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坪乡间》o漾子o

2、怅然若失的两人

　　第二章 怅然若失的两人
　　“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大坪乡间拢共就那么大，从大城市里面回来过暑假的吗？”肖俊廷拿起刚刚已经录入系统要归还的书，将它们一一摆回不同的区域 ，杨家栋看着他纤细且骨节分明的手在书从中游走，跟上前说着自己的近况 ，一开口说的却是 : “你看的书好杂。”
　　“嗯，因为前段时间刚考过了大专，那些老师圈出来的学习范围太大，感觉每一个都是重点，就干脆哪一方面都涉猎一点， ”话刚刚说出口，肖俊廷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原因无他，在他眼中杨家栋的长相太具有迷惑性，能感觉到不俗的家教和清俊的外形，下意识就觉得杨家栋应该是大城市里大学生。
　　自己这点成就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听起来感觉你的状态很好很放松，对知识的吸收也很好吧，相反我可能是看太多，脑子里有点消化不良了，”很明显，杨家栋完全没有体察到他的小心思，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顺手接过他手中的书，帮他放到了不同的分区，“不知道乡下的大学会不会好考一点，”肖俊廷背对着他 ，心想，原来是高中生，听这语气貌似是打算在大坪乡间长住一段时间。
　　“不清楚，不过肯定会比大城市的分数线要低不少，说不定对你来说很轻松，而且我们这种十八线的小镇，分数线低，还有大学生补助金 ” 。
　　安静的图书馆一层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平静的空气里传来一句声响，杨家栋倒吸了一口气，使得肖俊廷转过了身，少年的头顶上有人发出着温柔的询问:“怎么了？”
　　“这是个封面真的是……阴间”，杨家栋忍不住五官都皱在了一块，肖俊廷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就像是一个瓷娃娃突然有了生命，觉得眼前的少年异常的生动鲜活。
　　“喔，偶尔我读书读得脑子堵住了，会特意借一两本恐怖小说，非常提神和解压，”他看得入迷知道杨家栋抬头，他蹲了一下看着封面上那个女鬼，“这本很俗套，主要讲的是几个人玩……”
　　杨家栋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下意识的排斥使他做出了反应。他柔软的掌心覆盖在他的唇上，“我……我听不得，容易失眠睡不着做噩梦……”他顿了顿，声音越来越小在肖俊廷看来，是因为接触了陌生人的不好意思，快速的把手收了回来。
　　肖俊廷眯起眼笑吟吟的拿过他手中的恐怖小说塞进了相关的分区里，“好，你别看”。
　　不到几十分钟，端庄大方的的图书管理员就杀了个回马枪，宣布着:“没事了，你们各忙各的吧……” 大意就是散了吧你们，别想在书香庭院里勾勾搭搭。
　　看着肖俊廷和杨家栋几乎负距离的接触着，更加证实了她的想法，果然是想勾搭这老实巴交，俊美清秀的小男孩。
　　图书馆管理员的内心是奔溃的，没想到除了要和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争夺婚恋市场，要被学历人脉地域分个三六九等，现在还要被青春俊秀的男孩子偷塔，何止是时代，人也变了。
　　杨家栋早已把手收回，低垂的眼睛在看自己腰前的那一层图书，试图在一层恐怖小说里面挑一本封面稍微不那么恐怖的。肖俊廷低头望着他，几乎可以称得上痴痴的望着，眼神里几乎藏不著。
　　如果不是短跟凉鞋在瓷砖上的细微的脚步声，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图书馆里又多了人。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侧过头看着图书管理员新换的半裙，试图为了延长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时光而接着出声挽回:“不用勉强，读卡装置应该没有那么快的修好吧？”
　　“没有问题，图书馆有配维修工，他会把问题解决的……倒是你们，不要在图书馆里大声说话，会影响到别人，”肖俊廷和杨家栋顿时石化了，你管这叫大声？杨家栋下意识的左顾右盼一一整个图书馆这一层明明只有他们三个人，哪来的别人？
　　肖俊廷立即就明白，自己捉弄人也是要有个限度的。对方开始反击了，不占任何道德高地的他立刻服了软，一只手朝她竖起了一个OK的手势，嘴上打哈哈的说着:“遵命。”
　　“书我们已经放回原位了，”图书管理员明显非常好哄，看在他老实安分下来，也就不多计较了。在他身后遮得严严实实的杨家栋探出头来，不知所以然但是看着空气逐渐又恢复平静，安下心来对他抿嘴笑了下，轻轻说着:“我去复习。”
　　肖俊廷低头贴在他耳边，看着投射在他脸庞的那束阳光，连耳廓上温暖纤细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温柔的回复着:“好”。
　　图书管理员拿着那本厚厚的英文书，从书上方漏出半张脸和大眼睛，鄙夷的望着这两个臭男人。虽然但是，这两个人外形还真的很搭，站在一块不需要做些什么都很养眼。这个想法一但萌生，她又觉得自己脱单无望了。
　　与此同时，姚记菜馆二楼已经点好了菜，甚至两个老人家已经开始小酌两杯了，“这人这么还没来，”阿嬷夹起花生米往嘴里送，老人家这一口白牙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
　　“还不是你宠的，天天小东西小东西的，多大的孩子了”，老人家抬了边眉，望着对面老伴。阿嬷拿起自己的按键功能机，正在低头准备按手机号码的手一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抬头道:“你又好到哪里去老是对我那宝贝孙子挑着挑剔那的，还说什么打击教学，我看给你来一拳你就老实了。孩子他爸就是受不了你是个臭脾气，所以才不回来的，”阿嬷说着，本来准备按功能按键机的手停下来了，老头子额间流下了细汗，看着老伴那股誓不罢休的气势。
