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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千里追故人无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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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泽湘跟着宫里来的人进了宫,从此皇宫里多了一位敏康公主。
女儿进宫,乔芷妍心无所念,离开颖都,不知去处。
在乔泽湘进宫那日,苏蔓之去陈茶坐了会,跟陈叔说了几句话,之后再也没来过陈茶了。
碧玉拿着她与百里故一起写的《忽相顾》的戏词,看着看着,忽心中悸动,眼皮一跳,心痛得站也站不稳了,跌倒在地。
而她刚刚正看到那句“风散云颓,故人难归。”
她站起身来,抱着戏本,跑了出去。
碧玉跑到御书房门前,抓着门口处的纪公公,说:“纪公公,陛下在里面吗?我要见他。”
纪公公想挣开碧玉的手,奈何碧玉拽得太紧,他只好焦急道:“碧嫔娘娘,快放手,这要是被皇上看到了,老奴性命难保。”
碧玉不理会纪公公的话,只说:“让我进去,我要见陛下。”
“老奴这就给娘娘通报。”纪公公一跺脚,说:“娘娘,放开老奴,才能通报啊。”
碧玉呆呆点头,松开纪公公,说:“是了……你、你快去。”
纪公公连忙跑进去给承庆帝通报了,对承庆帝说:“陛下,碧嫔娘娘求见,是否让她进来?”
“哦?碧嫔?”承庆帝把玩着手上扳指,漫不经心地说。
纪公公不知发生了何事,小心道:“是,陛下,是碧嫔娘娘。”
承庆帝还未说话,门被慢慢推开,碧玉走了进来。
纪公公一看,吓了一跳,急道:“陛下,这……这……”碧嫔未等通报便进来了,皇上不会怪罪于他吧,想到此处,纪公公冷汗连连。
“你先退下。”承庆帝说。
纪公公微微松了一口气,说:“是。”便疾步退下了,退下后还关上了御书房的门。
碧玉走上前来,说:“告诉我。”
“嗯?”承庆帝靠在椅上,问:“告诉你什么?”
碧玉问:“你对百里……做了什么?告诉我。”
“叫得可真是亲热啊。”承庆帝眯起眼睛,说:“碧嫔,你连规矩都不懂了吗?”
碧玉不管不顾,只说:“告诉我,告诉我,请你……告诉我。”
“你是觉得他出事了吗?你觉得朕做了什么?”承庆帝观察着碧玉的神色,莫名有快意。
“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碧玉喊道,“你凭什么?就凭你是九五至尊吗?”
承庆帝一字一顿地说:“你说得很对,就因为我是九五至尊,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碧玉捂着心口,那里有钝痛之感,承庆帝露出残忍的笑,说:“原来有情人之间,有一人在生死之间,另一人真的有感觉。”
大雪茫茫间,百里故饮下毒酒,倒在雪地间。
“我将一瓶毒酒,送到了你的情郎手上。”承庆帝说,“这个时辰,应该已经送到了。”
碧玉喉间血气翻涌,难以开口。
“一场酒……醉,当如……一夜大梦,阿碧……阿碧……梦醒莫……莫流连……”百里故眼中一片苍白,艰难说道。
承庆帝说:“现在的西北,应该很冷。”
寒意渗入骨,毒酒烈肺腑,百里故在冰火两重天间,流了一滴泪,落入雪中,转瞬不见。
碧玉跪在地上,呕出一口血,她说:“我要出宫,我要出宫,陛下……求你了,我,我要出宫。”
承庆帝斜睨碧玉,继续道:“那毒酒是朕特意挑选的,可以慢慢死,他还可以,再多想你一会,朕,已经仁至义尽。”
碧玉给承庆帝磕头,说:“陛下,陛下,求你了,求您了,求您了……”她要去找他,她要陪着他,她好……疼。
搅动五脏六腑那样的痛,百里故曾经为大陈受过刀伤、受过枪伤、有一些伤口险些致命,他也曾在受伤的时候嘶嘶低呼,还要咬牙保持清醒,再战!再守!伤好了,伤疤还留在他的身上,血流不止的时候,他都没有此刻这般疼过。
“现在知道求朕了?”承庆帝站起身,一手背于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碧玉。
碧玉额前血肉模糊:“让我出宫!陛下,陛下……”
百里故疼得在地上翻滚,他拼命地敲打着头,为了保留最后的清醒。
“求陛下……臣妾求陛下了……”血顺着额留下,碧玉已经不知道模糊她的视线的,是血还是泪。
承庆帝看似有些动容,没再刺激碧玉。
“花好月圆……我食言了……”百里故在手心上写了几个字。
碧玉磕头时,眼前一昏,接着跌了下去,没力气起身了。
承庆帝说:“你去罢,宫门外有马车,会有人将你送到那里的,不过……你去到之后,他还在不在,朕说不准。”
“多谢陛下。”碧玉突然有了力气,挣扎着站起身,像一片叶子,晃晃地往门外飘走。
承庆帝在发泄,乔芷妍离开了,为什么?既然他和乔芷妍无法破镜重圆,那他也想让有情人不得善终。碧玉和百里故这一对,便很好,他要让他们生离死别,不得相见,可他到底还是心软了。
碧玉一步一步走向宫门,风散云颓,故人不归。
她的将军没有堂堂正正地死在战场上,而是悄无声息死在了帝王的不能容忍之下。
“百里……故……碧玉……”百里故说,“好好……活着……”
多么可笑啊?
点点凉意打在脸上,碧玉伸出双手,捧了一汪水,喝了几口,还是那么清甜。
她坐上马车,马蹄飞驰,溅了一地的雨水。
大雪纷纷扬扬,顷刻间便将百里故掩盖,万物寂静。
几日后,马车停在了雪地上。
碧玉在大雪里找了一日,没有,没有,没有百里故。
她不甘心,一次又一次地扒开层层雪,不管怎样,她都要将他找出来,即便是尸体,她也要找出来……给他好好安葬。
突然,碧玉扒开雪,发现了一只被雪包住的手,她将雪轻轻拂开,看了手背一眼,便握住他的手,这只手的左上方,靠近大拇指的地方,有一颗痣,这是……百里故啊。
她握了早已僵硬的手片刻,便将手放下,准备将百里故拉出来,却发现手心上面有东西,她凑近看,只见几个大字:“碧,好,活,莫,死……”
她落下泪,说:“好,我好好活着,我不死,你让我活着,我便活着。”
碧玉抓住百里故的手,轻轻一拉,一看之下,几乎魂飞魄散,她……她只拉出来了一只手……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碧玉扒开那处的雪,心中大恸,气血上涌,碧玉将其咽下去,嘴唇颤抖,跪伏在地,伸出手去。
无比温柔地抚摸那森森白骨。
碧玉索性抱起白骨,右手继续扒开雪,她扒得精疲力尽,躺在雪地之上。
“啊!”碧玉泪流满面,仰天吼道:“狗屁老天,狗屁神仙啊……”
那只野兽,连百里故的头都叼走了。
风散云颓,故人无归,故人无存,故人无碑。
忽相顾?
不再相顾。
“奕王,封西北大将军,即日起去西北,驻守边关。”
“敬镇北侯一杯,忠心耿耿,丹心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