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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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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秦晓霜在床上辗转反侧直至天色发白才沉沉睡去,待听得院中秦景鸿和刘婶的声音才迷迷糊糊醒来。
“让她睡吧,等下给她补一份朝食便是了。”秦景鸿交代刘婶,“刘婶,你有空时带霜儿到成衣铺去买些女装,霜儿这般大了,总不能一辈子都是男儿打扮……”
“不要!”秦晓霜扑倒门边,打开门,“爹爹,我就这样穿,自在舒服。而且爹爹,以后千万别提我是个女的!”
那该死的蔺烨然将她的底儿几乎摸了个透,就剩这个秘密了,若是被他知道那还了得。
秦景鸿见她秋寒之中只着一件单衣,皱了皱眉:“不要就不要,赶快去穿上衣服出来吃朝食。”
街上的那则告示上的人像虽然与女儿容貌相去甚远,但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阴影,导致他日夜难安,若是女儿愿意穿回女装,那就洗净嫌疑了。
可既然她不愿意,也就随她去了,毕竟做了近十年的男子装扮,让她一时改变也实在是为难她。
“爹爹你等等我。”秦晓霜示意刘婶将朝食放在堂间的桌上,然后奔回房胡乱套上衣裳进了堂间。
秋阳从树叶间洒落,在地上泛起一片金黄,隔壁书院的朗朗书声与双坊河上艄公的吆喝生遥遥相合,真是个安详宁和的清晨。
可秦晓霜知道下一刻绝不会像此刻这般平静,估计要鸡飞狗跳一番。
她昨夜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什么好借口能解释她为何一夜之间变成了个捕快……
屋里里只剩下父女俩。
“你先吃了再说。”秦景鸿坐在桌对面示意她先吃饭。
秦晓霜伸长脖子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我爹,默契!一眼就知道我有话说。”
如此马屁秦景鸿早已见怪不怪,但忍不住还是被她言语中的一个“我爹”叫的心花怒放,疼爱地凝着她,催促她快吃。
三口两口吃完朝食,秦晓霜将碗儿往旁边一推,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一下道:“师兄们都上工去了吧?”
如今既已决定金盆洗手,在米店还没卖出之前,秦景鸿将米店给了秦雨管理,绝味楼给了秦风主理,而他自己管着“思源书院”。
如今秦雨每日里兢兢业业地管理着米店,就想着把秦家米铺子做成京城第一米铺,赚到钱救济灾民,而不是卖铺子来做这件事。
这米铺最好还是留着,师父年纪大了,还指望着这养老,再说还要攒些钱给师妹备嫁妆呢。
“都去了,哪个像你这么懒散。”秦景鸿浅睨了她一眼,像是责备,语气却宠溺得紧。
“好,”她伸手在袖中一掏,掏出个暗色小包袱递给秦景鸿,“爹爹,你收好,这是我这些年私底下攒下的银两,本想着以后再拿出来给爹爹娶亲,但既然如今需要用钱,我……我就先拿出来应急。”
秦景鸿一脸惊讶,他这女儿最是无私,没想到竟然会攒私房钱。
不过心下却极为欣慰,这大大咧咧的孩子也懂得为自己着想了……早就该如此了!
不对,给我娶亲?这小小脑袋瓜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官司!
他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别替爹爹瞎想。”将包袱又推了回去,“这笔钱你留着防身,爹爹有钱,这些年我也存了些钱留着给你师兄妹三人成家立业备用。”
“爹爹,你收着。”秦晓霜坚持,依然高高举着。
“霜儿,你这点银两拿来救济灾民也只是杯水车薪,做不了什么事……”秦景鸿看着那薄薄的包袱。
看那重量大小,里头估计不到二三十两。
心下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楚。我的霜儿,这些年出入无数富庶人家,经手了多少金银财宝,却只攒下了这副“身家”。
“你看看再说。”秦晓霜冲着他眨眨眼,“爹爹,我提醒你了哦,可别闪了腰。”
秦景鸿被逼得无奈,摇摇头接过包袱掂了掂,放在桌上,手一挑将结打开。
下一息,他瞠目结舌。
包袱内一大叠的银票,整整齐齐地码成一摞,全是“世通银庄”的不记名银票,数额巨大。
秦景鸿脸色渐转肃冷,抬眸看向秦晓霜,声音微颤:“霜儿,这银票哪里来的?”
“真的是……孩儿存的。”秦晓霜支支吾吾,“爹爹是不是怪孩儿私下……藏了这么多银两不告诉爹爹?”
她吞了吞口水,对上秦景鸿的严肃的视线:“没错,爹爹,孩儿……就是这么自私,你责罚我吧。”
秦景鸿颓然靠坐在椅中,望着对面的秦晓霜声音悲凉:“霜儿,爹爹虽然不是你亲生父亲,但你五岁就跟着爹爹,我自己养的孩子什么样我还不知道么?”
