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唐夜行》琢玉郎

12、载火而归

　　元宵佳节，扬州码头灯火通明，因着今夜没有宵禁，将近子时，街上的龙腾舞狮都没有散去。

　　乘月楼的伙计在岸边焦急等待着自家画舫靠岸，可他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都没有在江面上见到画舫的踪影。

　　“怎么了这是......”几个伙计都急得焦头烂额，今日船上有不少贵客，可别出了什么岔子啊！

　　伙计瞄了眼一旁神情严肃的侍卫，他们都是王将军的随从，特意在此等将军下船，可眼下等不到人，这些军爷可别拿他们出气啊！

　　“去问问楼顶上能瞧见吗？”伙计擦了擦额头的汗吩咐边上的人道，刻意大声说给身旁的军爷听。

　　“去看过了......”那人想拉着他到一旁，却被王延朗的侍卫出剑挡住，厉声喝道：“就在这说！鬼鬼祟祟谋划什么呢！”

　　侍卫长知道这一次王将军是想伏杀长安来的裴少卿，他们按着计划在岸上等着，若是将军在船上没有动手，那等到下船之时将军再有指令，他们便出手让裴瑛直接死在人来人往的码头上。

　　可是画舫一直未靠岸，今夜江面有雾也看不见船的踪影，难道是船上出了什么差错？

　　侍卫长再次吩咐其他人严阵以待，自己则有些焦急地踩上码头边的石像，扬首往江面上看去。

　　就在此时，街上响起了子时的打更声，震得人浑身一凛。

　　侍卫正要将更夫驱赶，却见漆黑的江面上骤然出现一团火光，他定睛一看，正是乘月楼的画舫。

　　那船的速度极快，如同一支破江而来的箭矢，带着熊熊大火驱开满江的浓雾，直直就要往码头上撞过来。

　　“画舫回来了！”他连忙喊道，示意伙计马上去接应，慢了半拍才又喊道：“上面着火了！快寻人来灭火，一靠岸就接应将军！”

　　随即，码头上侍卫与伙计都乱成了一团，急匆匆地准备接应着火的画舫靠岸。

　　好在那画舫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码头几十丈外的水面。

　　大火已经烧塌了船顶，整艘画舫都笼罩在炙热之中，船身通红一片，不断有船客跳入江中，奋力往岸上游去，而等待画舫的侍卫与乘月楼的伙计纷纷驱船接应。

　　李元昭在画舫上焦急地收着麻绳，可那艘小舟都拽回来了，也没见到裴瑛的踪影，他心下一沉，不管不顾地从船上跳入小舟，拽起绑在小舟另一头的麻绳。

　　麻绳湿了水比往常重上许多，可他因着心急如焚完全感觉不到手臂的酸痛，只觉这绳子越来越松垮，根本不像还绑着一个人。

　　难道裴瑛......

　　李元昭刚想到此处，恰好从水中拽起了麻绳另一端，上面空荡荡的连一个绳结都没有。

　　他顿时浑身一震，脑子空白片刻，随即才握紧了手中绳索，不可置信地往江面望去。

　　绳子怎么会断了......裴瑛还活着吗？

　　若是他死了，不，他命格那么好，怎么会就这样死了？或许只是还未游过来罢了......

　　就在李元昭心急如焚之时，江水中忽然伸出了一双手扒在小舟上。

　　因着那些水妖的缘故，李元昭还以为又是妖邪，下意识就要起脚去踹，可他随即又想到，这或许是裴瑛！

　　“裴......”他长舒了一口气，连忙蹲下身去将人拽起，可话都没说完，却见上船之人是位女子。

　　元宵全身无力地瘫倒在船上，她的识海一抽一抽地疼，心头泛着说不出的恶心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中搅动。

　　“到......扬州码头了吗？”她强忍着不适抬头看去，恍惚之间见到不远处火光冲天的画舫，无力拽着李元昭的衣摆问道。

　　李元昭这才认出是先前裴瑛一直护着的琵琶娘子，可她不应该在船上吗？何时落了水？

　　元宵不等他回答，感觉识海的疼痛轻了些，才顺了顺气，伸手从袖子中拽出了一条黄色的巾布。

　　巾布沾了水湿漉漉的，上面还有几点鲜红的血迹，江风将巾布吹得飞扬而起，像面三角形的小旗帜，一边角指向远处的江心。

　　这是她从船上那个不知名的倒霉师兄身上搜刮来的，还以为是个宝贝，却差一点在江中要了她的命，到现在那识海中诡异的恶心感还没有消失。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裴瑛！”李元昭见这琵琶娘子举止呆愣，也没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继续朝江面呼喊着裴瑛的名字，他已决定要是还见不到人影，就划船到江心去看一看。

　　“裴瑛！”他一连喊了许多声，但回应他的只有沉闷的水流声，那片江面在火光的照耀下通明一片，可远处却依然是令人心悸的漆黑。

　　元宵瞟了一眼开始起桨划船的李元昭，便明白他是要去寻裴瑛，可裴郎君大概早就葬身江底了吧......

