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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 ...

  •   窗外风声渐止,徐骁往前开了一段路,又遇红灯。

      他轻踩刹车,陷入思索。

      陈夏说的也是最近一直困扰他的问题:辞,还是不辞?赌气不辞,一来打自己的脸,二来惹麻烦上身,接下去少不得两头跑。但如果辞了,他得戴上“引咎”的帽子,成为公司的笑柄。他这几年没做成像样的事就罢了,到了还留烂账给别人收拾,实在让他难以自处。

      他思来想去,决定腆着脸替自己求次情:石林村的项目黄了,不论如何,卢城的得交差。可是他在父亲面前甚少服软,怎么腆着脸,腆到什么程度,他又拿不准。

      好在,他的前下属和他的想法差不多。他不免失笑,这个称谓有些滑稽,但也准确,更准确的是,她是目前第一个指出并支持他继续留在盛安的人,这让他感觉找到了同盟:“以你对我爸的了解,他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陈夏可不敢说自己了解徐董,勉强地说:“应该会吧,但他哪怕点了头,你还是要走流程。”

      “嗯。”

      “你想保住总经理的位置吗?”

      “能去卢城就行,身份无所谓。”

      “不能无所谓。如果你没了身份,去卢城只能做个助理或者帮工,意义不大。但如果你还是总经理,过去最少也是二把手,有管理和建议的权利,这样才算戴罪立功。”陈夏记起他之前说的交接,“你被顶替是集团下的正式文件还是临时调整?”

      “我没注意,王威通知我交接的人过来了,我就配合。”他啧了声,不免着恼,“真忙糊涂了,我得确认下。”

      他给小郑发了微信,没有马上收到回复。陈夏等他放好手机:“你不直接问徐董吗?”

      “不了。”

      “也不问孙如非?”

      “孙如非就是他的发言人,他俩一个鼻孔出气。”徐骁惧怕她的狐假虎威,每次想打探军情都要忌惮她的脸色。

      相比之下,陈夏没她那么咄咄逼人,既熟悉情况,又能置身事外,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其实……”
      “其实……”

      两人同时出声,徐骁让位:“你先说。”

      陈夏把手放到包上:“其实董事长挺关心你的。”

      “就因为他让你盯着我?”徐骁喊冤,“我也想做点实事,但路已经基本被封死。”

      “具体指石林村吗?”

      “是吧,你不也看过笑话了。”他想起什么,“提到这我还没找你对质,第一次去踩点我带了你吧,结果被你直接出卖,之后我有意躲着你,自己去交涉,你还要汇报我的行踪。”

      陈夏皱眉:“所以你觉得我在徐董面前说了什么不利于你的话,影响了他的判断。”

      “……你还会说我的好话?”

      陈夏觉得有必要和他解释清楚:“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带着主观情绪去跟徐董汇报,否则只是浪费他的时间。”她既气恼又无奈,“我只是把跟你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但你不采纳,徐董采纳了,所以才有分歧。”

      她对上徐骁捉摸不透的眼神,陷入回忆。

      跟他第一次去石林村那天,刚好是农历初一。天公不作美,从早上就开始下大雨。车子堵在山脚时,她看见空地上搭了一座土地庙,规格很小,低矮白墙搭着石棉瓦,瓦下是两尊半人高的雕像。再仔细看,雕像前面以及周边都插满了清香和蜡烛,即便有的被大雨淋湿,火光全无,但路上还有不少村民撑着伞过来,可知小庙香火兴旺。

      农村人初一十五都有拜菩萨的习惯,等进了村里,她以外乡人的身份打听见闻,得知王诚等几个村干部为拉选票,早先便以开发矿山的名义答应给村里创收。等到新官上任,他们要兑现承诺,但似乎急于求成,只谈怎么跟开发商要补贴,不谈山下土地的转让和征收方案。于是,村民态度渐渐发生变化,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本就把山头看作关乎福嗣绵延的风水宝地,对炸山开矿很是抵触,眼下更是觉得这事没谱,拒绝参与。