　　肖俊廷还了书，但是还是在图书馆里悠闲的走来走去，热衷在书与书的缝隙中窥视着杨家栋，少年低头弧度，肩颈脸成一线形成一个非常自然好看的弧度。
　　低头打开手机关掉闪光灯，还想再拍一两张照片，刚刚鸡零狗碎乱作一团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到，后知后觉的发现饥饿感开始扩散开了，催促着他离开这处温柔乡。老两口还在姚记菜馆等着他。肖俊廷离开一排排书柜靠在走廊边上盯着他，杨家栋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顿了顿抬起来头。
　　本来也没打算说再见的，但是看到他微微抬起的视线，自己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抬手挥了挥。杨家栋有些迷茫的望着他，报以一个明媚的微笑作为回应。
　　肖俊廷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原来看到喜欢的人，看到不加掩饰的欣喜，是会走不动道的。
　　当他一个人到姚记菜馆的时候，老两口还在拌嘴，平时威风凛凛的老爷子，像是恹恹的狮王看着年华不再的自己，任由小狮子们掠夺草原上的母狮子一样失落，“阿嬷……”肖俊廷此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嘴角尴尬的一提。
　　肖俊廷整顿饭他都吃得心不在焉，就算是最喜欢的饭后点心炸香芋卷，也只是简单的吃了两口。老两口吵过，准确老说是阿嬷对老头子单方面的降维打击，开始都埋头各吃各的。虽然能感觉到这家伙不可能这么安分，但是都默认宝贝孙子看不得他俩吵架。
　　肖俊廷面无表情的嚼着酥脆的鱼尾巴，嘎吱嘎吱的，脑子里面全都是那少年人的自然挺直的背影。
　　第一天，肖俊廷蹲在图书馆大门口，就为了能像小学时在三姑大姨的侄女同学家的远房表妹那里看过的少女漫画那样，人为的制造一次自以为浪漫的偶遇。但是很不幸的是他从两点钟等到了五点钟，眼看大太阳从东到西落下，也没能等到他想见的人。
　　第二天，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甚至还早起的二十分钟的肖俊廷，仍然痴痴怨怨的在等杨家栋那一模背影，眼见太阳又一次从东落到西边。终于在第三天，受不了踏进了图书馆里躲大太阳。
　　我真是蠢货，一时之间他竟对自己生起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悲愤感。居然沉浸在和他渡过的时间里，心里面推测着他的喜好，家庭环境和几口人以及一些明明无关紧要却关于他的小事，到头来心机算计，却唯独忘记了他不一定每天都来图书馆这种环境复习。
　　他心想着，走上了旋转楼梯，径直走向的图书室，探头望了一眼，图书管理员仍然低头看着一本厚厚的英文书，戴着明显是读书时才会佩戴的近视眼镜。零零散散几个人分布在书柜或休息区边，他退了出来，仍然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图书馆是两年前开始建的，像这种边缘化小镇附近一抓一大把，前年都在忙活完善其他小镇的设施，终于在政府部门的视线投往大坪乡间了。先是建幼儿园再是斑马线的重新绘制然后是图书馆的建成，刚刚建好的时候他还特地来凑过热闹。成箱成箱的崭新的书本贴着标签给送近图书馆里，让肖俊廷不由得心驰神往。
　　最近听说终于要把位于十字路口的圆形简陋喷泉给拆掉重新装修，他走到二楼的床边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虽然那么屹立在这里这么多年，也算是半个标志性的建筑，但是说不定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心里和见不到的人有些情绪上的重叠，抓不住拦不到的怅然若失漂浮在心海。
　　图书馆借书最高期限不能超过30天，虽然这30天只要有一天蹲到他也不是什么难事，撑死把肤色从健康自然晒成小麦色。
　　“亲爱的，能叨扰你一下吗？我觉得我应该会比书好看，”肖俊廷一扫之前的怅然若失，磨磨蹭蹭的挪到了图书馆管理员身边，看着她胸前的铭牌一一许洁。
　　许洁拿下了眼镜，正打算说:“我愿意，”一抬头看到是前两天刚见过的肖俊廷，本来谄媚的合紧的双手前倾的动作，手一下叉开倒下靠椅一副耶稣祭天的安详的样子。
　　她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她倒下靠椅仿佛是一个开关。25岁又怎么样呢？少女站在黑色的空间站里，她看着自己人生的走马灯，从三岁到五岁，从五岁到八岁，从八岁到十二岁，从十二岁到十八岁，年年岁岁从眼前而过。很庆幸的是，我不是因为无休止的催婚而结婚，而是出自对爱情的向往，不想错过扔任何会产生爱情火花的机会而结婚的。
　　无论如何在我眼里，25岁还是少女，30岁也一样。黑暗空间站里突然串出的大束的白色鲜花，片片花瓣席卷着她不断纠缠着她。
　　你可以对我喊我阿姨，那是你唯一攻击我的理由了，但是我不会喜欢一个在年龄上大做文章的男性，她被鲜花的浪潮又卷又吹，看着自己白嫩的双手，心一横，拔起鲜花丛中粗糙带刺的树干挥舞着向前回击着那无礼的白色鲜花，飘零的花瓣附在她白色的长裙上变成丝丝娟秀，黑色的空间瓦解开来变成白色空旷的地方，光亮的窗户显现出来，温暖的阳光倾洒在许洁白净的脸庞上。
　　突然大地振动了一下，白色的大地如同细沙滴滴向下掉落，脱落的细沙流露出她所在的原来的世界。
　　许洁坐在图书馆的工位上，她保持着刚刚倒下躺在靠椅上的姿势，不同的是，怀里盖着一件白色蕾丝的外套。
　　“原来是……梦，”她一抬手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