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阿》扶风野火

12、千秘境（十二）

　　江眉卿本来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但看无妄冷淡的神色和语调，强自冷静的脸上，还有一种不自然的潮红色，他瞧着瞧着，嘴角泛起一点玩味儿的笑意。

　　他霁月光风的表皮之下，某些东西已经开始动摇，出现了裂缝了。

　　或许只是身体上的，却已经足够令江眉卿心底纳罕。

　　他笑盈盈地再凑近一步，笑得有些勾人，“仙尊的焚身魔已经退散了？”

　　无妄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眼中警告的意味浓重。

　　江眉卿却不怕死似的，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的戳在他的额头上，试了一下温度。

　　他哎呀了一声，忍住笑意。

　　“还很烫呀，都一天一夜过去了，仙尊的焚身魔居然还没有退烧，那仙尊昨晚在做什么？抠手指吗？”

　　无妄冷冷地睨着他，他居然还好意思说。

　　昨晚要不是他整个人扒拉在他身上，他至于一直中断调息吗？

　　江眉卿当然心知肚明，别有深意地笑了两下。

　　仙尊要是真的心如磐石，旁人怎么动摇得了一分？

　　他要是心里没鬼，那才是真的有鬼。

　　江眉卿忽然就隐隐觉得双修有希望了。

　　一双灵透的眼睛里光芒微闪，他正准备下一步动作之时，忽然山洞口出现了一只庞然大物，洞中光线顿时昏暗。

　　两人一起朝洞口看去。

　　不是别人，正是龙象。

　　江眉卿愣了一下，昨天晚上他困极了，后来又被那条蛇吓得魂飞魄散，压根没注意身边的龙象跑哪去了，不曾想到竟然出去了。

　　他看了无妄一眼，恰好他也望向他，并没有说话，显然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江眉卿站了起来，刚要招呼那只蠢东西的时候，忽然之间，周遭疾风猛烈，洞中的光线半昏半明，变幻不定，一片尘土飞扬之中，只见那只庞然大物直冲他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听到“锵！”的一声。

　　无妄的长剑抵上了龙象的脚掌，恰好卡在它的尖甲之上，堪堪止住了挥向江眉卿面颊的那只脚掌。

　　尖利而冰冷，如同铁钩的爪子就在眼前，距离江眉卿的眉心仅有一寸距离。

　　他心跳慢了一会儿，半条魂都没了。

　　惶恐之下，更是不解。

　　他霍然盯着龙象的眼睛，问道：“你怎么了？”

　　龙象一向对无妄有很深的敌意，却从来不对江眉卿发起攻击，而此时却不分青红皂白，只冲江眉卿而来，分明瞧着有些不对劲。

　　无妄和龙象相持之际，长剑的风刃已经割开了它的脚掌，丝丝缕缕的血雾弥漫开来。

　　江眉卿朝无妄示意了一下，让他别下死手。

　　无妄垂下眼皮没搭理他。

　　他瞧着龙象的眼睛，发觉那双血色眼珠里，格外不对劲。

　　眼神空洞而呆滞，似乎已经失了神智？

　　它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居然可以瞒过他们俩人的耳目，丝毫没察觉他出去了？

　　江眉卿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龙象，忽然眼光一闪，在他的腹部发现了不同寻常。

　　“仙尊，你制住他。”

　　“你要做什么？”

　　江眉卿半蹲了下去，眼睛盯着龙象的腹部。

　　他的腹部并不是完全光滑的，有些毛茸茸的细皮毛，呈现灰黑的颜色，油光发亮。

　　但如今看来，这种发光的颜色却格外的……诡异。

　　龙象是面对着江眉卿，背对着山洞门口，遮住了视线，但它腹部的某个地方却在此时莹莹发光。

　　仿佛吞食了什么东西？

　　江眉卿道：“它的肚子里面有东西。”

　　无妄：“是什么？”

　　“不知道。”

　　江眉卿想了想，“它现在看起来有些失去了神智，估计是跟它肚子里吞下的这个东西有关。”

　　他还在沉思当中，却发现龙象底下的那只脚掌已经蓄势待发，隐隐抽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招呼过来。

　　他连忙退后几步，喝道：“仙尊，把它捆了！”

　　无妄：……

　　这么一只失去了神智的灵宠，更加癫狂难以控制，说捆就能捆的吗？

　　江眉卿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在脑中搜刮了一会，忽然掐了个口诀。

　　指风一动，朝着龙啸的腹部直戳而去。

　　然而那一点微弱的灵力飘飘渺渺到了龙象腹部时，就像枯萎的树叶挡不住掉落的趋势。

　　刚刚能够碰到龙象的腹部，顿时消散于无。

　　那点虚弱无物的灵力，对自己庞然大物根本没有。

　　江眉卿叹了口气，眼瞧着龙象又要发狂了，他迅速闪身一避，躲到了无妄的后面，熟门熟路的蹿到了他的背上，勾住他的脖子。

　　江眉卿：“谢谢了仙尊。”

　　无妄：……

　　还真是半点不客气。

　　“呼——”

