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瑟格斯》莱瑟格斯

3、反常的父亲

　　电话中寥寥数语只是简略地说明一番：那名肇事司机名为秦同，是柳城政法大学的一名教授。今天清晨7点，他的妻子叶秋芸女士备好早餐，催促丈夫起床用餐时，发现卧室反锁着，无论如何喊叫都没有回应。等叶女士从储物间找来备用钥匙，打开房间，丈夫头朝向房门，仰面躺在地板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警方目前对这起案件还没有明确的线索，但向晚心里隐约又股不详的预感升起，正转身要找济灵，对方却站在松垮垮地立在身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死了个该死的人，换回你父亲的性命。”这个该死的人，听起来怎么都很像这位肇事司机！

　　这个疑团既然浮现就没有坐视不理的可能，向晚作为车祸受害人家属，准备去趟警局——若真是济灵动了手脚，对方也不可能主动承认，必须得有些证据。

　　他走到父亲病床前，将此事简要交待，然后准备离开。还未踏出病房，向父叫住了他：“我也一起去。”

　　正说着，向父已经利索地脱下病服，在换那身穿旧的羽绒服，动作灵敏地完全不像刚从死亡边缘捡回小命。母亲一把扯住父亲手臂“你是不是疯了，医生都还没给你做完全部检查！”，但即便如此也没能拦住。

　　向父甚至也没征求儿子意见，就大步流星地迈出病房。这敏捷的身手，向晚都没反应过来，要不是济灵踹了自己一脚，他就追不上父亲离去的背影了。

　　上车后，向父老实地坐在副驾上，闭目养神，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完全不想理会身旁一头雾水的儿子。济灵东倒西歪地靠在后座上，伸手找向晚要手机玩。向晚呢，正在给母亲打电话，费了老大功夫才让她结束唠叨，说服她先把出院手续给办了，回家等消息。

　　“您这是打算做什么？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您的，为什么非得自己走一趟。”向晚已经发动了车子，朝警局开去，余光扫了眼依旧默不作声的父亲，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我的事我自己来，你开好你的车。”说这话的向父连眼都没睁开，依旧紧紧闭着。

　　出了趟车祸，醒来连性情都大变了？以往碰到什么大事都往后缩的人，现在这话听起来竟然颇有几分气魄？他正在想济灵到底是搞了什么鬼，而济灵正乐此不疲地在打最新出的一款消消乐，活像个迷醉的网瘾少年，时而兴奋地扭成一团，时而恼羞成怒。

　　片刻之后，一行人到达了警局。看到精神抖擞地向父，刘警官一度以为认错了人，几次确认之后，才与众人说起了此次案件。秦同教授三天前的午夜回到家，直到今天都没出过门。据叶女士交代，丈夫向学校调教了请假申请，给自己的解释是要专心整理一份学术报告。因为丈夫此前也有过类似的行为，且夫妻二人因为作息差异，早已分房，几天下来，叶女士都未察觉丈夫有何异常。

　　三天前的午夜，那确实就是车祸发生那一晚了。做贼还会心虚，闹出人命，惊慌失措不敢见人倒也合情合理。但今早案发现场的情况就匪夷所思了。法医给出的初步鉴定结果是“心脏骤停”，而秦同并无相关病史。主卧室现场确认为封闭空间，没有搜查到任何线索可以指向案发时另有他人在场。但秦同的死相，双目圆睁，表情惊恐，显然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越听越像都像是济灵的操作。听到这一段，向晚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从济灵口中翘出点有用的信息。向父也没在意向晚把济灵拖出了接待室，继续和刘警官交流案件的来龙去脉。

　　他俩来到了男卫生间。“事到如今，你还打算否认吗？这种无法解释的死法，除了你还有谁？”向晚拽住他的衣领质问着，和他平日斯文的模样判若两人，显然是又气又急了。

　　而济灵一把甩开对方，满脸的不耐烦：“这事又不是我干的。你无凭无据的，用你们的话说，就是诽谤！再说了，就算是我干的，得到好处的是你，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呼小叫？”

