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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月影如霜 ...

  •   曲藻实在是走得无力,加上身上寒冷,她有些放弃了,从她一边走一边拴布条,到后来遇见自己拴的布条,到现在这林子里每棵树上都是她的布条,她终于是没有办法了,索性蹲在一棵树下,又冷又累,人到了这样地步免不了绝望。
      她以前听人说过如果你走入一条回廊,却一直走不到回廊尽头,或者走入一片森林却永远走不出去,那就是碰到了鬼打墙。
      当时自己只陷入这种寻常又诡异的气氛里,而今她却十分后悔为何当时没有问问破解之法究竟是什么。
      若是问了,自己也不至于到此般田地吧?会命丧于此吗?
      真是倒霉,明明才赚了那么多钱,就要死了……

      意识迷糊之前她零零碎碎想了很多东西,记忆的最后她想到一张绝美的脸,有着一双惊叹人间的异瞳,和天生带笑的唇。
      他凑近自己低低唤道:“阿藻。”

      “阿藻。”
      “阿藻,醒醒。”
      曲藻睁开眼,一时间还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她怔了好一会,直到看清淅沥的雨和近在咫尺的山路,才回过神来,一张口就是一阵低啜。

      “能站起来吗?我们回家。”
      “我、我腿软……”
      她是真的被吓得不行,尤其是现在脱离了困境,后怕更是如潮水一样涌来——那种全世界只身一人的孤单和不知会持续到何时的绝望。
      霍西有些生疏地轻轻拍着她的背,他的手很暖,给她那因为冷抖得不成样子的身子带来了一些力量。
      “你拿着这个可以吗?”他将伞柄放在她手里反手握了一下,转身在她身前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
      曲藻也来不及顾及什么,她依言趴在霍西背上,双手绕在他脖间,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男人的肩和女人真的很不一样,他虽算不上多么高大的身材,可实际上他的肩膀很宽,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霍西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带着一种不紧不慢的丛容,曲藻依在他颈窝处,垂着眼,忽然感觉到手腕处有一个硬硬的东西硌着,又抬眼。
      “这个……是哪来的?”她注意到她手腕上多了一串珠子,很小的那种,绕了三圈在右手,不松不紧地刚刚好不会掉下去。
      “辟邪用的,带着吧。”
      这串珠子他带了许多年,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除魔利器,可对于简单的幻术障眼法一类还是非常管用的。
      “刚刚那个是什么?”
      “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忽然觉得霍西整个人在此刻温柔了许多,他以前说话也慢,但是那种懒散的慢,不如现在这般柔声细语,她毫无意识地在他颈窝蹭了蹭:“那个,是鬼打墙吗?”
      他低着头,似乎是在思索,环着她腿的手比了个手势,一只纸做的青蛙从曲藻背上跳回他手里后又化成一只鸟飞了出去。
      “你信不信灵?”
      “你说鬼吗?”
      “也差不多吧。”
      “本来是不信的。”
      因为以前从未遇见过,所以对于所谓的转世轮回,神鬼之说她都不信,但是现在……她也不知道了。
      “其实这个世界上是有灵存在的,山里的灵就是山灵,它们性子活波,可是山里人烟稀少,所以有时候看到进山的人会忍不住想和他们玩。”
      “玩鬼打墙?”
      霍西笑了下:“玩捉迷藏。”
      “那山灵长什么样子的?”
      “嗯……它们挺小的,大概蘑菇那样吧。”
      曲藻想象着一朵朵蘑菇上面长了圆溜溜的眼睛和小小的嘴巴,在山林中蹦跳着,恐惧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了许多。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骗人。”
      “是真的。”
      “我说你之前说你不会讲故事是骗人的。”
      他是不会讲故事来着,小时候没人给他讲过故事,后来他也没给别人讲过故事,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也许是第一次,他只是不想让她害怕,世上确实有灵,但并不存在想和人一起玩的山灵。她之所以被困于此是被施了术,如果他没猜错施术的那个人是……

      “再讲一个?”
      曲藻忽然开口打断了他脑中思绪,她闭着眼伏在他背上,自然看不见他眼中冷冽的眸光,而这冷冽的眸光在听到她这句话后又重新归为了平静。

      “那你知道为什么深夜里有人喊你名字不能回头吗?”
      “知道,因为是鬼在喊你,回头了会被杀掉的。”
      “不对,是因为猛的回头容易扭到脖子。”
      身后女人传来轻轻的笑声,连霍西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嘴角正微微上扬着。
      曲藻一直问,他就一直胡乱扯,荒唐到自己都觉得好笑。
      后来不知走了多久,雨停了,曲藻也睡着了。