      她把这些情况整理好写成报告,徐骁明明身临其境,却脑子发热兴致高昂,只说她多虑,徐董听完,则以开发前景不明朗为由,在其他领导面前表了态,因此,最后不通过也在情理之中。

      或许是现实情况和个人心境发生了改变,徐骁听她旧事重提,也觉得当时太想通过它来证明自己:“我爸以前跟我说做大事要不拘小节,但道理是道理,实际运用又不能随便套。”他像在反思,却很快想到它被抢走的事实,“也许这钱就轮不到我赚。”

      “但风险摆在那里,不是换个开发商就能消失的。”

      “……你知道了?”

      “知道了。”她点头,想起刚才的碰面,随口感慨,“花钱注重过程,赚钱注重结果。事情没做成之前,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徐骁忽然一哂:“你这语气很像我爸。”

      “董事长身上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比如?”

      “冷静、专业、自律。”

      “以及看人的眼光。”

      “……”陈夏默了默,“什么意思?”

      “你紧张什么,又不是反话。意思是他知人善任,哪怕你都离职了,还念着他的好。”

      陈夏坦言:“因为他是第一个在工作中肯定我,提拔我的人。”

      “但你也应该感谢你自己,毕竟你做得很好。”他之前不愿意承认,吝于夸奖,也是有了对比,才意识到有一个能陪在身边,给予他正向反馈的人有多难得。

      陈夏笑了笑:“你现在是心情变好了吗?竟然表扬我,公平起见,我是不是也要说几句客套话?”

      “客套就免了,多假呀,再说我现在也没有值得你表扬的地方。”他表情也松快了些,“不过,你为什么只感谢提拔你的人,而不感谢把你招进盛安的人?”

      “我都忘了面试官是谁了。”

      “……”

      徐骁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记性这么差?”

      “可能当时太紧张了。”

      徐骁哈哈笑了两声:“也是,人总是偏向记住记住自己想记住的东西,就像你记得我爸的好,却忘了也是他把你调过来处理我这个麻烦。”

      “……”

      这人一有自知之明,她倒不好怼他了。

      “所以真要论个清楚,我的感恩也是有条件的,至于为什么感恩,一种可能是我脱离了苦海,宽容大度,从而对过去有了滤镜,二是……”

      “是什么?”

      是对目前的工作生活不满意,从而更怀念得到过的好运。她摇摇头:“没什么,我要说的说完了,该你了。”

      “我?”

      “其实……”她提醒。

      “哦。”他恍然,接上刚才被打断的,“其实我们俩可以好好说话,对吗?”

      “……对。”

      “所以以后也不用尴尬。”

      “不尴尬。”陈夏也欣然回应,“不过,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既然徐董是如非的大伯,她又是你的姐姐,那徐副董——”

      “就是我叔,也是她爸。”徐骁解释,“我爸结婚晚,生我也晚,所以我比孙如非小。她跟她妈妈姓,但她妈妈在她上学时就病逝了,所以……她是不是从来没跟你提过?”

      陈夏的心蓦然揪紧:“……是。”

      “所以你尽量不要触到她的雷区。她这人嘴硬,但心软,很敏感却又喜欢装相,平时除了工作就是花钱买东西,挺无趣的,如果她约你出去散心聊天,你正好有空……”

      “我会应约的。我很喜欢和她在一块。”陈夏忙说,“何况,向她学习也好,陪她玩乐也好,总是我获益更多。”

      徐骁看她急切而又瞬间柔软的神色,心想,难怪孙如非愿意告诉她一些隐私:当惯了狡猾的狐狸,偶尔也会想和兔子交交朋友。

      车子拐过最后一个路口,雅枫公寓已近在眼前。徐骁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对着渐暗的天色,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白天即将落幕,夜晚提前降临,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冬日的傍晚,所以,他接下来要吃一顿寻常的晚餐,再睡一个漫长的寻常的好觉。

      睡醒之后,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等他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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