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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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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陈卓突然来岚城面试,陈夏不会再碰见丁维。
那天中午,她忙完工作准备和同事去吃饭,突然收到信息:“姐,我在你公司附近,有时间的话见个面。”
她很快下楼,走了十分钟的路,在三娱大厦的咖啡厅里见到了弟弟和他的女朋友林可。
自打他离开那间创业公司,姐弟俩的联系频繁了很多。陈夏时常问起他的新工作有无着落,他先是唯唯诺诺,后是不耐烦:“你问这么多,能帮我什么呀?”
她生气,又忍住,告诉自己不跟他一般见识,只跟他确认,如果要继续找互联网公司,那就留在读大学的城市,毕竟机会更多。如果要来岚城或是回家,那她就帮他联系熟人,同时留心大企业的内推机会。他摇摆不定,只说再等等,结果等到的是他的不请自来:“今天这是一面,还有二面,人事让我等消息。”
她不解:“你怎么想起要投三娱?”
“三娱是岚城最大的互联网公司啊,完美平衡你的顾虑。”
她的顾虑?陈夏狐疑,林可却补充:“夏姐,我是岚城人,我爸妈希望我大学毕业回来工作,催了很多次了,陈卓就决定陪我。”
这理由才有说服力,陈夏勉强安心,又怕陈卓最后通不过,问他有没有备选。他乐天派地摇头:“我肯定能进,跟面试官聊了很久。”
“你有带作品吗?”
“当然,他说会给领导看。”陈卓眼睛忽然一亮,“贾老师!”
陈夏循声望去,点单台前站了两个男人,那位矮矮胖胖的先转身,再一笑,至于他身边那位……
“老大,这就是早上跟你提过的小陈。”贾老师倒也不避讳,过来打招呼,“小陈,这是丁经理。”
陈卓忙起身,丁维和他握了握手:“我看过了,人物设计的确花了心思。”
他说完,余光瞄到陈夏:“你在这儿上班?”
陈夏迅速反应:“没有,我在恒天,离这儿不远。”
“恒天?”他顿了顿,好像是个贸易公司,“你骗了我快三个月。”
陈夏莞尔:“不是故意的。”
她回得大方,丁维眼里的探究却没消失。很快,贾老师拎了打包的咖啡,末了跟陈卓道别:“先上班了,明天见面聊。”
“好嘞。”陈卓喜形于色,等人走了兴奋地比了个耶。林可却好奇:“夏姐,原来你认识他们经理啊?”
“……不熟。”她对丁维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晚的酒局,或许因为他是她离职前遇到的最后一位难缠角色,所以再见也谈不上令人开心。
她买完单,给了陈卓雅枫公寓的地址和密码,回去公司,经理还在小隔间里午睡。
她坐在电脑前发了会儿呆,收到一条新的消息:“陈卓是你什么人?”
她如实告知,那边却很久没回。
陈夏想,她刚才就不应该点那个奶油面包,中午不吃饭,挨不到下班恐怕就会胃里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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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陈卓成功入职三娱,不止是他,父母知道后也兴高采烈,只是一听到他要住在女朋友家,马上反对:“你姐那儿不能住吗?自己不能租吗?没结婚就赖在对象家传出去多不好听?”