　　龙象发狂起来就是一只无知无畏的怪物，怎么戳它都不疼，怎么打它都不怕，似乎已经丧失了作为一只生物的本能。

　　狭小的山洞里，轰隆隆作响，顶端的碎石块，簌簌落了下来。

　　江眉卿脑袋被砸了一下，伸手往后一摸，立即起了个包。

　　无妄游龙走蛇一般的剑光，凛冽生辉，招招致命，却居然没法在短时间内拿下龙象。

　　眼瞧着整个山洞摇摇欲坠，随时要崩塌下来，江眉卿想了想，俯身在无妄耳侧说了一句口诀。

　　无妄在刀光剑影中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口诀很熟悉，他却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的。

　　江眉卿赶紧催他。

　　“快！”

　　他自己没灵力，不然早就出手了。

　　无妄依他所言掐了个口诀，迅速朝着龙象的腹部一点。

　　刹那之间，龙象仿佛是被点住了死穴一般，庞大的躯体顿时停了，两只前掌摇摇晃晃了两下，然后失去了支撑似的搭回地面。

　　他一边低低的吼着，一边浑身抽搐不已。

　　江眉卿紧紧的皱了眉头。

　　这个秘境之中并没有别人，这只蠢东西到底是去了哪里？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只见那只龙象浑身颤抖着腹部一抽一抽的，嘴巴越张越大，仿佛即将要从口中吐出什么来。

　　江眉卿急忙扯了扯无妄的衣袖，“我们出去！”

　　就在他们走出山洞的时候，背后突然一股铺天盖地的力量席卷而来。

　　山洞轰然倒塌，浓烈的尘土翻卷不已。

　　“咳咳咳咳……”

　　江眉卿捂住了口鼻，拉着无妄，退后几步。

　　那只东西皮糙肉厚，这些石块是压不死它的，况且他本身就是拟形之物。

　　果然，不消片刻，只见一缕红色的血雾，从山洞的缝隙中飘了出来，微弱无力地倒在地面上，变换成了龙象庞大的躯体，随着他一同浮现的还有一枚手掌大小鹅卵一般的玉石头。

　　那东西通身裹着微弱而明亮的光晕，虚虚的悬浮在龙象的上方，丝毫没有这样惹上它的血气。

　　江眉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他那天亲眼瞧见的钥匙吗？

　　这只蠢东西，昨天晚上出去居然是独自去找这把钥匙了？

　　不怪乎江眉卿一点都不相信，因为这东西向来是胆子极小且灵力也并不高，平日里跟在他们背后尚且瑟瑟发抖，怎么可能单独行动？

　　无妄伸手一探，将那个东西攫取了过来。

　　看起来是个玉石一样的东西，拿在手上也是沉甸甸的，通体冰凉，翻过来后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个龙飞凤舞，姿态飘逸的“顾”字。

　　江眉卿愣了一下，那个字迹简直太熟悉了。

　　他从无妄身上下来，伸手接过这个玉石，手指轻轻的抚过上面的字。

　　过了片刻，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是他。”

　　无妄瞥了它一眼，敏锐察觉到他的神色有异，“你认识？”

　　江眉卿笑了笑，不置可否。

　　何止是认识。

　　他旋身走到龙翔的身侧，检查了一遍他身上的伤口。

　　好在他皮糙肉厚，浑身都是皮外伤，也并没有伤及要害。

　　“你这蠢东西，学了那么多年的人话还不会说。”

　　不知道姓顾的是怎么把这个钥匙给他送过来的，但是这只蠢东西的本体他知道了，它就是姓顾的身边的那只千年灵兽。

　　江眉卿当真是没有叫错它，它混沌已经开了千年了，这至今还不会说人话，可不就已经蠢到家了吗？

　　龙象此时已经恢复了一点点神智，眼皮轻轻的睁开，迷蒙的眼睛，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显然已经疼到了极致。

　　他想了想，走到无妄的身边。

　　“仙尊，跟你借点灵力。”

　　无妄黝黑的眼睛盯着他，感觉这个人通身都是秘密，却并没有打算要跟他说。

　　他没有言语，江眉卿就当他是默许了，直接拉起他的手腕，从他身上汲取了一点灵力。

　　然后轻轻的把手按在龙象身上。

　　“忍着点。”

　　这只蠢东西虽然皮糙肉厚，却极其怕疼，还暴躁又矫情。

　　他之前怎么就没有认出来居然是姓顾身边的那只东西呢？

　　不过也不怪，为什么他的灵兽会出现在原身的秘境中？

　　而且如今他堂而皇之的把钥匙给他送过来了，还刻意在上面写了他的名字，从字迹一看，别人或许不知道是出自他的手，也只有江眉卿跟他熟识多年，才通晓他这一点。

　　这么说来，他如今已经知道江眉卿重生了，并且重生在合欢宗的人身上？还知道了他如今在秘境之中？

　　这个姓顾的未免也知道太多了吧，从前什么没发觉他懂这么多东西？

　　他慢悠悠的给龙象稍作治疗，然后疲累的直起身来，却发觉无妄正眼神幽暗的盯着他，神色晦暗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