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列车》小黛猫

7、真相

　　“杨重先生，这边请。”
　　王妃的礼仪官彬彬有礼地推开了门。
　　面容坚毅的玛利王妃转身迎了上来，优雅地把右手交给杨重，允许他按照古老的礼节亲吻一下。
　　“这么说，杨先生，那确实是一个炸弹啦？”
　　杨重望着王妃，鞠躬致意。
　　这个塔斯马尼亚岛上普通人家的女儿，虽然被冠以封号，依然透露出一种平民化的真诚和干练。她也许是当今这个时代的最后一个灰姑娘了，但愿她能是最幸福快乐的一个。
　　“快来给我们说说吧，大家都已经等得很着急了。”
　　王妃镇静地把刚刚发生在身边的恐怖事件轻易地装点成了茶余饭后的公众闲谈，杨重平视她的目光里不由得流露出由衷的赞赏。
　　简枚伏在小西的耳边小声笑道：“这个杨重，从来也不肯讲到底是怎么破案的，这下可好了，推也推不到了，观众还不少哪。”
　　小西轻轻一笑。
　　杨重的目光正适时地飘了过来。
　　“那不是一个密室吗？”
　　听小西叙述完死者的房间和发现的经过，一个听众小声地叫了出来。她大概是一个侦探小说的爱好者。
　　王妃把目光投向杨重。
　　“密室？也许吧。不过，当时我们并没有太在意这一点。”
　　杨重托着杯红酒，半低着头，不太习惯受到众人的注视。
　　“首先引起我重视的，是艾小姐的死因。昨天晚上，我在包厢门口遇见艾小姐时就注意到她的手指上有墨水痕迹和细小的伤痕。我猜想，那应该是在看书和翻动稿纸时被纸张的边缘切开的细小伤口。艾小姐的手指有明显的溃疡和灼伤痕迹，而且可以闻到苦杏仁的气味，这些特征让我想到了□□。”
　　听众群中惊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王妃端庄地坐着，一只手轻扶座椅的扶手，另一只手微微抬起，示意大家安静。
　　“这么说来，杨先生，这个凶手还不是一个普通人哪。您是由此联想到可能有炸弹的吗？”
　　杨重在王妃专注的目光下似乎微微有些脸红，趋前放下酒杯，把两手插进了裤袋里，摇了摇头。
　　“不，殿下，当时我只想到这是一起谋杀案，并没有联想到恐怖袭击。毕竟这里是澳大利亚，对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恐怖袭击还是属于欧洲大陆的时髦玩意。当时我希望找到的其实是投毒的途径。不搞清楚这一点，凶手可能会再次作案，列车上的乘客将会很危险。”
　　“是啊。就算已经抓住了凶手，可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他是怎么害死艾小姐的。”车长拘束地穿着笔挺的制服，恭立在王妃座位的一侧，或许因为整个事件的影响太大，依然满头是汗。
　　杨重向车长伸出手，微笑着露出手掌。
　　“关键在手上。右手手指上的伤痕、伤口的灼伤和气味、冰桶里挂满露珠的夏德奈酒瓶、地毯上倒翻的热水、孩子出生的时间，以及没有其他人听到的所谓东西摔倒的声音……是这些微小的细节，互相串连在一起，让我逐渐看到了疑点和凶手投毒的大致途径。我想，杀害艾冰小姐并不是凶手计划中的行动，只因为一些临时出现的状况，迫使凶手不得不这么做。”
　　“他大概和我一样注意到艾小姐手上的伤痕，他们曾经在包厢门口有过交谈，而当时艾小姐正把受伤的手举得高高的，不用特别留意都会注意到这一点。另外，他可能在另一时间听到或者看到艾小姐要了冰桶，准备在房间里一面饮酒一面看论文。一个容易侵入的伤口和一个溶解毒药所需的液体介质就此到位，这一切机缘的巧合让他决定使用□□。由于他妻子意外的早产，凶手带上了医生给的橡胶手套，在必要的时候做些护士的工作。他先故意打翻了房间里的热水瓶，然后到隔邻向艾小姐借用热水。从10号包厢走到9号包厢敲门的这段时间虽然短暂，但也足够让他在手套上沾好□□粉末。艾小姐当然听得到他妻子生产时的叫声，所以并不会怀疑，马上把自己的水瓶交给凶手。凶手用沾有毒药粉末的手接过水瓶，倒完水后还给艾小姐，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整个过程毫不令人起疑。”
