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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冬日霏霏,白雪皑皑。
      晨曦初升,好一个晴朗的艳阳雪天。
      朱漆大门上金子牌匾高悬,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威武森严,名门望族贺兰府在隆冬中辞旧迎新,国荣家喜接踵而至。

      贺兰府本姓裴,当家主人裴文举本是朝廷不居要职的文官,可官轻胆不浅,合着宇文家长毒死两位皇帝。
      新扶植的皇帝年仅五岁,朝廷大权旁落,宇文家执手遮天。被毒怕了的拓拔皇族事事恭顺宇文家,宇文乃鲜卑一族,复鲜卑旧姓,所将士卒也改从主将的胡姓。

      裴文举本是汉人,因功不可没,被赐予贺兰氏,举家跃入皇亲国戚一列。
      五年前嫡长女入嫁宇文家,成就了面上门当户对,实则高攀的一门姻亲,年前庶次女嫁入皇宫,给十一岁的拓拔皇帝当贵妃。
      一时间恩宠鼎隆,鸡犬升天。

      天已大亮,高墙深院依旧静谧,昨夜贺兰氏家宴,闹腾至寅时,主子们刚躺下没多久。
      朱漆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只留了容一人挤过的间隙。
      一名家丁拿着扫帚出来扫雪,他是昨夜玩骰子输掉的倒霉蛋,所以大家都在睡梦中,他就揉着眼睛先起来扫雪。

      换做平日,这群懒奴才早被抽筋剥皮丢到郊外喂狼,只是前些日子前来恭喜道贺的人趁着年关时节挤破了门槛。
      豪门的奢靡喜宴不比寻常百姓,一摆就是十天十夜,待到宾客散尽,大家趁着兴头,又关着门自家人闹了一宿。
      估计这要恢复精气神起码得要个十天半个月。
      所以这些奴才们才敢日上三竿了才出门扫雪,反正又不会有人来拜访。

      扫雪的家丁东一下西一下,又是呵欠又是揉眼。
      突然一阵寒风卷着雪粒子刮来,顿时醒了瞌睡。
      说来也怪,那风是兀地出现,然后又兀地消失,好似哪位神仙吹的一口仙气,风过之后依旧艳阳高照,白雪皑皑。
      他朝风来的方向望去,雪地里,白花花一片。
      待看清时,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石狮子旁植的一棵腊梅。
      寒冬料峭间,开得一树璀璨,冷冽的幽香涌入鼻尖,沁心润肺,精神抖擞。
      让家丁如此吃惊的不是这株腊梅,而是腊梅下立着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雪光下,小姑娘肌如珠色,冻得红彤彤的脸颊就如头顶的那株腊梅。

      她目无惧色也无惶恐,只是微眯眼睛打量着金字题书‘贺兰府’三个熠熠生辉的大字,嘴角咀着似笑非笑的涟漪。
      似极千年雪狐。

      “就是这里了。”
      小姑娘自言自语的点点头,目光落到扫雪的家丁身上。片刻后,几步跃上台阶朝他行去,步伐敏捷如风,脚下带起一阵雪粒子。

      内院,浣花阁。
      此时一反常态的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十一岁的贺兰芷仅着雪白亵衣,手持霄月宝剑,怒气冲冲的追着一名婢女狂跑,一路人仰马翻,哭爹喊娘。

      贺兰芷是贺兰文举的小儿子,而立得子,家族风头正旺,自然将其宠的无法无天,加之其母乃贺兰文举的正室,出身陈郡谢氏,身份极其高贵,‘旧时王谢堂前燕’中的谢便是指的陈郡谢氏。
      虽然陈郡谢氏已经没落,然在这个只重出处的年代,那是贵不可言,更何况贺兰谢氏的一举一动绝非寻常大家闺秀学的来半分的,那是骨子里透出的高贵。

      贺兰芷会这般生气无非昨夜家宴怕他饶了局,让贴身婢女翠嘀找了个理由将其哄骗入睡。
      一大清早,贺兰芷兴致勃勃的起床着衣,因为翠嘀昨夜编的理由是今早一大家要出城登山赏雪,她本想着小公子常年赖床,大冬日的,哪能起的了。

      直到今日清晨见到小公子这幅兴奋的样子,再想着他平日里的种种劣性,半推半就的露了真言。
      这下贺兰芷倒真生气了,不为别的,就为大家合伙骗他。
      衣也不穿,提起宝剑就朝翠嘀身上挥去。

      翠嘀本是贺兰谢氏身旁的婢女,见她机灵,就调到贺兰芷身旁伺候。
      这丫头生得漂亮也确实机灵,平日里跟小公子说东弄西也没被罚过,渐渐长了脾气,此时见小公子手上的宝剑寒光阵阵,吓得抱头就朝外跑去。

      只要跑到大夫人贺兰谢氏的院子,小公子怒火下了,总会饶了她。
      一路人见前面逃得是平日里最耀武扬威的贴身婢女,又是大夫人的人,不好伸手拦,后面追得偏生又是府里最不能得罪的小公子。
      一时间两旁围了不少家丁婢女,呼啦啦的一大群人追着两人朝大夫人院子赶去,好不热闹。

