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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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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疯玩回来就激烈的做爱,吕宁头疼了好几天。
头疼虽然很折磨人,但在某种层面上来说也是个好事情,至少在那种痛楚下吕宁可以不用去思考以后的事情。
“哥,你想吃什么?”魏达翻着从外面餐馆拿回来的菜单,问,“喝粥好不好?”
吕宁从床上坐起来,身体一有大动作,太阳穴就突突的跳动着,闷疼的感觉钻进了脑髓:“我来做吧。”
“哥,你躺着,别动。”
“哪有那么多钱天天吃外卖。”吕宁说,“这样吃下去我们迟早会饿死。”
钱是一个现实的问题,吕宁已经失去了工作,他工作本来就没多长时间,之前的工资为魏达交培训班学费花了不少,剩下的积蓄并没有多少,当初没有思考清楚就和魏达跑来了这边,虽然房租不贵,但依然是一笔支出。
原来的房子还没有到租期,吕宁有点后悔没有找个短期租赁的出租出去。
虽然魏达靠编程也能赚些钱,但收入并不稳定,维持两个人的生活太勉强。
自己是学医的,可现在已经不可能再回去当医生了,不知道还能找到什么工作。
一思考这些问题,吕宁的头就愈发的疼起来,见他托着头的模样,魏达连忙走过来扶着他躺回床上:“我来做。”
吕宁笑了:“你除了挂面还会做什么。”
“学学就会了,我给你煮粥,炒两个菜。”
吕宁再没了起身的力气,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闻到一股糊味,吕宁感觉好了一点,撑着站起走到厨房,见魏达正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挥舞着铲子,炉子上的锅正冒着浓烟。
“你在做什么?”
“西红柿炒鸡蛋。”魏达关掉火,有些委屈的说,“糊了。”
吕宁走过去,看着一锅黑黑红红的东西,苦笑:“鸡蛋吸油,油要倒多些,油先在锅里晃一下……”
他就站在魏达身后,半边身子都无意识的贴了过来,魏达侧头看他,那人正一脸惋惜的望着锅里的东西,认真讲解做这道菜的方法。魏达的心揪了起来,胸中的幸福几乎要满溢,忍不住在吕宁嘴上轻啄了一下。
“西红柿……”吕宁说到一半的话被这个吻打断,有些诧异的望向魏达。
魏达觉得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出自己对眼前人的爱意,那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让他简直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
哥,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咔’的一声轻响,吕宁慌忙的望向自动跳到保温的电饭锅:“你在煮粥?”
“嗯。”
“加了很多水?”
“嗯,煮了很久了,水溢出来好几次。”
吕宁无奈的摇摇头,打开电饭锅的锅盖,那些米饭已经煮成浆糊,几乎看不见颗粒。
“啊!电饭锅不是自动的吗?”
“老式的没有自动煮粥功能。”望着魏达懊恼的样子,吕宁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想着用不了多久,买的都是便宜的。”
人到绝望至极的时候总觉得穷途末路,仿佛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可是看着魏达努力的样子,吕宁忽然察觉到,自己还活着,生活还在继续。
至少他还有弟弟。
吕宁身体好了以后,魏达的工作忽然变得很忙,从原来的一周出去一天到现在每天都会出去。
有好几次吕宁早上起来,看见魏达依然坐在电脑面前,一副熬了通宵的模样。
“这个程序什么时候能编完?”
魏达敲打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快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魏达抿抿嘴,笑着说:“等我这个程序编完。”
“就算我们缺钱。你也不能这么拼命,已经得了病……”吕宁顿了一下,内疚感又冲上心头,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苦笑了一下,道,“以后,我想办法重新找个工作……”
“哥。我们不要回去了吧。”魏达面对着显示器,轻声说,“存些钱,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开个店做生意。谁也不认识我们,就我们两个人。”
那句谁也不认识刺得吕宁心口疼。吕宁觉得那句话是魏达说给自己听的,现在吕宁整天窝在家里,不想见人,害怕出门。
他被强大的心理压力折磨的近乎自闭,如果不是魏达在身边,恐怕早就已经崩溃了。
可是,有时候,看见魏达,也是一种折磨。
“对了,哥,星期五我要回去取身份证,可能会回家拿些东西,你有什么要用的,我一起给你拿过来。”
“我们一起……”
“不过我程序也快编完了,马上就能回去了。”
“哦,那就算了。”虽然想和他一起回去,但是想到回家要碰到的人和异样的眼光,吕宁还是作罢了,“我没什么要拿的。”
说得越自然那人就越不会疑心,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魏达笑了笑没有作声。
这个程序永远不会有编完的一天,中间会出很多的岔子,慢慢消耗掉时间。
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一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魏达只能尽全力的拖延引爆的时间。
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却又甘之如饴。
天天在房子里呆着,吕宁已经没有时间的概念,这天起来没有看到魏达,惊慌了很久才想起魏达回去拿身份证了。
吕宁心神不宁的度过了一个上午。
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对弟弟的依赖感越来越强,已经到看不见人就会心慌的地步。
这种依赖是有点病态的。
意识到这一点,吕宁开始不安,自从受伤以后,他的精神就一直处于极度脆弱的状态,到现在已经愈演愈烈,焦躁、不安、自责、悲观、绝望……
好像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离正常的自己越来越远。
这个认知让吕宁愈加的恐慌。
学校曾经上过心理的课程,吕宁想起书上的建议——多出去走走,多接触人。
又犹豫了一会儿,吕宁终于打开门,走了出去。
自从来到这里,他从来没有出过门,已经一个多月了,外面的阳光过于刺眼,吕宁过了一会儿才适应那阳光。
他在站台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坐了几站路。
在一个看起来很繁华的地段下了车,吕宁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城市非常陌生,他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然后他想打电话给弟弟,却发现自己没有带手机出来,再一摸口袋,钥匙也没有带。
原来的吕宁出门前一定会检查手机和钥匙。
一瞬间,吕宁有种自己已经不是自己的错觉。
幸好他口袋里还有10块钱,因为上次手机电话薄的丢失,他特意记下了魏达的手机号,吕宁找了个带公共电话的报刊亭,拨了魏达的手机。
“喂?”