　　“艾小姐是惯用右手的人，她写字时沾到手上的墨渍都在右手，因此，理所当然地，她用带有细小伤痕的右手接过了热水瓶，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经过这个接触的过程，凶手沾在手套上的粉末通过热水瓶的把手，转而沾到了艾小姐手上。□□是剧毒物质，只要沾染少许就足以致命。艾小姐当然对手指上沾的粉末毫不知情。她继续一面翻看文件，一面继续喝她刚喝了一半的夏德奈酒。饮用夏德奈葡萄酒的酒杯不大，需要经常添酒，此时，冰镇酒瓶上凝结的水珠就会自然而然地沾到手指上，使极易溶解的□□粉末迅速溶化，侵入伤口，完成了一次闪电式的毒杀。这就是为什么艾小姐会在密闭的包厢里打电话订送餐服务后突然死亡，也就是所谓密室的形成经过吧。”
　　王妃心有余悸地吐了一口气，脸上绽开了一丝笑容。
　　“幸运的是，在这趟列车上有杨先生这样的侦探，拯救了我们大家。那么您又是怎么发现炸弹的呢？”
　　礼仪官代表王妃点头致谢，随即又充满困惑地发问。
　　“炸弹不是我发现的，这必须归功于为此牺牲了的艾冰小姐。”
　　杨重肃然举杯，向空中敬祝。
　　“凶手之所以编造理由，让送餐的服务员打开包厢的房门，并不是想让我们尽快地发现尸体，而是担心艾小姐的房间中留下了什么不利于他的东西。我在房间里没有找到艾小姐的手机，这让我想起早上艾小姐打来的一个电话。对我们来说幸运的是，凶手忽略了一张毫不起眼的纸，漏掉了艾小姐给我留下的重要讯息。”
　　听众群里再次骚动了起来。
　　“死者留言？□□不是立刻令人毙命的毒药吗？”
　　杨重对那位热爱侦探小说的女士略带羞涩地笑了笑。
　　“是一种留言，但不是您说的那种死者留言。它是写在列车时刻表上一串数字。”
　　小西向王妃出示盛放在透明证物袋里的那张列车时刻表。
　　“真是一串奇怪的数字。这又代表了什么呢，杨先生？”
　　王妃蹙起了眉尖。
　　“这要从艾小姐在早餐桌上跟我们玩的一个文字游戏说起。当时我们互通了姓名，机敏而擅长捕捉细节的艾小姐立即发现了我、小西和她自己的姓名有一种偶然的相通之处：我们三人姓名的首字母都是紧邻的两个字母，艾小姐是A和B，小西是W和X，而我则是Y和Z。”
　　“她当时打了个哑谜，说简枚小姐是餐桌上的奥雅娜。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奥雅娜应该是南美神话中的一个四指怪物。我想，艾小姐当时的意思是，枚枚和我们其他人不一样。作为回应，我引用了一句中国的古代诗词，意思是她在头我在尾，指的是她的字母AB是字母表最开头的字母，而我的YZ则是最后的尾字母。”
　　“车长让我们到餐车进行询问时，我突然想到，如果按照字母表的排列顺序把这串数字变成字母，不正是BOMB吗？艾小姐是研究中东历史的学者，精通阿拉伯语，不过她的外貌完全是亚洲人的模样，所以凶手根本没有想到他说的话会被隔壁的人听去。我想她一定是听到了有关炸弹的内容，所以才在纸上写下了这串数字。”
　　“在写下这串数字之后，艾小姐打算把这条讯息传递给我，而傲气的她想把这当作和我之间一个新的智力较量游戏，所以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她在电话里说，我是一个愚蠢的农夫，她有一个天大的消息要告诉我，让我在下一站停车时赶紧到她的包厢里去。”
　　“正如凶手疏忽了艾小姐能够听懂阿拉伯语一样，艾小姐也和当时的我一样，被凶手的演技蒙蔽，以为他只能听懂少量的英语。事实上凶手不仅能听懂英语，而且也很快明白了艾小姐提到这则著名的伊索寓言，所指的就是他这个被我好心帮助的人。蛇终于还是趁人不备，咬了上来。”
　　“明白了数字的含义后我恍然大悟，凶手如此迅速地让被害者的尸体暴露在我们的眼前，原来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金色和红色车厢之间的门是一直锁上的，而列车在上午停站之后，开始穿越沙漠区，因此将长时间不再停站。这就给凶手造成了一个很大的障碍，他将无法接触到他所需要的材料，完成他踏上这趟列车所真正要执行的任务。他可能并不知道我是一个侦探，但是金色车厢里确实有一个医生，可以判断出死者的死因是剧毒的□□，从而引起他所期望的恐慌或混乱。这样可能造成停车，或打开两节车厢之间的车门，无论是哪一种，都可以为他去除前往车尾取出炸弹的障碍。事实是，他也确实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他离成功，其实只差那么几步路而已。不过，也因为有他带路，我才能在最后的那间厕所里找到了那封可以迅速制成炸药的包裹。”
