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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5 ...

  •   几天后,关于卢城事故相关责任人的处置结果投递到了盛安全体员工的邮箱。王威和徐骁作为最高领导,被处以深刻反省及减发50%年终奖的责罚。与此同时,自上而下的安全自查及应急培训也陆续展开——临近年关,既要有序生产,更要严防严控,各子公司收到总部通知,自是不敢怠慢。

      徐骁挠破头皮写出来的方案最后也派上了用场。几个董事面上不显,私下里跟徐盛安提起,徐盛安态度不明:“一百来万烧出这么叠纸,还有脸请你们来邀功。”

      “他可没请过我们,再说,这哪算邀功。”老刘笑笑,“卢城什么情况你也清楚,让徐骁去历练,事故出得早,警钟也敲得响,接下来神经绷紧,想来一切都会顺利。”

      “对,祸福相依嘛。”老王附和,“他在公司待多少年了也没个正形,这回不算玩忽职守,事后也没不作为,看来是真上了心。我之前在江城厂,煤粉自燃、电气火灾、喷窑事故哪个没摊上,不也一路……”

      他的话被徐盛启打断:“这你也好意思说。”

      “哈哈,是不好意思,不提了。”老王糊弄过去,“说到底得感谢领导给机会,谁还没点背的时候,对吧,何况年轻人,受点教训也是好事。”

      徐盛安听着他们你一段我一段,沉默不语,过了会儿,徐盛启表态:“你们跟这儿念叨念叨就行了,对外别给那小子好脸色,否则他收心没几天,尾巴又得往上翘。”

      “放心吧,有数。”两人喝完茶,很快离开,徐盛启不由得奇怪,“徐骁什么时候这么得人心了。”

      “哼。”

      他先给大哥添茶:“不过,我也觉得他这次做得不错。”

      “那是他理亏。”

      “再理亏,处理好就是进步。”他再给自己满上,“倒是你,这次不太冷静。你一气之下把徐骁调走,让王威怎么想?他是项目主要负责人,出了事罚监工罚得比他还重?”

      “所以现在做了调整。”

      “调整是对的,但你很少这么冲动。”

      徐盛安双手交叠在桌前,幽幽叹了声气。他不说,徐盛启也知道他在忧心什么:“嫂子还跟你闹别扭呢?”

      徐盛安没反驳。

      按理说,徐骁知道担责他该高兴,可温丽真不依不饶地和他吵了好几次,他便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仔细想想,她和他吵的不是没有道理:他们哥俩忙活了大半辈子,没离开过水泥这个行当,如今规模上来了,钱越赚越多,危险和辛苦也更多。

      “你也知道,当初她爸让我接手矿山,她就很反对,现在不仅我做,还加上徐骁,又遇着火灾……她甚至觉得让徐骁干那科技公司更好,至少安全、体面,还有发展前景。”

      徐盛启也沉默了会儿:“当妈的肯定想得更细些。”

      徐盛安靠向椅背,言语中罕见地有了退意:“我今年六十三,你也五十八了,盛安的领导层多的是四十岁以上的。相比之下,如非和徐骁还算年轻……”

      徐盛启明白他的意思:“如非应该是喜欢的,不然以她的性子,早就跑了。”

      “她在别的公司也不会差。”

      “但也不会比现在好。”徐盛启记得她当初去晟凯实习,半个月不到就跟领导吵起来了,“我们把她留在身边,就是怕她去外面受委屈,她在盛安忙是忙了些,但从来没吃过亏不是?

      “哥,我理解嫂子的心情,但徐骁不接班,把盛安交给别人,你放心吗?舍得吗?”

      徐盛安当然不舍得:“我前些天还想呢,徐骁要真撂挑子了,我立马把张政提上来。”

      徐盛启失笑:“那现在呢?”

      “……”

      “觉得他还行?”徐盛启趁热打铁,“要我看,你再给他找个助理。现在这个做事倒行,就是太听话,管不住他。”

      “我不找。找来被他气走。”

      “怎么是被他气走的,人不是家里有喜事?”徐盛启想到什么,“不过,我听如非说,那小陈遇人不淑,婚没结成,现在在恒天当了个经理,还挺安生的。”

      “是吗?”徐盛安不无意外。

      徐盛启观察他的反应,想起自己当初奇怪他为何将市场部的小员工破格提拔到二助,徐盛安给他的答案是:“人挺聪明,难得踏实,还很知足。”

      从这些年她的表现而言,她的确不枉这样的评价:“你看,要不……”

      徐盛安意会:“别了,没必要。”

      “行,那你再想想吧,徐骁身边得有个能干的人。如非跟着你我没意见,跟他到下面受累我可不乐意。”

      “放心吧,我也不乐意。”徐盛安答得快,等他走了却开始犯难。再找一个,找谁呢?还有必要找吗?

