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的天使》眦末

12、第四章 续

　　奚子衿站起身来，他像是不知道如何答复江柔儿，只是用那深邃的眼睛看着她。江柔儿也紧紧地盯着他，似乎不得到答案，她绝不放弃。
　　“因为在你的世界，你还有更加重要的事需要去做。”奚子衿沉默半天终于说道。
　　“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一声不吭地把我送走？”江柔儿问道。
　　奚子衿无言以对，从他的面容中看得出他内心一度挣扎，但最终还是吸走了江柔儿所有的能量，让她乖乖回到自己的世界。
　　这已是第3天，江柔儿睁开眼睛就像自己不曾睡去一样清醒，她看着自己的房间心中郁闷又好气，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口中发出想要呐喊又不得不压制住的声音。她像个任性小孩，气冲冲地穿好衣服，发誓再也不理会奚子衿了，但其实内心又有着许多的不舍。
　　当她气冲冲地走下楼去，突然发现陈枫已是两天不见人影，此时心里倒空落落的。
　　来到餐厅，和以往一样时间还很早，江柔儿拿出在路边买的早点细细地吃着。此时人陆陆续续来齐，阿枝陪在江柔儿身边一起等着开工，正当大家从早晨的慵懒中振作起来时，汪满萍拿着一张通知用她刺耳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大家暂停手中的事，听我宣布一条通知。”
　　待所有人慢悠悠地靠拢后，她接着说道：“经总部批准，我们门店人事调动如下，请仔细听清。从即刻起由花姐担任我们的大堂主管，原主管江柔儿降级为清洁员。”
　　经过汪满萍昨天的提醒，今天接到这样的通知江柔儿却并不感到意外，但年轻气盛的阿枝却不能够坐视不管，冲上去说道：“你凭什么这样做？”
　　汪满萍斜视了阿枝一眼，蔑视地说道：“阿枝既然不服从安排，自是要与江柔儿同甘共苦，一并由点餐员降为清洁员，但总部仁慈，特准江柔儿调级不调薪，对阿枝也同样对待罢。散会。”
　　阿枝想追上去找汪满萍理论，但被江柔儿拉住了衣角。她紧皱着眉头向着阿枝摇头，阿枝受到江柔儿的阻拦，一时放下了对汪满萍的怨恨，看着江柔儿无辜而软弱的表情又满心的埋怨。
　　“你怎么总是这么软弱？天，为了你我竟也要去忍受这份罪，你却像没事一样。我真是够倒霉的！”阿枝生气地说道。
　　江柔儿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她独自离开向卫生间走去，准备接替清洁员的工作。
　　花姐是一个处事圆滑的人，并且深谙世事的她对别人不会有太多悲悯之心。她见江柔儿情绪低落，便走过去说道：“柔儿，很遗憾公司这样安排，希望你想开一点。”
　　“没什么的，昨晚汪满萍就已和我说过了，早有心理准备。”江柔儿故作平静地说道。
　　见江柔儿并无异议，花姐便严肃起来：“这样是最好的了，既然分工已经明确，以后你就归我管理。希望你尽快进入新的角色，把工作做好，你是知道我的，对待工作从来都是一丝不苟。”
　　江柔儿顺从地点了点头，开始了手中的事，她拿着拖把在地上来回仔细地拖着。虽然江柔儿听从了安排，但她也知道花姐并不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因为她曾无数次容忍了花姐以老卖老以及懒惰的行为，现在她只是像汪满萍一样希望树立自己的威严。
　　在这小小的门店中，如此的变动已是一个不小的动静，但却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大家照常各顾各的做事。经理走后，现在对江柔儿来说甚至一个虚情假意的人都没有了，阿枝只是一个孩子，她曾经像尊敬师长一样尊敬江柔儿才换得彼此的情谊，但现在江柔儿并不自信这份情谊还能保持多久。在这个突然觉得冷冰冰的餐厅里，江柔儿忙碌了一天，做着最劳累的活，一身腰酸背痛。
　　在她忙完最后的事，准备回家时，她在门外碰见了陈枫。他靠在花台边上，像是等了很久，一动不动地盯着江柔儿看。
　　“跟我走。”陈枫信步走到江柔儿跟前说道。
　　江柔儿像是憋了一肚子气找不到发泄一样突然对陈枫大吼道：“我为什么跟你走，你以为你是谁啊？”
　　陈枫面无惊色的看着江柔儿，江柔儿也诧异自己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一天的时间埋头工作也并没有生气，为何看到陈枫就想发泄一下自己。