“魏达。”听到弟弟的声音,吕宁觉得安心了很多,“是我。”
“哥?”魏达很惊讶,“这是哪里的电话?你在哪?”
“我想出来转转,但是没有带手机,钥匙也忘带了。”
“你在哪?我马上就下火车了,我去找你。”
“我也不知道这是在哪儿。”吕宁看看周围,“你快到了?那我到火车站找你好了。”
“……”魏达犹豫了一下,说,“好,那你在出口等我吧。”
挂了电话,计时器滴滴的响了两声,报刊亭老板问:“还打吗?”
“不用……啊,我再打一个。”
吕宁想起老马的手机号和自己的只差了几个数字,当时老马还笑呵呵的说他们有缘。
他忽然想打个电话给老马,问下医院对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
是多少来着?吕宁一个一个的摁着数字键,139187660……23?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为空号,sorry……”
耳边响起甜美的女声,果然不对,吕宁叹了口气,扣下电话。
火车站人很多,吕宁到了才发现火车站有三个出口。
不知道魏达到了没有,会从哪个出口出来,吕宁顺着出口一个一个找过来,刚走到第二个出口,忽然听到魏达的声音:“你够了没有!”
那声音很高,引得周围路人和吕宁一起望过去,魏达正背对着他,和什么人说话。
吕宁刚想叫魏达,却突然看见被魏达吼着的人。
那是个很瘦的女人,穿着一件红色的大衣,他曾在来时的火车站见过。
虽然当时魏达否认了,但再次看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吕宁马上明白了这女人就是自己的继母魏达的妈妈——阎美琪没有错。
见到路人纷纷看向这边,阎美琪慌忙的拉着魏达就走。
“我还要等人。”魏达毫不客气的甩掉她的手。
“达达。”那女人用哀求的语气说,“和妈妈回去好不好?”
魏达冷笑:“我妈早死了。”
“达达,你别这样,我打你电话你都不接,我可是你妈妈……”
“你以为你是谁?”魏达冷冷的说,“你说要把我哥房子钱还给他我才把电话给你的。”
阎美琪又扯住魏达的袖子:“不是……达达你听我说,你跟我回去那钱我肯定能给你,你爸他现在可有钱了,你想要啥他都可以给你……”
“你有完没完!说了多少次我不会和你走!滚!!”魏达狠狠的挥掉她的手,转身就要走,头一抬,却看见呆呆看向这边的吕宁。
“哥,你来了?”魏达快步走到他跟前,拉着他说,“走,我们回家。”
那女人跑了两步,魏达回头瞪她:“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你再跟过来我就揍你!”
吕宁被他拉着,禁不住回头看,那女人没敢追过来,撒泼似的坐在地上喊:“你个没良心的!连妈都不认!魏达!你这是要逼死你妈啊!”
“别管她。”魏达头也不回的说,“要是能为这事死就让她死去好了。”
吕宁望着那女人毫无形象哭喊的模样:“她……”
“她找到我亲爸了,那人做生意发了,开火锅连锁店,一个月能赚十几万,她去找人家,他们当初不过是非法同居,人家早就结婚了,压根就不认她。”魏达的声音很平静,“不过那老头娶得老婆生的是女儿,心里还惦记着我这个儿子,对她说要是找到我回去,就连她一起养了。”
终于走到公车站,听不见那女人的声音,魏达和吕宁站在人群后面等车。
望着过往的车辆,魏达用嘲讽的语气说:“哥,你说可不可笑,当初明明是他们不要我的,现在我不需要他们了,他们却突然又来找我。”
吕宁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只能笨拙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魏达低着头,吕宁还未看得清他的眼睛就被他抱住。
“我爸抛弃我们的时间太早,连我的样子都不记得了,那女人说要带我去做DNA亲子鉴定,然后拿着那个去找我爸,哥,你说他们这样做算什么?他们又把我当成什么?”
吕宁鼻子发酸,心里有点堵,却依然词穷的不知道怎样安慰他。
魏达的头靠在吕宁肩膀上,那一块衣服渐渐被那人的体温浸透。
吕宁咬了咬嘴唇,问道:“你会去找你爸吗?”
魏达低声问:“为什么?”
“他有很多钱,可以替你治病。”
“我早就得了绝症,他们谁都救不了了。”抱着吕宁的手慢慢缩紧,“哥,你想我去?”
吕宁愣了一下,慢慢的抱住弟弟,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这个动作做的有些吃力,手甚至有点发抖。
“不想……”
公车来了,前面的人群蜂拥而上,吕宁没有动,也没有出声提醒魏达,默默的看着公车离开。
若是只有吕宁孤零零一个人,走到这种境地,定是撑不下去的。
可就像魏达所说的,就算整个世界抛弃他,弟弟不会。就算被自己拖累,他也没有一句怨言。
AIDS的潜伏期是二到十年,他们至少还有两年时间可以好好的生活。
两年,七百多天,一万多个小时。
他们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吕宁想,还有那么多天,兄弟两人可以相依为命,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