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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鸡心碗的故事 ...

  •   从北京到河南那时候还没有高铁,坐火车一来人多眼杂不方便,二来他们开车也好带装备,车是曹锐准备的,本田的越野,四冲程,在当时是很不错的车了,林谙坐在副驾驶,后面三个人也不挤,说实话,这一车人,除了林谙就没有块头大的。
      上了车林谙就开始睡觉,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长一声短一声的,傅齐愈坐在后排中间,跟张九皋小声说话。
      不过车就这么大,他也不是要说什么悄悄话或者秘密,因此到都能听到。
      “昨天晚上收拾完东西,没事儿干陪我爸爸在家说话,我爸爸就给我说了个有意思的事儿。”傅齐愈刚开口说,脸上就止不住的兴奋,仿佛已经把故事说到了高潮。
      曹锐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觉得傅齐愈太孩子气,但还是很捧场的说:“这路长着呢,一路上干坐着也无聊,少爷给我们讲讲呗。”
      傅齐愈给了他一个上道的表情,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据说啊,有一伙子做古玩买卖的人,在乡下收东西打饥荒的时候在河北孙家收着了古物,随便包了包就跟着一堆真真假假的玩意儿带回了北京,这群人里有一个眼毒的,平日里他们白天做的大庄买卖,都是他给掌眼,他一见这东西眼就直了。”
      张九皋靠着椅背儿看着傅齐愈说的神神秘秘,故意放慢了语气顿在这话扣子上,曹锐也好奇的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傅齐愈,张九皋也好奇,便问道:“那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只敞口鸡心碗,上面是缠枝莲纹,最妙的是,这只碗是青花瓷碗。”傅齐愈说着还用手比划着大小,左手虚托着,右手指点左手,就这么空着手给车内众人展示了一圈,仿佛他手上真的托着那只碗似的。
      曹锐和张九皋看着他这副模样,都觉得有点欠儿,但是路上也确实无聊,都乐意听他在这绘声绘色的表演,唯独张旻,他从上车以后就没说过话,此刻就是抱着肩膀坐着,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傅齐愈撇了撇嘴,“什么是鸡心碗儿啊,我这刚入了个门儿的菜鸟都知道,碗底心外侧有鸡心状突起,形态为碗腹较深,足较小,明朝永乐、宣德年烧制的碗,拿在手里那叫一个细润,连清朝都要仿造的好物件,当时掌眼这人一看啊,立刻爱不释手,差点就没忍住自己给密下来了。”
      “只不过呢,他一想,这随随便便就收了这么一个碗儿,可见那村里还得有多少好物件儿,要是为了这么一个独木,放弃了那一片森林,那也忒不划算,于是他咬着后槽牙下了决心,才把这东西的价值给说了,这一说不要紧,这群人都吵吵着要再去当地看看。”
      “不过呢,掌眼这人怕打草惊蛇,村里的老百姓坐地起价是小事,万一引来了条子,那年代还不得挨狠批啊,搞不好他们这波人都得折进去,要是闹成那样,还不如拿着这一个杯子就知足了,出手卖了钱大伙一平分算了。”
      “这话一说,收东西回来的人不干了,他说这是凭什么,他收回来的东西,是这位给掌得眼不假,但要卖,也得是他跟掌眼的分,凭什么给其他人平分。”
      “他这话放谁身上都没毛病,但你们说,横财当前啊,这谁能乐意是吧?”
      “可不是,换了我我也不愿意。”曹锐仿佛颇有代入感。
      “诶,老曹,你猜猜后来怎么样了?”傅齐愈觉得曹锐跟个捧哏似的,故意拿话问他。
      “他们把这收东西的和掌眼的恁死了?”老曹边开车边问。
      傅齐愈好悬一口气儿没上来啊,不过还没等他开口,一直睡着的林谙开口了,“你他娘的会不会说人话?”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突然一开口,把曹锐吓一跳,差点一脚油门怼到对面车道去,赶紧把方向盘打回来。
      “呸呸呸,少说不吉利的话。”傅齐愈见曹锐挨了骂,他就接着往下说,“老曹你就是那种典型的笨贼,要不怎么说掌眼的那位聪明呢,他啊,当时就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愿意的办法。”
      “我猜他们想一起去做一波大买卖吧。”张九皋拧开矿泉水瓶正要喝水。
      “bingo!”傅齐愈打了个响指,哥俩好的揽住张九皋的肩膀,“小九儿不愧是你,还是咱俩有默契。”
      他这么猛的一搂,矿泉水瓶又软,张九皋下意识的手一用力,瓶子里的水跃起水花迎面冲了傅齐愈一脸,俩人手忙脚乱的找卫生纸,傅齐愈穿着一件米色的高领毛衣,毛衣吸了水潮乎乎的还扎脖子,他就拽了不少纸叠得厚厚的塞进领子里。