陈卓只好坦白自己没存款,问父母要了六千块,在找到房子前先把行李搬到了陈夏这儿。
陈夏腾出了客厅给他用,除了空间逼仄点,生活节奏并没被打乱。她每天早上出门,他还在睡,晚上她睡了,他才疲倦地回。周六,她下厨做了两个菜,陈卓欣然吃现成的:“姐,你不觉得你现在的作息特别适合已婚妇女吗?要是你早换工作,和孟哥……呸,和那个混蛋,或许也不会散了。”
她恼火:“我们散不散跟你有关系吗?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陈卓心虚地看她,“怎么了,今天天气这么好,你心情却这么糟。”
其实她的心情糟了很久,不为其他,就为这份作息特别规律的工作。
她本以为像恒天这样的大公司,制度体系应该十分规范,但入职时学习考试的制度汇编有一元硬币那么厚,落实到日常工作中却成了一纸空文。
她所在的企管部共有五名员工,分管主要的几家子公司,按理应该对各自的运营情况十分了解,但当她在月中和月末问他们要应收款的整理文件时,他们竟然说没有,她去问部门经理,也是同样的回答。
其实她一早便发现各成员企业的坏账准备十年都没有调整过,去问,说是正常。业务员上交的合同有的是复印件,有的是原件,去问,说是业务忙,随手拿了便作数。退款申请单只有孤零零的一张纸,她审核时指出要附上银行水单及对方单位的退款证明,业务嫌繁琐,财务不以为然:领导都签字了,还能不退吗?
大部分人都怕麻烦,于是把爱找麻烦的她也当成了麻烦。可是,这些细节虽然不一定会影响交易量,但明显存在改进空间,更别提一家拥有几千家下游的贸易公司竟然不滚动处理应收款?企管部难道不用中和财务和业务对账失误的风险吗?
后来她实在忍不住,总结了问题和建议和经理商讨,经理慢慢听完,跟她解释:“我们公司向来是先收钱再发货,除了大客户有账期,小客户哪里有资格谈条件嘛。”
“是这样,所以有预收正常,有小客户的应收就不正常,业务账和财务账要及时进行比对,之前有过财务输了一笔承兑金额,两个月后托收,又重复输,结果财务账只入了一笔,业务员则根据重复的那笔多发了一批货,给公司造成了损失。”
“那是业务员傻,收到多少钱自己不知道?”
“可是我们无法判断他是因为傻而多发,还是主观故意,利用了这个漏洞。而且,在对客户资料的审核上,我们必须警惕一人独资的企业,如果是诈骗……”
“好了,这些你想得到,别人也想得到,但想归想,谁来做?业务员资格老,你跟他提,他听你的吗?”经理打断她,大手一挥,“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犯错终究是少数,也在所难免。何况我们要相信同事。你懂得思考是好的,但我们明年就要换新系统了,等你转正了,学习完了,再说。”
经理语气温和,态度却明确,她只好出去不再多提,却不免开始质疑自己这个岗位设立的必要性,可惜,这么多天了,她并没能从宽松的工作环境中找到答案。
陈卓见她沉闷不语,也不敢再招惹。吃完午饭,他在家打了几局游戏,又出去转了转,晚上则跟女友另有安排。
他打电话报备:“姐,晚饭别做多了,我不回来吃。”
“我没做,我也有事。”
“约会?”
陈夏不想理他。
站在镜子前思索许久,最终还是放弃化妆。出门时,她穿了件红色的丝绒裙,外面披上基本款的黑色羽绒服,本以为是两手准备,但赶到临时变更的餐厅,里面的暖气让她不得不卸去伪装。
对面的丁维难得没用那锐利的、探索的眼神盯着她:“单独约你出来吃饭,不会觉得尴尬吧。”
“当然不会。”然而她的脚趾已经轻轻抠住了鞋底。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里的灯光如此暧昧,周围坐的又都是一男一女?
“你尽管放心,如果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我想我不会醉的。”陈夏自信,“如果您是因为我对您撒了个小谎而记住了我,那我先向您道歉。”
“我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陈夏扯扯嘴角。
她突然有点后悔来这了,毕竟她之前收到过他的示好,但因为觉得不再会有交集,只是漠然视之。如今再遇,他已经成为弟弟的上司,尽管她不知道他为何继续邀约,但因为一时的无趣,她答应了,那她即便不去卖力地讨好,也至少不能得罪他。
丁维轻而易举地读出了她的心思:“陈卓很不错,性子活泛,做事也不粗糙,只有一点,效率不够,我没见过他准时下班。”
“他大概想向您学习,毕竟您比他待得更晚。”
“不要内涵我,我的工作量跟他能比吗?”丁维看她朴素而白皙的脸,给她倒了杯酒。
陈夏爽快地一饮而尽。
牛排上来了。丁维切入正题:“你和栀子花的徐骁是什么关系?”