　　她好不容易游到这里，可不愿意再回去一趟，便揉了揉还有些生疼的太阳穴，将那黄巾收回袖中，拿起一旁的油纸伞就想再跳入水中往岸上游去。

　　这李元昭对他如此义气，想必裴郎君确是个好人，可就是命苦了点......

　　就在她马上要跨出小舟时，却听李元昭在身后极其激动地喊道：“姓裴的！就知道你没死！”

　　元宵心中一震，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去，只见李元昭几乎整个身体探出了小舟，伸手拽住了江面上飘浮着的人。

　　那人一身圆领蓝袍，袖口与衣摆被撕得凌乱不堪，一张雕刻般的脸庞挂着水珠，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镀上一层萤石，他双目紧闭，薄唇轻抿，虽是一副昏死过去的样子，可却绝不是溺亡之人该有的模样。

　　他怎么还活着？

　　元宵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等到李元昭已经快将人捞了上来，她才也蹲下身帮着把裴瑛放在了船上。

　　“就知道你死不了！”李元昭探了探裴瑛的脉搏，见跃动有力，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开始推压裴瑛的胸口，想让他醒过来。

　　元宵看着这一幕愣了许久，不由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油纸伞，等到裴瑛嘴唇微微动了动，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李元昭见裴瑛有了点反应，刚伸手要拍他的脸，裴瑛便在此时悠悠转醒。

　　他苍白的薄唇上没有一点血色，一双黑眸带着丝迷茫的水汽，只微微瞧了一眼李元昭，就强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抬头恰好对上眼前一脸错愕的元宵。

　　裴瑛的脑子这才有了些清明，朦朦胧胧记起了方才在江心发生的事情，他回程之时腰间的绳索断了，被水妖和暗流卷入江底，本以为命数已尽，可却瞧见眼前的这位小娘子将他推了上来。

　　那一幕已经有些朦胧，如同梦境一般并非真实，到现在他都有些不确定是不是死前的错觉。

　　“我......没死？”裴瑛看着元宵同样恍惚的双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触，带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曲折心思，一时间都愣愣看着对方，没有任何的言语。

　　思绪如同江底的暗流一般混乱，直到江风将火焰的热气吹拂而来，才让裴瑛的眼中映出些许光亮。

　　他反应过来自己愣愣看着人有些唐突了，正要错开眼神，谁知那小娘子竟然往前一靠，直接凑到了他的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端详起来。

　　两人的鼻子差一点就碰在一起，裴瑛已经感觉到她温热的气息，甚至能看到她睫毛上挂着的水珠，连忙往后仰了仰。

　　“元......”裴瑛还来不及说什么，元宵的双手就顺着他的脖子划到胸前，竟然直接就将他的外衣往两边撕开。

　　只听“嘶啦”一声，裴瑛便觉胸前一空，江风直接吹在了他的胸膛上。

　　这么多年来，裴瑛从未遇到过如此情境，竟然被一个小娘子撕开了衣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就这样赤敞着上身愣在当场。

　　元宵愣愣瞧着他的胸膛，水珠顺着硬朗健硕的线条往下流去，胸前是火光映照下的赤色，光洁无暇，如同赤玉。

　　这不可能......

　　不应该是这样.......

　　“你......”裴瑛终是反应过来这模样不妥，半句话还哽在喉中，但那小娘子撕了他的衣服还不够，竟然还敢上手！

　　元宵极其认真地盯着他的胸膛，抬手试探着贴了上去，甚至还......在他左胸口的位置轻轻摸了摸。

　　她指腹冰凉的触感让裴瑛浑身一颤，挂在胸膛的水珠晃了晃，带着火光下的红晕划入衣间，带起他遍布全身的酥麻，就连一向冷肃的脸庞，也泛起了不自然的淡红。

　　“这里真的没有啊......”元宵完全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指尖继续在他胸膛上磋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甚至还想低下了头往他胸前凑去。

　　直到此时，裴瑛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即便他思绪还是乱成一团，却也反应过来这小娘子竟然在......

　　轻薄他！

　　裴瑛只觉胸前翻腾而来的热气将江水的寒意驱尽，他一手飞快拢着衣服就往后退去，将自己与这“登徒子”分开。

　　而元宵看到他将胸膛盖起，这才缩了缩手，眼中竟然还划过一丝诡异的失落。

　　一旁的李元昭已经愣在了当场，他方才就觉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古怪，而且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子如此奔放，上来就敢撕裴瑛的衣服。

　　此时瞧见裴瑛那不知所措的模样，李元昭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再伫在这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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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裴瑛：她她她他！是在轻薄我吧？？是吧？
元宵：真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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