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故木乞月

15、旧事1

　　街上人头攒动，过路人都行色匆匆，但丝毫不妨碍热闹的吆喝声和那一缕缕热气腾腾的蒸汽，冲向天空，香甜的肉气在空中弥漫。
　　当然，也万万不会妨碍少年的悲痛欲绝。他强行压下空腹带来的不适，一边抽泣一边小声的叫唤着，“阿花，阿花，你怎么了？你不能死啊，我不能没有你啊！”
　　大黄狗躺在地上，气息奄奄，耳朵耷拉，身后是同样脸色苍白的男孩，一手抚狗，一手擦泪，我见犹怜。
　　饶是这般无依无靠，乖巧可怜，也不能博得众人的同情。毕竟大前天在北街看到他，前天在西边的解放路看到他，现在的人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突然本来有序的街道杂乱起来，人群做鸟兽状散去，
　　“阎王来了，赶紧走啊。”街上的小摊贩也赶忙撒腿就跑，东西也没来的极收理。
　　崔槿抬头看着这群好像逃难的人，拍拍阿花的背，示意他赶紧跟着跑，由于太过着急，不小心与另一个人撞上，“没长眼睛的东西。”男人骂了一句。
　　此时，马蹄声停留在他们身后，崔槿与那个带帽的男人不约而同的哆嗦了一下。

　　“头转过来。”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怪不得都叫他阎王。他们认命的转头，面对那道不怒而威的视线，崔槿始终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带帽的哆哆嗦嗦的抬头看，却不敢与他对视。
　　街道两边虽说没什么人了，但那些微开的窗和门缝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双眼睛。

　　“我...我只是个老...百姓。”那人脸上很快堆满了虚伪的笑，“不知何事冒犯了军爷？”
　　骑着马的男人垂下眼睑，从后腰处掏出一块冰冷的金属器具，那尖锐的生铁刺穿了男人的咽喉，崔槿离得近，血溅在他脸上，恐惧慢慢弥上他的眼眸，心脏好像要跳出胸腔。

　　“我死了，阿花怎么办？”等了几秒，始终没有利刃破风而来的呼啸声，他缓缓抬头，看向男人，男人的眼睛也在打量着他，他很快又垂下头去，吸一口气，刚想说饶命，男人拉着细绳，驾马离开了。
　　他吸了一口混杂着尘土的气，使劲的咳嗽起来。很快，就有人走过来，把尸体抬走。即使在咳嗽着，崔槿都没忘了去看看那人，血管被狠狠的割断了，血浸没了衣领，地上也沾的到处都是，真是“本来是怕的，看的多了，也就不怕了”。

　　收回目光，起身去找阿花，阿花守着那栋旧屋子，也不进去，也不离开，就着急的徘徊，看见人来了，便乐呵的跑过去，把尾巴摇成了马达。
　　崔槿用手摸摸阿花的头，
　　“最近太乱了，过了这一阵子，我们再去找爹娘。”崔槿往前走去，“阿花，赚钱吃包子去。”
　　黄狗的傻乐着跟他走了。他们又去了北街，北街上的有钱人格外多，这里以前叫金陵，可是个六朝古都，现在改成了南京，颇有点依旧繁盛的意味。
　　崔槿不愿在地上跪着，随便找了个台阶就坐下了，把阿花吃饭的破铁碗放在前面，他摸着阿花的狗头，阿花小声的呜咽起来。

　　带帽男死去的声音很快就传开了，
　　“尹家的二少爷真的没人管的了了吗？”
　　“就是，也太放肆了。”身着简朴的妇人提着一个菜篮子一边选菜一边和旁边的男人说着话，
　　“有谁管的住啊，连那个大政党的都默许了。”买菜的不耐烦的挥挥手“再嚼舌根子可是要砍头的，那就是个杀鸡儆猴的下场。”妇人闭嘴了，付了钱赶紧离开。
　　崔槿在一旁听了个大概，要说这南京城，除了大火的金陵十三钗，就只剩这位尹二了，玉面杀手，喜怒无常。

　　“公子，回去吧，晚了老爷是要训的。”那位桃色衣服的小姑娘颇有些无奈的说，那少年只是淡淡的开口“知道了，马上就和你回去，这个好看吗？”“这个好吃，你尝尝。”
　　在街上转了一大圈后，桃衣姑娘拉了下少年的衣袖，“你看，他好可怜。”
　　孟偿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弱小无助的少年坐在台阶上，手指轻抚着那只黄狗的头，看了良久，他精致的眉眼微微皱起，大跨步走上去，停在他面前。