　　向晚愣了一下，是啊。明知道有人牺牲生命来换取父亲醒来，现在为什么就情绪失控了呢？他半晌无语，济灵看着他“没出息的样子”正打算离开，却被抓住衣袖：“你现在对我说实话就好，如果真是你做的，后面的事，我们一起处理。如果真不是你做的，那你敢用我们的灵魂之约做赌注吗？”

　　济灵冷眼盯着眼前固执的青年，略显无奈地抓住他的右手，五指相扣，高举到胸前，低声吟诵：“至暗之光阿留索托斯，神圣不可侵犯的父神，窥心魔偶莱瑟格斯今以灵魂契约向您起誓，那名名叫秦同的人类非死于我手。如所言非实，便让我被深渊魔痕吞噬，灵魂碎裂永不返生。”

　　语罢，一道幽微的碧绿光芒在两人交握的手边盘旋划过，这就是恶魔一族的至高的誓言了。向晚被这一顿操作唬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没想到济灵这么“实诚”就立誓，难道此事真与他无关？

　　不对，这一段比较值得在意的不是济灵的真名吗！虽然向晚早就知道济灵出身于西方世界，名字肯定是假的，不过，“窥心魔偶”到底是个什么中二名字，也太好笑了吧！一想到这，向晚再也忍不住笑出来。

　　两人沉默地回到接待室，既然秦教授的死与济灵无关，向晚也不打算在追究下去了，就让警方自己去查吧。接待室里，向父独自坐着，看来刘警官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他看到向晚回来，立马站起身：“有件事要你帮忙。陪我去柳城秦同家中，现场看看情况。不然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去。”

　　“……”向晚就无奈了，这又是什么剧情？就算要为车祸要个说法，对方人都死了，家里必定乱成一团，再说您不也没事了么，非得现在跑去找晦气？

　　看着父亲恳切的目光，坚定的姿势，一时间向晚也不知该如何回绝。这老头莫非醒来换了个灵魂，心性大变啊！他就在接待室里踱来踱去，终于给了个答复：“行。我陪你走一趟，但到了地儿，咱意见冲突的时候，一切我做主。这你得保证，而且我只有两天时间，所以就只是简单地实地了解下情况，你要是这会要个说法，我吃不消。”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现在出发去柳城，傍晚就能抵达。济灵也被拖上车扔到后座，这回并没有沉迷手机游戏，眼神茫然地望着窗外。冬日午后的阳光照进来，那么刺眼，也没让济灵有所闪躲。

　　向晚透过后视镜，观察着济灵。在他的想象中，恶魔源自于地狱深渊，应该畏惧阳光才符合常理吧，但是济灵好像从没躲避过。直到现在这个恶魔依然藏着诸多谜团。让他同行，也许会行事方便，但也不排除制造更多麻烦的可能。

　　车行半途，副驾上的向父睡醒，不好打扰司机开车，闲着就和济灵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他隐约还有些记得，这个过分英俊的小伙子是儿子的同学，最后一次见到是在安家筹备的订婚礼上。到场的各路来宾对他都印象深刻，除了心思细密、不失幽默风趣，最难忘的就属那张俏脸了。

　　“你是叫济灵，是吗？”济灵头也没抬，继续琢磨怎么攻克眼下这个关卡，随口应和一声。“有好些年没听晚晚说起过你了，没想到出了事，还是你最体贴。”

　　“晚晚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小气了。以前就闹了点小矛盾，吵了一架，然后就没再理我。我这几年在国外，刚回到泽城就撞到了晚晚。现在他气也消了，就算是不再计较啊了。”

　　“你们感情一向很好，因为什么闹的？”

　　“就订婚之后那场旅行，我也同行的。他喝得酩酊大醉，自己没看好媳妇，醒来人不见了，就赖我！”话音刚落，向晚猛地刹了车，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济灵，“是不是赖你，你自己心里有数！再继续扯犊子，就给我滚下车。”济灵显然没料到这几句会刺激到他，手机都没拿稳，飞了出去。向父也是吓了一跳，不知该不该插一嘴，正巧尿意上来，就要下车在路边找个地方就地解决。

　　车厢内只剩俩冤家。“这一趟，你少说几句，实在憋不住，自己走人。以恶魔的标准，可能不觉得五年前的事很严重，但那毕竟是三条人命。我已经后悔放你出来了，你少再给我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