      不过,从山里回来曲藻就病了,发烧,睡了一日一夜,等到再睁眼的时候,是肚子饿得咕噜噜地响。
      她从床上爬起,已是日上三竿,虽然饿,精神却是十分饱足,于是她带着空空如也的胃她走到灶前,想煮点粥来果腹,哪知一敲开家里的米缸竟然是空的。
      刚巧霍西从外面推门进来,她回头看他提着一堆的东西。
      两人视线相对,竟然是同时开口。
      “买什么了?”
      “你醒了?”
      曲藻笑。
      她其实有一双桃花眼,贴了母亲,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很是动人,霍西不由得怔了一下,就忘了后面自己要说的话。
      直到曲藻又问了一次:“买米了吗?”
      他才摇摇头:“没米了?”
      曲藻摸过桌上的筷子,快速把未梳的长发拢在一起挽了个髻道:“一粒不剩了,我去买吧。”
      她逆着光,脖颈修长,一个松松的髻将她这般优势更加凸显了出来。霍西移开视线,将手中东西放在桌上,也跟着道:“一起去吧。”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今日的街道上人似乎尤其地多,曲藻已经不知道被第几个人撞着了,对方匆忙道了句“抱歉”又急急继续赶路,直到走到一处人流异常拥挤,甚至举步不前,她才反应过来,算算日子,是百灯节快到了。
      “百灯节?”
      这几个字在哪听过来着?挺熟悉,就是想不起来,霍西歪着头,又咬下一颗手中的糖葫芦,糖葫芦是曲藻买的,有个小男孩儿,七八岁的样子,缠着行人买糖葫芦,曲藻看不过他总被人冷漠打发的样子,心软买了一串,付了钱后就顺手递给了他,她说她不喜欢吃这种甜的东西,他无所谓地接过,咬了一颗,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
      “是啊,湖城最大的节日了,”她看着前面行不通的样子,垫着脚四处环顾一下,便拉着霍西从人群里岔了出来,往一条小巷子里钻,等到人流少了,她才接着解释:“差不多每年这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到时候整座城啊可热闹了。”
      “哦。”见他反应冷淡,曲藻以为他对此并不感兴趣,也就没接着说下去。
      巷子挺窄的,两人不得不一前一后走,曲藻在前面,霍西在后面。
      谁知冷不丁又听见他含糊地问:“有多热闹?”
      嘴里还包着糖葫芦吧,曲藻看着前面的路也不好回头,就刻意大声了一些说:“就是会有灯展啊烟火啊花车啊什么的,大家都会聚集在街上,还有各种小摊小贩的,买些奇玩杂耍的,挺好玩的吧,甚至很多外地人会不远迢迢赶过来看灯呢。”
      霍西吃完最后一个糖葫芦,还未咽下去却见从后面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握着方帕的手向他口鼻处捂来,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失去了意识。

      曲藻完全没注意道后面的动静,依然自顾边走边说:“……所以呀每年这个时候城里几处主道总是容易堵塞的,因为要封街布灯,虽然不方便是不方便,可想着过不久后的灯展,大家也都没什么怨言反而开心得很呢。”
      等到她出了那条小巷,回头一看才发现身后的人竟然消失不见,徒留一支糖葫芦的签子孤零零掉在地上……

      ——————

      风愚每次在开店之前都会亲自查看楼内当日的各种事项,大到节目的筛选小到当日酒水的选择,他提着一串葡萄边走边吃,直到做完了最后一个环节的检查,才指挥着一个小厮将风烟馆的大门打开。
      寻常都得开门一会儿才会渐渐有客人上门,今日大概是因为有头牌的表演,甫一开门就有几个公子哥儿摇着扇子进来了,风愚见状立马将手中葡萄扔给旁人,扭着腰肢迎了上去:“哎哟喂,瞧瞧这谁呀,真是稀客,什么风把您给刮来啦?”
      “听说今个立公子有表演,这不得赶紧来占个好位置。”
      “哈哈哈,说什么占呢,好位置一直给您留着叻,快请快请。”
      话未尽,又有一波客人入场。

      就这陆陆续续风愚正忙得脚不沾地,视线里出忽然恍过一张熟悉的脸。
      “咦?”正待他想要细看,却再捕捉不到那人的身影,毕竟今日人流那么多,摩肩接踵地,又有人迎上来打断了他。
      他狐疑地转回头,应该是他眼花了吧?