　　陈枫为江柔儿带上头盔，拉着她的手骑上了摩托车。江柔儿发泄了心里的苦闷，却像只听话的小绵羊不由自主地跟着上了陈枫的车，此时她只觉得跟在陈枫身后竟是如此让人平静。
　　陈枫骑着摩托车带江柔儿到她曾经每天都要经过的河边。他望着天上的繁星说道：“你还记得你的愿望吗？”
　　“什么，愿望？”江柔儿不解地问道。
　　“你许愿你要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江柔儿问道。
　　“我说过，读懂你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你，你是驭城的人？”江柔儿试探地问道。
　　“我知道你所说的驭城，但我存在于这个世界，我只是一个注定不会被你爱上的人。”
　　江柔儿羞涩地埋着头，就像被一次意外的表白。
　　“不过我也是注定要爱上你的人。”陈枫接着说道。
　　对于感情一无所知的江柔儿面对这样的情景，她心里空荡荡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又乱糟糟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在她的心里好像早已有了一个身影让她牵挂，只是她没有勇气去面对，然而此时她的心已容不下另一个人。她一时陷入了沉默。
　　“不要想着拒我千里之外，我只是想给你你要的幸福。”陈枫像是看透了江柔儿的内心，自言自语地说道。
　　“你如何会知道我想要的幸福？你只知道将你多余的东西施舍给我，这就是你说的幸福？”江柔儿说道。
　　陈枫认真地转过身去看着江柔儿说道：“我不想让你再失去，不想你被无视，不想你觉得自己贫穷，不想你在一个人的夜里感到孤独，不想你总是一层不变甚至自己都绝望到不想去改变。我说的幸福只是希望你每天都能微笑。”
　　江柔儿并没有被陈枫的话感动到，她只是对他的话无力反驳，但她清楚地明白那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幸福。幸福不止是因为得到，更是因为和谁一起拥有。
　　“你放弃你的努力吧，我不值得任何人这么去做，你也注定给不了我幸福。”江柔儿说道。
　　陈枫有一双深邃而忧郁的眼睛，但眼神中闪着坚定而清澈的目光，江柔儿看着甚是熟悉，但却记不得在哪里看到过。他望着远方平静地说道：“那你受够了吗？”
　　江柔儿不解地看着他。
　　“你受够了扫地、擦桌子和洗马桶了吗？我可以给你一份体面的工作，让你优雅地活着。”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能给予我你说的一切，那这些，扫地、洗马桶也是你的杰作？”江柔儿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
　　“终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什么人的，但我也知道你对我一点都不会好奇，因为我是那个注定不被你爱上的人。我并没有多大的能力，但让一个贪婪、妒忌的人做一些狭隘的事并不需要什么能力，这很轻易就能做到。”
　　“那你承认了？让我在所有人面前出丑，去做那些我用了几年的努力才让自己不用再做的事。你觉得这样能满足你那自私的虚荣，让我屈服向你讨好？摇着尾巴乞求你那可有可无的施舍？”江柔儿顿时变得异常激动，她冲陈枫发疯了似的嚷嚷道，“你想错了！收起你的自以为是，你让我恶心，像汪满萍、垃圾、马桶一样让我恶心。你在践踏我的自尊，却说要给我幸福。”
　　江柔儿在生活的压迫中一向温顺，她从来不肯让自己的内心荡起一点波澜，因为她害怕在这世上不会有谁来安慰、心疼自己，她不能让自己变得疯狂变得失控，她需要足够的理智让自己坚强，但就在此刻，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冲动。
　　陈枫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发泄，然后用一个深深的拥抱抱住了江柔儿。江柔儿的内心一下得到了平静，甚至忘记了自己上一刻为何而发怒。也许这就是答案，自己为什么变得冲动的答案，因为在无形中她找到了一种依靠。
　　江柔儿很享受这个拥抱，但她一把推开了陈枫，她需要一个依靠，但她好像知道这个依靠不应该是陈枫。她转身用双臂紧抱着自己，快速离开了，沿着以往走的那个方向。
　　“如果那是你想要的，我统统还给你……还有，你想要的幸福。”陈枫在后面向着她喊道。
