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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0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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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下起了暴雨,生产队由此歇工几天。
接连吃了几顿红薯,何田田当真生理反胃了。她四处看了看这狭窄的土胚房,只见湿漉漉的地上搁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盆桶,接住屋顶断续漏下来的雨水。她再望向自己身上,打着补丁的蓝布衣,露出脚趾并且鞋跟中间断裂的破鞋子。
衣食住行,没有一项达标。
何田田撑着下巴发呆。
何芸芸提起水壶倒水,却发现水壶是空的,脸色大怒,砰地摔下水壶骂道:“何田田,壶里怎么没水?你死了吗,不知道烧水?”
何田田没有理会,摸了摸空扁的肚子,思考如何克服眼前的困境。
何芸芸抓起一把掉毛的扫帚,朝何田田挥来,“你聋了还是哑了?”
思绪被迫中断,何田田避过挥来的扫帚,瞥了何芸芸一眼,起身朝厨房去。不一会儿,何田田端着一杯凉茶过来,递到何芸芸面前,声音听上去很轻柔,“不是有凉茶么?”
“这还差不多,”何芸芸伸出食指去戳何田田的脑门。
何田田再次不经意地躲过,把凉茶递到她手边,服务态度好得很,“渴了吧?喝点凉茶解解。”
何芸芸冷哼一声接过,她确实渴了,灌一大口下喉,又喷泉似的把来不及吞下的全吐出来。
何田田早猜到她会吐,已经闪到一边,盯着何芸芸的变脸,笑意吟吟地倚在墙上观看。
“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洗脚水,保胎的。”
六个字,前者杀人,后者诛心。
“你——你——”何芸芸颤抖得说不出话,脸色扭曲变形,猛地将手里捏紧的茶碗砸向何田田。
茶碗直直朝何田田飞来,何田田神色不变,伸出左手稳稳接住,慢悠悠地说:“一会儿爸妈回来,看到打碎的碗,你又要赖我了。”
何芸芸愣住,她怎么可能接得住那只碗?明明她使用了全身的力扔她。
何田田转了转接住的茶碗,倏地摔在地上,茶碗瞬间化为碎片。
何芸芸吓得跳起来,脸都白了,瞪大眼盯着一脸寻常的何田田,好一会儿才强自镇定。
没过多久,继母赵玉琴进屋,父亲何富贵也抱着两岁的儿子皮蛋进来。
何芸芸拽住赵玉琴的胳膊,指着地上的碎瓷片,忙不迭地告状:“妈,何田田疯了,她当着我的面摔破茶碗!”
何田田摇头:“不是我摔的,芸芸说我没烧水,用碗砸我,却砸到了地上,碗才碎。”
何芸芸惊得瞪大了眼,又急又怒,“你放屁,明明是你——”
“既然芸芸一口咬定我,那便是我好了,”何田田说着低下头,肩膀在动,仿佛哭泣。
何富贵转头看向赵玉琴,“你也该管管你女儿,她什么性格,谁还不清楚?哪里是个省油的?”
何芸芸恨恨盯着何富贵,气的嘴唇颤抖。
当着何富贵的面,赵玉琴拉了拉何芸芸,“芸芸,你也不能老是这么任性了,怎么能把碗摔碎,还不把碎片捡起来?”
“我不捡,我不捡,是何田田那贱人自己打烂的,凭什么让我捡?”何芸芸吼道,红着眼跑出屋去。
“这孩子!”赵玉琴尴尬地看一眼脸色更黑的何富贵,连忙自己走过去收拾碎片。
何富贵抱起两岁的皮蛋,转身去了院子里。
两姐妹要闹,就让他们闹去,只要不闹到自己面前,只要他儿子皮蛋没事,一切他都懒得管。
赵玉琴的心却从来偏向何芸芸,只是在何富贵跟前,她不能做得太过。
何富贵走后,赵玉琴恶狠狠瞪着何田田,“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不论芸芸有错没错,你都得让着她,你是把我的话都当耳边风了吧?”
何田田疑惑地抬起头,问:“妈,主席爷爷说的话,会有错吗?”
“我说东你说西,”赵玉琴冷道。
“主席爷爷说,人要实事求是。我以前不懂,现在懂了,我若不分对错盲目让着芸芸,这不是实事求是,这是有悖主席爷爷思想的。你是我妈,我虽然不想把你的话当成耳边风,可我也不能把主席爷爷的话当成耳边风。妈,你说我该听你的,还是该听主席爷爷的呢?”
赵玉琴愣了一下,几次开口,却几次没说出话来,涨得脸色发红,片刻后,才气冲冲地说:“好了,别在那里乱嚼舌根,被偷懒了,滚去烧火做饭!”
何田田站起来,眨巴着眼看着赵玉琴,“妈还没有回答我呢,我该听主席爷爷的话,实事求是吗?”
赵玉琴咬牙:“该。”
“那我要实事求是地问问妈,为什么每次都是我烧火做饭呢?”
“怎么,你有手有脚的,做顿饭就觉得委屈了?”
“妈也有手有脚,芸芸也有手有脚呀。”
“芸芸是你妹妹,我是长辈,你尊老爱幼多做点,就这么多废话?你今儿可是翅膀硬了?皮痒了?”
何田田没有争论,不紧不慢地套上一双露出脚趾的破布鞋,去往厨房。渐渐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静悄悄从厨房后门离开。
何田田:也不照照镜子,为老不尊,为幼不善,还想让人尊、让人爱?还想让人当做饭保姆?等着吧,等特么下辈子去。
原主也是傻,这何家哪里就是人待的地方?何富贵重男轻女,心情好时帮她说两句话,心情不好时,看着她受欺负都懒得理。赵玉琴当着何富贵的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两面三刀,很是阴险。至于那何芸芸,更是不把她当人使唤,做出的事,往往刷新她的三观。
她明明有外婆家可去。
在原主的记忆里,外婆待何田田很好。原主亲妈在的时候,她们常去外婆家。自从亲妈病逝以后,她就没有再去过了,何富贵不让她去,赵玉琴也不让她去。
何富贵觉得,既然他的原配死了,他也再娶了赵玉琴,原配娘家那边也就谈不上外亲了,少往来的好。
赵玉琴觉得,何田田都十六岁了,再过两年便得嫁人,总要多做些家务、多去生产队里干些活,才对得起她那张嘴吃过的粮食。
何田田觉得,你们都不让我去啊?好吧,那我就一定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