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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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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姑娘很惊讶吗?”顾玄琢笑问。
这么快能出门,她心里可有惊喜?
想到她方才呆呆的神情,顾玄琢仍觉娇憨可爱。
她似一幅隽永有趣的画,每一眼都不同,引着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那画里还藏着怎样的灵妙。
听他这么一问,洛霏霏更添一重心虚,她就是随口一说。
“侯爷恢复得快,确实令人惊叹。”洛霏霏顺着他的话客套。
顾玄琢笑笑,握起身侧卷宗,并不解释。
马车缓缓驶动,外面热闹起来,车厢内却静悄悄的。
直到顾玄琢发现异样,握着卷宗睇她:“外头是京城最繁庶的街市,银楼、布庄、点心、胭脂应有尽有,可以掀帘看看。”
平日里,洛霏霏便不太在意那些,眼下担心着爹爹的案子,更没心思。
心里早憋着话想问他,眼下他收起卷宗,她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弛星说侯爷有事叫民女,不知侯爷有何吩咐?”洛霏霏猜到他是故意送玉烟出来。
玉烟心知会遇到萧总督的人,有些怕,她原是想去后面的马车,陪陪玉烟的。
顾玄琢没直接回答,而是将卷宗收入暗格,反问:“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问话时,他略倾身,凝着她眉眼,似认真等着她回答。
寂静一息,洛霏霏不确定地开口:“八月十六?”
似乎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她知道昨日乃顾玄琢母亲的祭日。
“今日是我生辰。”顾玄琢弯唇,身形收回去,翛然虚倚车壁。
在府中住了几日,她竟没多打听。
她留在侯府,真真是一心一意想着洛大人的案子。
这些年,他的生辰都是一个人过。
今岁,他忽然不想再一个人。
闻言,洛霏霏惊诧得瞳孔微瞠。
他母亲竟是在他生辰前一晚去的,幼时他是怀着怎样的期待,等着母亲为他过生辰,又是怎样接受丧母之痛的?
洛霏霏不敢想象。
却终于明白,为何飞云她们说他从不庆生。
“恭祝侯爷生辰吉乐。”洛霏霏挤出笑,装作一无所知。
想说些宽慰的话,可他们连朋友也不算。
这么一打岔,她倒把先头问的事给忘了。
马车停在最大的一处银楼前,后面的马车也停下。
顾玄琢掀起一角窗帷,洛霏霏看到浮玉扶着玉烟从窗外经过。
“多挑些喜欢的,等本侯办了事来接你。”顾玄琢嗓音比平素温润些许。
明知是在演戏,洛霏霏却听得耳尖发烫。
而窗外的玉烟,面色发白,忍着逃跑的冲动,娇娇娆娆施礼:“妾身等侯爷。”
话音刚落,那锦绣车帷便落下去。
马车重新驶动,洛霏霏不知他要去何处办事,抿抿唇,忍不住问:“侯爷可知,这地段的小院,赁金几何?”
她手中所剩银钱不多,可繁华处巡城的卫兵多些,她不必怕何绍梁找上门刁难。
京城她人生地不熟,既要租房,少不得麻烦弛星,她也是特意先告诉顾玄琢一声。
“洛姑娘想搬出来?”顾玄琢眉心微动,目光淡淡落在她脸上。
其实,她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过几日,林峦会入京,他既放下生意亲自来,显然是还想挽回这桩亲事。
如此一来,再把人留在侯府,总归不妥。
只是顾玄琢很好奇,她为何突然想搬出来,也是因为林峦吗?
思及此,他面上神情倏而转冷,眼神也难以捉摸。
“为何?”他问。
洛霏霏能感受到他情绪变化,他是重诺之人,她才答应住在侯府等爹爹的案子进展,又出尔反尔,他心有不悦也正常。
略思量,洛霏霏温柔含笑,盈盈润亮的眼凝着他:“侯爷可能不知,民女曾托弛星帮忙送信给萍娘,信中说了些关于何大人的事。以她的性子,必会亲自上京断了这门亲事,总不好一直麻烦侯爷。”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想等明日施了针,最迟后日便搬出来。”
嘴里说的是因为萍娘,实则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忽而急切地想搬出侯府。
或许,是因侯爷带她去过刑部大牢,又将爹爹安顿妥当,她不再如先前那般担心爹爹安危?
顾玄琢也听出,她口中的萍娘只是借口。
若真是因为萍娘,她大可等人回了信再考虑此事,等人即将入京再搬不迟。
果然,她在考虑林峦。
她对林峦,当真如他所想的那般不上心吗?