　　从第一眼开始，江柔儿就知道陈枫不是自己向往的人，但此时她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她快速回到了家，依然心急着去到那边的世界。
　　“最近餐厅里没有活做吗？怎么总是这么早下班，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继母见江柔儿回家向她问道。
　　“是的，有时候不用那么晚下班。”江柔儿小声答道。
　　“你的男朋友呢？你们也不去约会？”继母继续问道。
　　江柔儿并不想解释什么，因为她知道她的事并不是他们真正关心的。
　　“是的，我们不怎么约会。”江柔儿说道，说完一溜烟地回到了房间。
　　“唉，你说这孩子，我话还没问完，太没礼貌了。”继母大声责怪道。
　　小白像往常一样，在旁边安静地吃着水果，看着电视，父亲忍不住唠叨道：“我都不操心的事你就别管了，别影响我看电视。”
　　“你懂什么！就只知道看电视。”继母又回头望了望江柔儿的房间，见已不见人影才终于放弃了，专心看着自己的电视。
　　江柔儿已经3天没有洗澡了，每天晚上都着急着过去，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去洗漱，再加上今天的劳累，她自己都没发觉身上已有一股怪味。
　　回到了驭城，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害怕自己又被无端地送了回去，但奚子衿并不在旁边。她悄悄地推开房门，沿着楼梯走到客厅去，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自己。他面向这玻璃外面，修长挺拔的身姿让江柔儿一眼便认出那就是奚子衿。
　　“跟我走，带你去一个地方。”奚子衿冷冷地说道，但声音却依然那么迷人。
　　江柔儿兴奋地跟了过去，说道：“去哪里？难道我们不能坐车，或者别的去吗？”
　　奚子衿停下了脚步，说道：“我可以飞过去，你同我一起？还有，你身上怎么有一股异味。”
　　“那，那还是你同我一起走过去吧。”江柔儿难为情地说道。
　　“你真的会飞吗？能给我展示一下吗？让我开开眼界。”江柔儿问道，但奚子衿并没有理会她继续往前走。
　　“还有，为什么每次过来我都只看到你，我的世界里只有你没有别人了吗？”
　　奚子衿说道：“有我，你还不够吗？”
　　“不，不……你不是说我还有室友吗？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们？”
　　“除了和我在一起，你都在睡觉，见着见不着又有什么意义。”奚子衿说道，“不过，你会见着的。”
　　在宿舍区的背后有个小山坡，翻过山顶有一个宽阔的草甸，在草甸的另一端是一个峡谷或者湖泊的地方，但被一团凝重的浓雾笼罩着，看不见底下是什么。
　　“这里是‘洗泪池’，下面储存着无尽的能量，当一个人悲伤时，洗泪池便会向他灌输一种乐观的能量。”
　　“但下面除了烟雾，什么都没有。”
　　“洗泪池的能量被吸走时，温度会短暂变低，所以会有雾。如果一个人极度悲伤，据说这里还会下起雨，所以称作为洗泪池。”
　　“天使还会有悲伤吗？”
　　“天使是有爱，有爱就会有悲伤。”
　　“那洗泪池也能治愈我吗？”
　　奚子衿温柔地看着江柔儿，说道：“如果有一天你一个人伤心了，请记得这里。”
　　江柔儿望着奚子衿的双眼，眼神变得专注而深情。这种感觉远胜于一个温情的拥抱，它不只可以依靠，更可以依恋。江柔儿内心扑通扑通地跳动，她怀疑这种感觉就是爱情，因为当一个人真正地爱着时，她会变得更加勇敢。一个深爱着的人绝不会逃避这份感情。
　　奚子衿却躲开了江柔儿的眼神，这让江柔儿看不到他的内心，但这种神秘的感觉并不能让她退缩，她在心里大胆地爱着，只是表面上维持着那种亦师亦友的关系。
　　“今天我们做什么？”江柔儿问道。
　　“今天到此为止吧，我送你回去。”奚子衿略显疲惫地说道。
　　“为什么？我才刚来。”
　　“因为，我想要歇一会。”奚子衿在前面自顾自地走着，说道，“还有，记着热爱每一个对你好的人。”
　　江柔儿认真地听着他的话，乖乖地跟随他回到了宿舍，被吸走多余的能量睡了过去。当她在自己世界醒来，心里再没有愤懑，而是一片温暖，像此时窗外初升的太阳。
　　她洗了个澡，走到楼下突然看到陈枫坐在摩托车上等她，用他深邃而忧郁的眼神看着自己。她记起了奚子衿的话，微笑着坐上了陈枫的车，从此每个早晨都会有陈枫的等候，尽管这无关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