻颁下圣旨成立了神捕阁。
“葫芦巷。”贺息约略抬眸扫了眼坐在龙椅之上的当今。
坐在龙椅之上的男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长得肥头大耳,未登帝位之前在宗族里总是装出一副忠厚老实模样,虽无雄才大略,倒也让人颇具好感。
可谁都没想到梁王堕马残疾之后他竟然成了大周皇位最大的受益者,而他一登上帝位就扯下原来佯装的不近女色模样,大肆选妃,两年之内后宫就多了数千嫔妃。
这般骄奢淫逸终于引得朝中大臣议论纷纷,更有忠直臣子上书道:镇南王为了国家社稷戍守边关,日夜操劳,而圣上初登大宝更应该励精图治、勤俭爱民才是。
而他也知根基未稳,迫于形势,才将选妃一事暂时停了。
但这几年奢靡之风不减且昏庸无能,如今杨城灾情不减,他不仅视若无睹,还依旧日夜笙歌,夜夜狂欢。
将手中的碧玉茶盏递给旁边的宫人,蔺烨然慢条斯理道:“如今边境安定,本王也该回京住些日子了。成立神捕阁也算是本王找点事做,为陛下分忧解难。”
“甚好甚好,”晋德帝抚掌大笑,“朕甚盼神捕阁早日成立,为朕分忧,爱卿若是有何需要,尽管开口。”
“那本王谢过皇上。”蔺烨然淡淡的目光扫过他脸上,声音古井无波,“赤羽军已驻在营地,有莫元白带领操练,本王最近闲着无事,想查查当年宜宁郡主被害之事。”
这就算是请过旨意了。
晋德帝笑容一僵:“此事当年先帝已查过,并无结果,如今相隔这般多年,爱卿这可如何下手?”
“皇上无须多虑,”蔺烨然微微笑了笑,“本王自有办法。”
那丝淡淡的笑意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如晨雾中浮现的日光,光芒万丈。
晋德帝心中的酸意又泛上了些,一个男人长得这般绝色,竟然让男人见了都妒忌。
“好好好,”他只能干笑道,“朕等你的好消息。”
蔺烨然不慌不忙起身,行了个礼:“那本王去了。”
晋德帝直到那个身影转身才拍拍僵硬的脸,收了满脸笑容,正低头松了口气,却听那人慵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皇上,天下第一神偷已落网,她手中的流云剑乃宜宁郡主之物,本王便替郡主保管了。”
晋德帝吃了一惊,待抬起头来,那道翩翩身影早已出了殿门,远远地去了。
一出宫门,镇南王王府的马车立刻迎了上来,林子平迅速拿来马凳恭恭敬敬地放在地上,并抬起一只手让蔺烨然借力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王府的马车缓缓地去了。
一个身影站在宫门口凝视良久才转身回宫复命。
“如何?”晋德帝掀了掀眼皮问站在下面的大太监李离。
“老奴看镇南王上马车之时身形微晃,怕是又快发病了。”李离垂首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四年前,他领了晋德帝旨意以探望之名实为调查镇南王之病是否为真,在赤羽军营亲眼目睹过镇南王发病时的情形,至今想起那场景还心有余悸。
怎么会有人得此怪病,又怎会有人能忍受那番痛苦!
全身皮肤一寸寸崩裂开,血流如注,全身骨骼格格作响……足足熬够四个时辰的痛苦,然后下一个月又周而复始。
可是那人一声未吭,只是咬着一块霜花样的木头,任周身鲜血淋漓,任满头大汗倾覆。
他见过皇宫之内各种极刑,但都比不过那裂肤换骨之百分之一。
十八层炼狱也不过如此吧!生不如死,说的大抵就是这种了。
“你说他……会不会是装的?”晋德帝眨巴着一双三角眼,短而粗肥的手指在龙案上无意识的轻叩,“其实他已经好了?”
“这……老奴不敢妄言。”李离头垂得更低了。
御医和天下第一神医成谷子都曾给镇南王诊断过,都下了结论,此病无药可救,惟有靠镇南王自身熬过。
皇上……也忒多疑了些。
不过也难怪,谁都想不到先帝竟然在最后会挑了他继承大宝,如今看到皇位原本的正主儿谁心里不膈应?何况这江山还是正主儿给他护着的呢。
见李离垂首恭顺的模样,韦和泽满意地笑了笑道:“其实,蔺烨然要查当年之事倒也不是件坏事。”
他虽然昏庸,却也不笨,这些年过来,自然知道当年是有人故意陷害秦相一家。
彼时定远侯叶青仞已殁,秦相若是让先帝起了嫌疑,那当年固若金汤的铁四角就此分崩离析,剩下一个年迈体弱的英国公蔺苍根本独力难支。
后来先帝招秦衍书回京,当年陷害秦相的这股势力自然不能让这个事情成功,于是就有了流匪杀害秦衍书夫妻一事。
这招高,不仅彻底灭了秦相一脉,还离间了先帝与乐平公主的父女之情,当时乐平公主可是连不要蔺烨然继承大宝的话都说出来了。
而后先帝没了秦相的辅佐,公主驸马又相继仙去,失了左膀右臂,大周果然衰败。其后皇外孙出使南楚为质子,韦家皇室中的所有男人才有了争夺皇位的机会。
真是妙啊,不然岂有我之今日!他得意地想。
当年能登大宝多亏了这股势力,可如今这股势力反倒成了心腹之患。
若果蔺烨然能把这股蛰伏隐藏的势力给找出来,消灭了它,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李离双面紧盯着鞋面,低声道:“奴才愚钝。”
却听晋德帝轻蔑又得意地笑了几声道:“朕乏了,去昭阳宫吧。”
李离慌忙应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扶起晋德帝。
眼角余光在桌面上瞥了一眼,那里有晋德帝方才写下的三个字:流云剑。
京城的天怕是又要变了,跟秋日的天空一般,瞬息万变。
*
卧梅庵内,梅妃听得秦晓霜已成为神捕阁神捕一事,甚为不信,追问蔺烨然。
蔺烨然无奈只好将自己套路算计秦晓霜一事和盘托出。
梅妃不由瞠目结舌,口中只唤:“荒唐,荒唐!”
顿了顿,神色凝重道:“阿然,你为了接近小霜儿用此方法我无话可说,不过你可不能让秦家老爷也误会了。”
“孙儿知道,”蔺烨然沉眸正色道,“故而孙儿将皇外祖父的免罪金牌给了她义父当作赔礼道歉。”
“你!”梅妃大惊,花容失色,“你竟然将免罪金牌给了别人?”
免罪金牌之重世人皆知。
这金牌可保他一世平安,无论犯下何罪,就连当今都不可对他下手,他竟然将这保命的金牌随随便便给了人家。
这孩子……用情之深竟然至斯!
她一手扶额一手轻拂道:“罢了,罢了,反正外婆说什么都没用,你心中只有那孩子最重……”
“皇外婆,在孙儿心中你与她一样的重要。”蔺烨然脸色肃然。
“知道,知道。”梅妃莞尔一笑,“这般不经逗,也不知那孩子怎么就被你算计了。”
蔺烨然眸光轻闪,展颜笑道:“她虽机灵顽皮,但心思单纯,又太过善良,我真怕她被别人骗了。”
他声线愉悦,说话间眉眼不自觉都染了温柔,与曾经的他截然不同。
“阿然,”梅妃轻声唤他,“你知不知道外婆有多高兴,你,又会笑了。”
一丝笑意凝在唇边,蔺烨然伸手轻抚了下唇角,似乎从回到京城,见到她起。
他,又会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