“正巧,我在这附近有一处宅子,不算大,却是闹中取静。”顾玄琢面色又恢复如常,像是根本不在意她要搬出去。
“侯爷说的,要去办的事,莫不是带民女去看宅子?”洛霏霏嗓音略低柔,试探着问。
顾玄琢略颔首。
原来,他也觉得她住在侯府,多有不便。
今日她先提出搬走,竟是最合适的,彼此都体面。
洛霏霏心口揪了一下,又放松下来,眼中流露欣喜:“多谢侯爷思虑周全。”
话音刚落,她又想到一个顶重要的问题。
玉白细指微微攥了攥雪青裙面,底气不足问:“不知侯爷一月租金几何?”
她兜里那点底细,他岂会不知?
换做旁的女子,会如她这般,主动提租金吗?顾玄琢不了解。
可他觉得洛霏霏格外傻气,若没有他照应着,指不定要被谁诓骗。
林峦那样精明的性子,怎么会放不下这样傻气的姑娘?
“先看宅子,再谈租金不迟。”顾玄琢说完,弛星已驱车驶入梅花巷。
车外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车轱压过石板路的轻响。
洛霏霏掀开窗帷,入目便是两株高过房檐的老梅树。
绿叶掩映虬枝、黛瓦,向天穹伸展,秋风中呈出旺盛的生命力。
低处的枝叶摇曳在白墙,灵秀雅致。
马车驶入宅院才停下,宅子比起侯府自然不算大,却有一处小梅园。
屋内陈设多是价值连城的老物件,看起来并非新置的宅子。
“这是我娘的陪嫁之一,洛姑娘若满意,便借姑娘住些时日,也免得我再另请人养护宅子。”顾玄琢打开绮窗,薄薄日光洒在他指骨,玉质修然。
洛霏霏正欣赏壁上挂画,闻言回眸,惊问:“侯爷的意思是,不收租金?”
“这样好的宅子,便是租金收的高些,也好租。”洛霏霏眼神清莹,摇摇头,“民女不能占侯爷便宜。”
不能占?中药那晚她倒也没少占。
“自然不会白租给你。”顾玄琢收回视线,欠身将绮窗开至最大。
清凉秋风卷着暖阳进来,浮尘在流光中飞舞。
他指着庭院道:“记得幼时那里有架葡萄,明日我叫弛星来把竹子挖了,你替我重新种上葡萄,以此抵租金。”
“可是……”她没种过葡萄啊。
话没说完,顾玄琢已正身望过来:“你若执意付租金,我便去找林峦要,本就是他托我照应你,他有的是银子。”
林峦有银子,那也是林峦的,与她无关,他们已经退亲了。
洛霏霏没有要回头的意思,未及细想,忙应下:“我帮侯爷种葡萄就是!”
接了玉烟一道回侯府,天色已暗下来。
侯府内外正掌灯,剔透的琉璃透出片片暖意。
玉烟被弛星带去前院问话,飞云服侍洛霏霏沐浴。
从浴桶中出来,洛霏霏已冷得连唇上也几乎没了血色。
坐到软帐中,洛霏霏背对女医,咬紧牙关。
谁知,等针真的扎入皮肉,她竟没感到一丝疼痛。
“疼吗?”女医小心地问。
洛霏霏摇摇头,唇边漾起笑:“不疼,大人针法又进益了。”
“还多亏了侯爷。”女医稳稳施针,继续道,“刘太医答应收我为徒了,还叫人给我送来一卷医书,里面记着他老人家的独门针法。”
太医院里想拜刘太医为师的大夫多了,只有院正大人能入他的眼,没想到来侯府替一位身份微妙的女眷诊病,竟有此机缘。
施针过后,女医不由多打量了洛霏霏几眼。
她生得本就美貌,冷浴过后一身清寒,更是冰雪为肌玉作骨。
再想到侯爷昨夜不动声色的担忧焦急,女医心内暗叹,侯爷不近女色的传闻,实在言过其实。
也不是所有女子,都入不得他的眼的,眼前的姑娘便是例外。
玉烟回来时,精神有些不济:“侯爷说你后日会搬出去?”
“对。”洛霏霏点点头,握住她冰凉的手,“手怎么这般凉?到时你同我一起搬去,侯爷让我帮着种葡萄,我不会啊,姐姐会不会?帮帮我可好?”
“种葡萄?如今种下,能不能成,也得过了明年开春再看,侯爷是要你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