　　王妃深深吸了口气，站起来握着杨重的手，诚挚地说：“谢谢你，杨先生。你的智慧救了我们大家。”
　　杨重再一次低头吻了吻王妃的手背，恭敬地退开一步，低声告辞。
　　走回红色车厢的途中，简枚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杨重，你不老实！”
　　杨重诧异地回过头。
　　“你没有说那个列车标志，提也没有提，那也是一个关键点吧。”
　　简枚得意洋洋地甩了甩头，摆出了一副铁人挑战的架式。
　　“THE GHAN……”杨重自语般地念着这辆著名列车的传奇名字。
　　“杨重不说是对的。”
　　小西插了进来。
　　“这辆列车的名字其实是从‘阿富汗’的‘汗’字而来。因为它首次运行时，整辆车上就只有一个来自阿富汗的阿拉伯乘客。现在正是各国为中东撤兵还是增兵争论不休的时候，在那些各国记者面前提起这些，恐怕多的是要借题发挥的人了。”
　　杨重在那扇隔绝金色红色两个世界的门前站住了。
　　门的左边是富贵财势者的权谋，门的右边是平民百姓的希望。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个人死了，一个婴儿降生了。

作者有话说

　　文中亚伯拉罕的话部分摘自被澳洲情报机关监视的□□狂热分子在澳大利亚广播公司采访中的话。
（背景材料）
"Osama bin Laden, he is a great man," Mr Ben Brika said, "Osama bin Laden was a great man before 11 September, which they said he did it, until now nobody knows who did it."
"You may find many Muslims fighting in Iraq or in Afghanistan which, because they believe they are a brother, as John Howard is helping Bush in his war, then the people they do the same," he said.
"According to my religion, jihad is a part of my religion and, what you have to understand that anyone who fights for the sake of Allah, when he dies, the first drop of blood that comes from him out all his sin will be forgiven."
"This is big problem. There are two laws, there is Australian law, there is Islamic law," Mr Ben Brika said.
On other religions, he said: "I am not only against the Jew. I am against anyone who try to harm my religion.
"According to my religion, here, I don't accept all other religions except the religion of □□.
"I am telling you that my religion doesn't tolerate other religion, it doesn't toler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