      他不禁想到了以前。

      他是从市场部的老总那,第一次听到了陈夏这个名字。他说手底下有个小姑娘,被经理带去电视台谈广告投放,大概在酒桌上抢了人风头,被穿了小鞋,她没哭没闹,经理以为她好欺负,谁知她憋着股劲,年底拿了考核表直接冲到他这儿来申请调组。

      他一看她的出差频率、调研数量、业绩指标,全部顶格,领导评级却只是中等,叫来经理一问,经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原因不言而喻。

      老总原想作为补偿,把她提到经理助理,她却只要求调组,但克扣的奖金要如数发还。徐盛安听完,第二天把她叫到办公室,她既不吐槽谁,也没缩手缩脚的见了他犯怵。他问了工作上的小事,她都一一答了,问她有什么困惑、难处,她只说目前没有,如果有会先和经理或者市场部老总沟通,毕竟她的履历尚浅,有些想法还不成熟。

      徐盛安跟她聊了十几分钟,最后让她报名参加集团内部的二助选拔,她愣了下,随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什么都明白了,走之前朝他浅浅鞠躬,说了声谢谢您。

      徐盛安在她身上捕捉到了很多可贵的品质:年轻却冷静、聪明却克制,所以,他很愿意给这样的人才一次机会。

      只可惜——

      他不能免俗地想:如果她是个男孩,她就不必做一些无谓的选择。

      。

      徐骁等到了最后判决,把心放回肚子的同时,狠狠悼念了下比去年缩水的钱包。

      秦子铭知道后:“我该说恭喜还是陪你一起哭?”

      “恭喜吧,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那你年前……”

      “年前就十来天,我抓紧时间通气,争取拿下两个合作商。”他不知在宽慰他还是宽慰自己,“年后就算去卢城,我每个月也会回来三天,另外,我在卢城也会挖掘客户,那里的交通条件不比岚城差,还可以就近出差。”

      “听上去像是栀子花开了个分部。”

      “那当然,人在哪儿,生意就在哪儿。”

      秦子铭知道他心里已有打算,也不泼他冷水。周三晚上,徐骁和小王带着市场部做的推介方案,在望海楼请了黄有为和他带来的一众好友。

      这些人背后的公司和栀子花的体量差不多,有现成的平台对他们的营销效果进行分析和规划,自然乐意,只是这价钱……徐骁心知,却不打算让步,毕竟这报价比起大公司的已经人性很多。好东西不愁卖,他得守住第一关。

      几轮酒下来,收获还算可以,两个约好了明天去公司谈,一个说会由专人对接。黄有为陪着送完客,回来拿大拇指冲着徐骁:“你呀……”

      “我什么?”

      “你这张嘴可以以一当十。”

      “那还得多亏你。”

      “我?我吃人嘴软,当了叛徒。”

      “少来。”徐骁笑说,“这些人是三娱的目标客户吗?再说你一个项目组的,又不负责销售,你只是卖个人情给你的好兄弟。”

      黄有为嘿嘿笑,眼中的精明不减:“你现在愿意当我弟弟,等搭上了科讯、易成,就要翻脸不认人了,我还真不通了,你们哪里来的本事赶在他们前面?他们研发部多少人,你们……”

      “我们公司有个神人。”徐骁神秘兮兮,“我得感谢老天爷。”

      “还感谢老天爷,感谢你自己吧。”黄有为有点嫉妒,又不无欢喜。

      徐骁这人藏拙藏得厉害,大气也是真的大气。

      。

      徐骁喝了满肚子黄汤,第二天不敢迟到,认真上班,偶尔摸鱼,熬到五点半跑去徐盛启办公室:“二叔,蹭个车。”

      “又回家?”

      “怎么叫又,我就周一回去过。”他不好意思说懒得开,徐盛启有专属司机,他乐得做个闲人。

      到了别墅,孙如非和徐盛安也回来了。

      难得人齐,崔阿姨诶呦一声,去厨房加菜。徐骁跟进去:“香肠还有吗?”