      ——————
      曲藻在屋里从白日等到日落,起先她以为两人是被人流给冲散了,可真若这样他也早应该回来了才对,还有地上那根竹签,也总让她挂心。
      天色越是晚,她心里的不安就越是重,她已经再也坐不住,在屋里门外来来回回几十趟之后,她终于想到了那张带血的和离书。
      霍西在湖城的人际关系简单得不得了,除了她就是风愚打过几次照面,风愚虽是个风月场上的人,可他从不勉强人的。那除了他们俩,她能想到的只有八爷了。
      如果是被掳的,那倒是说得通了。
      所以八爷是真的被他迷得竟然用了强?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她抱头一连喊了好几声“完了”,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一脸奸笑”的八爷和“楚楚可怜”的霍西,尤其八爷还是如此变态之人!
      这个可能性越想越是肯定,可是八爷也不是她可以招惹起的人……这可怎么办?
      她视线落在院外晾着的衣服上,白花花的一片,霍西这人总是喜欢穿浅色衣衫……忽然她灵光一现,冲入院中扒拉了几件衣服上了楼,等她再下来的时候,俨然一副男装打扮。

      风烟馆内。
      “哎,这位小公子一个人来的呢?”
      那白衣小公子转过头,看到一体态肥硕的油腻男子,脸色更加差了几分,他转过头,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跟你说话呢,咋的还害羞啊?”
      说着一只肥胖的手就搭上了那小公子的肩,只轻轻一揽,小公子便强行被他半拢在怀中。
      只见那小公子皱眉一脸嫌弃,可又抵不过男人那么大的力气。
      男人只道他是不好意思还一个劲儿地说:“嗐,第一次来吧?来都来了不是,放心这里大家都是同好,谁还笑话你不成,你若真是害怕,哥哥带你怎么样?”

      “这位老板。”
      两人拉扯间有个低柔的声音传来,男人艰难地转过他那肥胖的脖子,只一眼,下巴都要惊掉了。
      “这、这……立公子?!”
      只见那立公子生得极为貌美,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姿,正是这风烟馆的头牌——立姜。
      立姜温柔一笑:”这位小公子是我朋友,今日特别邀请他来听曲的,不知老板……”
      他说话故意留了一半,欲语还休,那男人一见立姜这样的绝色,顿时觉得怀中之人不过平平,手里力道一松,甚至还将那小公子毫不客气往外推了几分。
      “嗨呀,立公子的朋友啊,我看他一副生涩的样子,就是想帮个忙罢了。”
      立姜微微倾了倾身子:“那是多谢老板帮忙,小红,还不快过来。”
      小公子瞪大眼睛,小红?叫我?
      立姜在那胖男人看不见的地方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过来!
      那小公子这才悻悻挪到立姜身边。立姜又冲那男人笑了一下,趁着男人神魂颠倒之际拉着小公子便消失在了人堆里。

      那立姜看着走得不快,到底人高步子大,拉着小公子左拐右拐地走到舞台后面的走廊里。
      走廊里来来往往地都是涂脂抹粉的馆内公子些,为了待会上台忙碌着,也没空关注到一个陌生人面孔怎么进了这后台里来。
      只有那小公子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四顾打量。
      立姜直接将他带入了他的房间,才松手一甩,后面的人被这一甩甩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着。

      房间里面挂着各种衣服,梳妆台上还有各种胭脂水粉,立姜在镜子前坐下,挑起一支眉笔轻扫眉尾。
      “你一个女子跑这来做什么?不知道这什么地方?”
      依然是那张漂亮的脸,依然是那双灿若星辰的眼,说出口的话却是十分地不耐。
      那小公子正是做男装打扮的曲藻。
      本来他在外面替她解了围她还挺感激地,没想到这人进屋就翻脸,厉声质问她,于是她顿时觉得他那张脸也不过如此了。
      曲藻抱着手臂:“我找你们老板,风愚在哪?”
      “风愚的名字也是你喊的?”
      对他这般态度,她忍不住拧眉:“你这人真是没礼貌,我得罪你了?还有我也不叫小红,什么小红啊,土死了。”
      立姜手中笔一歪,那完美的剑眉竟然被画出去了一道,他愤然转身:“我没礼貌还是你没礼貌!我帮你解了围你不感激反倒还嫌我土?况且你要女扮男装就动动脑子扮得像些,猪都看得出来你是个女的。”
      曲藻一听一个白眼直接就翻了上去,世上怎有如此嘴毒之人,可她心中没忘自己此次前来要办的事,便压下了心中怒火不想与他多理论:“谢谢您行了吧,您不妨好人做到底,风愚到底在哪?”
      立姜挑眉,正要开口。
      房门忽然砰地被推开——
      “阿姜啊……”来人正是手握一把折扇的风愚,他看到曲藻脸上表情顿时一惊:“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竟然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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