　　崔槿发觉有人来了，心里微微一动，费力挤出两滴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乍看起来，比呜咽的狗更可怜，他抬头，看见那人不凡的气质，一看就比他富有。

　　崔槿辨人不凡的依据，就只有穿的潦草，穿的普通，穿的好看，即便是如此潦草的判断，依旧让他屡试不爽，果不其然耳边传来关切的声音“你……的狗怎么了？”崔槿演的更加悲痛欲绝，“阿花，阿花它……”“节哀。”他说完，从兜里掏出一些银两递给他，桃衣少女也从兜里掏出了点，“好生安葬了吧。”

　　崔槿干了这么多天，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谢谢，你们真是大好人。”好人的嘴角抽了抽，小桃拉了下孟偿的衣袖，示意他赶紧走，孟偿扯过衣袖“那先告辞，要是有困难，可以来找我。”

　　崔槿现在巴不得他早点走，他空荡荡的胃现在急需补充。
　　“他好像是装的，但是那只小狗看起来真的好可怜。”小桃辩不出来，疑惑的问孟偿。
　　“他就是装的，那只狗也是，倒是挺像。”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小桃坐不住了“那你还让他有困难来找你？”
　　孟偿没接话，独留小桃一人独自发飙。

　　等到他二人走后，崔槿狠狠的摸了阿花，“今天赚喽，吃顿好的去。”阿花瞬间原地蹦跶起来，丝毫没有刚才病入膏肓的样子。

　　孟偿:……
　　当年奥斯卡没提名你是整个演艺界的损失。

　　滴滴滴，熟悉的闹钟响起，他正想跟着少年一起回家呢，谁知道会被闹钟叫醒，这是第一次做这么全面的梦，以前的那些都是些片段，但他冥冥中觉得他们会相见的。
　　再睡五分钟，他还想看看那少年住的地方。等他再次醒来，家倒是没看到，他反而要迟到了。

　　连滚带爬的翻身下床，在桌上拿了牛奶鸡蛋就跑，楼梯恨不得连跳五阶，还是没赶上，最后一秒进了校门口，他放慢了速度，晃回了教室，反正都迟到了，迟到一分钟和迟到三分钟比有什么区别？

　　进了教室，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讲台上的班主任，早上读书都是站起来的，他猫着腰，一点点挪过去，“孟偿！”
　　好了，这下不用做贼心虚了，他坦然的放下东西，拿起书，准备去教室杵着。
　　看他这么乖巧，“下不为例！”陈晨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知道了，老师。”

　　路过刘俊的时候，那损友还是一如既往的笑话他，“呵，你等着。”
　　“老师，刘俊说要和我一起出后面。”

　　陈晨好歹带了他们两年，他们张个嘴就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站左边角落，刘俊去右边角落里站的。”
　　“切。”孟偿心满意得的往后走。

　　看着那一个个英语单词，孟偿脑袋大了一圈，还是语文比较有魅力，他低头想去换一页，突然看见自己的右指上套了一个红绳。
　　他假装漫不经心的朝刘俊那边挪过去，刘俊一边读书一边打瞌睡，眼睛差点睁不开，他用手拍了拍他的书，刘俊一下子被惊醒，朗声读起来。
　　“你怎么过来了？”
　　孟偿没搭理他，拿自己的用手放在他前面“看到了啥？”
　　刘俊盯了半天“有点东西？”
　　孟偿急不可耐的问他“有点什么东西？”
　　“有点长，啧，你这手不错，适合打游戏，按键方便。”
　　……

　　“手上没看到有什么东西吗？”
　　“干嘛呢，早读是用来看手相的吗？”有几个人读书停下来，听见这话，笑起来，“你们继续读，下课前十分钟抽背。”一听这话，声音立马洪亮起来。
　　“看出了啥啊，给我也看看。”谁说陈晨的个子还没一米六，但面对一米七的男生就对毫不犯怵，拿出了一米八的气场。
　　“老师，是他先过来的，我刚读书老认真了。”
　　“孟偿？”
　　“老师，我刚看他想睡觉了，特意过来提醒他。”互相伤害是吧。

　　陈晨就看着他两，“church是什么意思？”
　　孟偿赶紧回答“教堂”幸好，他刚翻到这一页。刘晨也跟着说“礼拜”
　　“嗯，unit4每人抄5遍。”
　　“老师，不是背出来了吗？”刘俊感觉很委屈。“没背出来，抄十遍。”

　　……
　　他就不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