陈夏不确定要不要暴露徐骁的另一个身份:“算是朋友。”
“所以那天你帮他的忙。”他点头,“他们没让我失望,项目完成度很高,我挑不出大错。”
“能得到您的肯定,他们一定很高兴。”
“不过我不会和他们继续合作。”
“为什么?”
“因为他们在搞大动作。”他目露试探,“一个不到二十人的小公司,竟然在研发智能化投放平台和运营分析平台,很令人震惊。”
“是吗?”陈夏反应平静,“这我倒没听他提起过。”
“而且,据说他们甚至在开发5G云游戏平台。”
陈夏装傻:“这又是什么?”
丁维却不解惑,只说:“我不清楚他们是如何获取到主流服务商的支持,毕竟,就平台流量而言,他们的总和甚至比不过三娱的一个大IP。”
他凑近:“这些你都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陈夏心里估计这便是那位花神憋着的大招,但眼神清亮而无辜,“丁经理,您是不是误会了,我是徐总的朋友,但能带上酒桌的是什么朋友?您觉得他会把这些告诉我吗?”
“这样啊……”丁维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看来是我想多了。”
陈夏举杯敬他。
酒过三巡,两人的脸上都染了红晕。丁维明显醉意更深:“看来今晚得麻烦你送我回去了。”
“我送您,不如叫代驾,或是让您太太来接更方便?”
他呼吸微顿,抬眸看她:“哦?”
哦?
陈夏觉得他老毛病又犯了,这人的酒品真不太行。
“你知道我结婚了。”
“不难猜啊。”陈夏双手叠在桌前,“那天在咖啡厅,我见您手上戴着戒指,但上一次见面,包括今晚,您的无名指上没有任何东西。既然您是个将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的人,那我想,您平时上班忙,周六的晚上若有时间,还是陪您太太比较好。”
“如果她需要我陪,我也不会找你了。”
“我只能陪您喝喝酒。”
“除了喝酒呢?”
陈夏笑:“我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好让您误会了,我虽然能上酒桌,但不代表我愿意上其他地方。您身兼要职,压力大,我能理解,也很愿意跟您聊天交朋友,但您要是下了酒桌还想找人发生什么,我一定不是您的最佳选择。”
“陈夏。”丁维神情复杂。
“很感谢您请我到这儿享用晚餐,我今晚过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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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夏说完,抬手示意服务员结账,本以为交流到此结束,却不想秦子铭和孙如非正巧经过。
四个人都有些意外,孙如非和陈夏交换眼色很聪明地没有打招呼,秦子铭却不能装不认识。
好在丁维喝了酒,又吃了瘪,没心思多谈,各自回家后,孙如非晚上给陈夏发短信:“你是该多认识几个男人,不然,朝九晚五的生活太无趣了。”
陈夏当然不能把丁维和有趣联系在一起,但她的确有些厌倦目前的过于循规蹈矩的生活。
元旦后,陈卓找到出租屋,从她这里搬了出去。
她做完大扫除,躺在沙发上无事可做,一会儿翻旅游软件,一会儿看手机银行,一会儿刷新朋友圈,刚看完陈卓的新家预告,往下拉,却见小郑发了张爆炸图片,配文是:“完了。”
底下有前同事问怎么了,他却没回复。
是工作不顺心吗?
看来不顺心的不只她一个。
她想了想,决定私信问他发生了什么,毕竟上周他还给她分享了农历年前要和女友订婚的好消息,然而她的关心一直等到晚上才有回音。
“这回真完了。”
“到底怎么了?”
“卢城厂区出事故了。”小郑的声音沙哑,“火灾,损失很大,董事长亲自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