“你若真的是这样的孩子,爹爹倒是可以少操些心了。”
秦晓霜悄然站起,走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软语相求:“爹爹,你相信孩儿吧,这笔钱来得……光明正大,真的不是偷来的,而且孩儿真的金盆洗手了,从此跟着……朝廷走上……正道。”
虽然是被迫的!
“跟着朝廷走上……正道?”秦景鸿一时都忘了女儿不说实话的悲伤,“你说什么?”
秦晓霜牙一咬,心一横道:“孩儿打算……”
她话未出口,就听到刘叔急促的喊声从院外传来:“老爷,官……官府的人上门来了。”
屋内父女两俱是一惊,对视了一眼。
秦景鸿袍袖一拂,站起身来,迅速道:“霜儿,将银票收起来,此事有爹爹应付,你切不可出来。”
“我跟你……”秦晓霜的后半句话被她爹凌厉的眼神生生扼杀在喉咙。
此刻,刘叔气喘吁吁地跑进院来通报:“老爷,有……官府的人。”
“哪个衙门的?”秦景鸿沉声问道,与刘叔一同往院外走去,将秦晓霜一人扔在堂间之中。
她迅速地将包袱一裹,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换了个装束,然后轻飘飘地掠过后院到了前院。
正要靠近会客的正堂,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循风隐约飘入耳际。
蔺烨然!秦晓霜脚步一滞,扶在墙壁上的小手因为用力过度,青筋都快浮出来了。
这该死的混蛋,竟然敢到秦家来,这不是示威是什么!分明在提醒她不要想着逃跑!
她偷偷靠近,却听到蔺烨然文质彬彬的声音:“秦老爷,这里耳目众多,可有清净之地?”
耳目众多个鬼!不就是防我吗?
“自然,自然,王爷请随我来。”秦景鸿愉悦的声音随后响起。
秦晓霜脚底打了个跌,老爹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也被这妖孽蛊惑了。
不过蔺烨然这厮此刻声音正常得很,儒雅从容,与面对她时天差地别。
她伸长了脖子倾听,却再无声息。
秦家有个密室,她当然是知道的,可是她爹爹将一个刚见面不久的陌生人带入密室?
就……离谱!
蔺烨然这是使了什么手段?
她顺着墙壁滑坐地上,气死了,这该死的混蛋!现在打也打不过,骗也骗不过他!
心口闷闷地不知坐了多久,忽又听得一声朗笑,随即听到蔺烨然彬彬有礼道:“那小王就告辞了,伯父留步。”
然后是秦景鸿的声音:“那老夫就不远送了。”
这……发生了什么事?竟然都叫上伯父了。
不见刀光剑影,唇枪舌剑,出乎意料的平和,甚至是亲密……
秦晓霜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悄咪咪地顺到墙角往外一看,却又蓦地缩回头来。
门口处,那人正长身而立,目光越过她爹,若有似无地扫向她所在的方向,嘴角还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少顷,马车驶出葫芦巷的声音逐渐远去。
她叹了一口气,正欲爬起身来,却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向她逼近,随即秦景鸿笑容满面地出现在拐角处,见到她嗔怪道:“霜儿,这事你怎么瞒着爹爹?又不是什么坏事。”
“什……什么事?”秦晓霜心虚得很,被她爹一把拉起,也不知道蔺烨然到底跟她爹说了什么。
“原来你已自愿入了神捕阁为捕快,难怪你今日说跟着朝廷走上正道。”秦景鸿心情极好,神采飞扬。
刚才镇南王一见面就给了他一块先帝所赐的免罪金牌,说可保他师徒四人无罪,既往不咎。唯一的条件是这三年不能让秦晓霜知道免罪金牌这件事。
这么多年来的提心吊胆一瞬之间就落到了踏实的地上。
镇南王还对秦晓霜的一身好功夫起了怜才之意,网开一面将她收入神捕阁为捕快,帮助神捕阁抓捕罪犯,探明案情。
他言辞诚恳,一举一动皆彬彬有礼,浑身上下不见丝毫富贵之家的骄纵倨傲,相反地对秦景鸿恭敬有加,倒像是小辈登门拜访似的,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好感。
本来秦景鸿是不乐意秦晓霜入捕快这一行当的,她虽然身手不凡,但毕竟是个女子,可一听“探明案情”四字又倏然改了心思。
或许这就是等待多年的契机,正好可以借助秦晓霜捕快的身份和神捕阁的力量查出当年宜宁郡主夫妻被害的真相……
“不过你做这主意之前怎么也不跟爹爹商量一下?当真是孟浪得很。还好神捕阁阁主是镇南王,是非分明,宽宏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