      李慕容迈着莲花步紧紧随着大管家,娘亲曾说过越是大户人家越在意枝梢末节的细微处,就连迈步就得步生莲花,清丽脱俗,这还只是户中的婢女,若是小姐,指不定生出几堆金元宝来。
      当然后面这句是李慕蓉自己腹诽罢了,断不能拿到娘亲面前来说。
      初入府,她远远的见着几位粗使婢女确实迈着极小的碎步,一副谨慎入微的模样,也就缩了缩脚下步伐。

      她凭着一纸书信,敲开了贺兰府的朱漆大门。
      这时代的家丁婢女都是各户养着的奴仆,绝无卖身契一说,就像市面上的牲口,可随意买卖。
      若要脱离奴籍,不但要得到主人家特别恩准,还要到官府找到原始文牒,删除奴籍,这种事费时费力不说,还费钱,又有几个士族愿为家中奴隶做这事?所以脱离奴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几乎是一入奴籍,世代为奴。

      又因这是个十分讲究出处的时代,普通的贫民百姓,即便再穷困潦倒,哪怕饿死街头,也不愿卖身为奴。
      而大户的奴仆皆是奴隶出身,自由身的贫民是不能入府做事的。

      李慕蓉并非奴籍,只是她有一纸书信,所以能入府。
      书信出自东部署地名门望族周家,周府大管家与贺兰府大管家系出同族,早些年也有些私交,只是光阴荏苒,各自有了效劳的主人家,这些年没有再见过。

      大管家初见印有周家家徽的信笺时,一向冷静慎重的他也激动的双手发抖,信中交代李慕蓉是其恩公的女儿,因来北方寻找亲人,望他能给她谋个差事,好安心寻找亲人。
      大管家收好信笺细细问了一番,问的很是谨慎小心。
      李慕蓉一一对答,虽无纰漏也不像经过刻意商酌过,也就信了。

      此时他正带着李慕蓉前往大夫人所住的院子。
      他是大管家,家中大小事务都得经由他手,自是当家主人信得过的人,要安排个把人什么的也是他说了算。
      只是问题还是出在李慕蓉的身份上,她非奴籍,府中又从不曾收过自由身的人做活,这事儿还得由大夫人定夺。

      李慕蓉随大管家到的早,只是大夫人还未起床,他们便在院外候着。
      天空蓝的一丝不染,偶有飞鸟划过,在这天宽地阔的北部,李慕蓉不知怎的就有种万径绝踪的旷世孤独感。

      心想也对,她不就是来寻温暖的吗?
      心下释然,便开始打量起大管家,只是大管家像樽石化的石狮子站在她的前面一动不动,往来的家丁丫鬟都朝他鞠躬作揖,他也不回,想是府中身份不低,李慕蓉心思这人要好好巴结才是,但是得掌握好度。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远处咿咿呀呀,喊打喊杀的呼声沸沸扬扬的传来,脚步凌乱繁重,似乎跟了不少人。

      两人愕然,回头望去。
      跑在最前面的婢女已经发丝散乱,花容失色,冬日严寒,她穿的又多,远远看去像个腌菜坛子,此时出了太阳,估计跑了不少路,香汗淋漓,脸上的妆容尽毁,活像个老妖怪,好不骇人。

      后面紧随而至的少年郎生得眉清目秀、皓齿丹唇,未束发,一头青丝随风飘逸,衬着身上绫罗亵衣愈发润泽。
      他手持霄月宝剑,面有愠怒,如星双眸紧锁前方妖孽,似极突降天神,丰神俊逸之姿如同天人。

      李慕蓉目光一沉,小声沉吟道,“就是他了。”
      这种成熟内敛之色不过一瞬就从李慕蓉眼中消失殆尽,待到那行呼呼啦啦不下几十人的队伍移到她眼前时,她跟大管家皆是一副惊诧不已的模样。

      实则李慕蓉心中想笑的厉害,都说大户人家的下等婢女都迈着莲花步,初入府,她见识到了,也确信娘没骗她,心中自然认定小姐、贴身婢女什么的定是迈着元宝步。
      哪晓见到的却是这么奔放的一幕,不由嗤笑。
      只是面上做不得,那嗤笑便藏在眼中,让黑黝黝的双瞳显得越发幽深。

      翠嘀眼见到了大夫人院外,心想没事了。
      脚下一慢,贺兰芷的剑就穿过薄薄的绿襦,出现在胸前,剑尖上还挂着一两滴鲜血。
      这下,才真正将大家吓到。

      贺兰芷性子顽劣并非一日两日,但是还从未杀过人,今日一开杀戒,那性子断然不能再说顽劣,而是如同其它府邸里的士族公子一般——暴戾凶残,离荒诞淫靡也不远矣。
      一些胆小的婢女失声尖叫起来,胆大的家丁上前拖开翠嘀的尸体。

      贺兰芷呆了一呆,家丁上前时,他才醒悟过来。
      不见愧疚,而是异常嫌恶的丢掉手中的霄月宝剑朝大夫人院中行去,反正来也来了,顺便进去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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