      “有,多得很。”

      孙如非追过来问:“什么香肠?”

      崔阿姨笑:“就是你上周带回来的,有肥有瘦,被太阳晒透了,简单一蒸就很香。”

      徐骁意外是她带回来的菜:“转性了?平时开火了?”

      “就是因为不开火,所以才不能浪费朋友的心意。跟你上回带番薯回家一个道理。”

      “……”

      很快,徐骁端着香肠出去,众人已经落座。加上崔阿姨,一桌六个大人,七个菜,分量不大吃得刚刚饱。

      还没放下碗筷,温丽真忽然叹气:“白天你们出去工作,就我和崔姐在一块,晚上哪怕吃饭,没个小孩也冷冷清清。”

      “……”

      孙如非尝试转移注意力:“大伯母,你不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吗?”

      “是很好啊,我这辈子就没吃过什么苦,特别是嫁给你大伯之后,比在娘家更幸福,所以啊,你也赶紧找个好老公嫁了,再生个小孩,大伯母给你带。”

      “……”

      孙如非落败:“那什么,我吃饱了,去消消食。”

      徐骁憋笑,被当场抓包:“你笑什么?你也老大不小了,之前和小姜谈得好好的,还说要结婚,现在……”

      徐骁忙告饶:“我也出去转转。”

      徐盛安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掉了最后两勺汤。

      “……”

      。

      姐弟俩很少有统一战线的时刻,但面对温丽真,他们的确又爱又头疼。

      “我以为大伯母即使老了也是仙女,但她还是下凡变成了催婚的老太太。”

      “那麻烦你让她省省心。”

      “我?”

      徐骁侧头看她:“你和秦子铭……”

      “他继续追,我继续考察。”

      “你吊着他。”

      “你管。”

      “我不管。你愿打,他愿挨,受罪的又不是我。”

      孙如非试探着:“诶,他邀请我去你们的年会。”

      “他为什么邀请你?”

      “不是发福利吗?可以带亲朋好友,我算好友。”

      他笑着哼了声:“你不想去就不要去,公司福利要给人家夫妻情侣真闺蜜,给你?”

      “给我怎么了?”

      “冤枉。”

      孙如非一噎,决定反击:“大伯母刚才的意思是,你本来想和小姜结婚?”

      “你自己的事还一团麻呢,就别□□的心了。”

      “喂。”

      “那天在厂里你也看到了,闹成那样,还有挽回的可能吗?”

      “这么说其实你想过挽回。”

      徐骁记起前几天夜里的电话,承认自己有瞬间的心软,但是——“分都分了,还挽回,没劲。”

      他阻止她的询问:“不提这些了,我现在忙得很,除了挣钱,懒得想其他的事。”

      “明白了,麻痹自己。”

      徐骁没再接茬。

      麻痹?可能算吧。
      小时候玩具枪丢了都得找半天,
      女朋友丢了,怎么会没感觉。

      刀割在心上当然是疼的,
      但小孩能哭,大人能忍,
      疼了会儿,也就结痂了。

      。

      走完一圈回来,徐骁不想面对母亲的关怀和追问,假惺惺地哄了她几句,便蹭了孙如非的车回公寓。

      这几天他早出晚归,没跟邻居打过照面,如今上了楼,撞见要出门的陈夏,反应竟有些迟缓。

      还是陈夏先打招呼:“晚上好。”

      “……晚上好。”他慢了半拍,发现她没穿棉服,只裹了件深色大衣。电梯没来,她半张脸埋在厚厚的灰色围巾里,双手插兜,双臂贴腰,两只脚站着也不安分,小幅度地左右走动。

      他忍不住提醒:“外面很冷。”

      “嗯,我就拿个快递。”

      “哦,”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自己也有快递忘了拿,“我——”

      电梯很快到了,她走进去,看他还站着:“你要拿吗?取件码发我,我一起拿上来。”

      她摁下关门钮,他却伸手一栏,走到她身边:“算了,我自己去。”

      “你不是刚上来?”

      “人总要为自己的健忘负责。可怜我三十没到,心力飘摇。”

      “……”

      徐骁原本看着跳动的数字,听见响动,转头:“你笑什么?”

      “没笑。”陈夏往角落里移了一步,脸却埋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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