      他的鞋面上也溅了不少水,不过好在是磨砂面的,水不会渗进去,他忙着弄领子,张九皋就低头帮他擦鞋,因为水瓶还没盖,另一只手只能举着瓶子。
      傅齐愈一边收拾自己一边还不忘碎嘴子,“哎呀我的锅我的锅,都是我拽了你一把,我要不拽你你就不会挤瓶子,你要不挤瓶子咱俩也就不会弄得车上都是水了,要是你喝了两口,我再拽你,没那么多水也不会撒的到处都是了……哎这又潮又湿的,真难受,要不是洒上水也不至于这么扎得慌,都是我的锅……”
      张九皋水都喝完瓶子都拧好了,傅齐愈还在这叨叨,她无奈的用瓶子怼了怼他的大腿,“好哥哥,你快闭嘴吧。”
      “得嘞,臭妹妹。”傅齐愈笑嘻嘻的回嘴,其实张九皋比他大了五岁,他俩从小一块长大,经常互相嘴上讨便宜,张九皋都是拿他没办法的时候才戏称好哥哥。
      “那个……少爷,你那故事接着说呗。”曹锐偷看了林谙一眼,又从后视镜看他俩,见他俩处理好了洒在身上的水,这才开口,“您这不讲完,我这心里跟一堆小耗子儿拿那爪子挠似的。”
      傅齐愈嘿嘿一笑,“来来来,咱们书说简短啊,这掌眼人呢提出了一个办法,就是让收东西这个再去那村里走一趟,给人家补点钱,告诉这家人,这东西值钱,跟他扫听扫听,这玩意是他们河边土坡里捡来的,还是从哪儿挖来的,要是还有,他给帮忙出手,有钱大家一起赚,等真收回来东西,值多少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到时候钱多了大家都能多分点。”
      “要是有墓呢,他们就去干一趟活,回来平分谁也没意见。这收东西的就去了,卖碗儿的那人是个乡下老汉,他起初还不愿意说,拿了钱还犹犹豫豫的,还是他老婆见了钱,掀帘子给他一顿臭骂,问他是不是还想让他儿子孙子跟他一样在土地里刨食儿。”
      说着傅齐愈还学着农村妇女两手外翻,用手腕外侧顶着腰,掐着嗓子仰着头,“姓苏的我告诉你,你儿子等着钱交学费呢,你要是不告诉人家,我就把你那头老么嘎达的牛给宰了给你儿子吃肉。”
      “噗嗤——”张九皋一个没忍住就乐了出来,曹锐都看傻眼了,傅齐愈这一手把林谙也给逗笑了,“别说,还真有点儿泼妇样。”
      傅齐愈也不恼,干脆抛了媚眼,捏起张九皋围巾一角开始假装擦眼泪,“哎呦!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嫁了个连孩子学费都掏不出来的窝囊废……”说着话音一转又恢复了他正常的声音,“这老汉拿他老婆没招,只好告诉他们,这碗是他在山上觅牛的时候,在河边给牛饮水时候捡来的。”
      “收东西的听罢,立刻就又给掏了二百块钱,女人喜笑颜开的送他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收东西的又给了她一百,让她保密,也别让她男人出去乱说。”
      “不过要么总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呢,女人答应的好好的,等收东西的一走,女人扭头就回娘家了,她还把她男人锁在了屋里,她娘家哥哥人多,他们一群人就闹哄哄的去了她男人饮牛的地方,一群人在河边河岸可着劲儿的折腾,一直到傍晚也没见着一个碎瓷片儿。”
      “就在要下山的时候,女人一边骂骂咧咧没收获一边弯腰去捡松树下的蘑菇,她说要弄回去给他儿子炖肉吃,不一会就落在了后面,她一直弯腰、起身、弯腰、起身,蘑菇捡了半框的时候,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山坡上闪着金灿灿的光。”
      “金光?”张九皋挑眉。
      “对,那不是太阳反射的光,以前这女人也来这片山坡捡蘑菇,从来没见过,她就想,这么晃眼睛,该不会是金子吧,那些瓶瓶罐罐她还想着叫她娘家人一起来捡,但她一想到对面可能是金子,她就谁也不想一起了,于是她偷偷摸摸的拐到了另一边的小路上,等她爬到那边山坡的时候太阳还没下山,你们猜,她看到了什么?”
      “该不会真的是金子吧。”曹锐问。
      林谙冷笑了一声,多少有些讽刺,“要是金子早被人捡走了,还轮得到她?就算是狗头金,怎么可能一片山坡都是。”
      傅齐愈两支胳膊搭在两个前座后面,他阴森森的笑了两声,凑到明显更有兴趣的曹锐那边压低了声音说:“哪里是什么金子……那是一条盘在山坡上的青鳞大蟒!”
      “我去!少爷,你这么吓我有意思嘛!”曹锐一个急刹车,他只觉得自己从尾巴骨开始往上冒凉气。
      见曹锐被吓到了,傅齐愈满意的坐了回来,“那蟒蛇啊,有水桶粗,因为鳞片光滑,被太阳一照就反射出金灿灿的光。”
      “还有这样的事儿?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曹锐拍了拍自己左侧胸口,仿佛是安抚自己的小心脏,“那女人呢?是不是被大蟒蛇给吃了?”
      “没有没有。”傅齐愈摆了摆手,“那个女人下的屎尿泄了一裤子,浑身骚臭难闻,而那条大蟒蛇早就吃饱了盘在那儿晒太阳,对这个臭烘烘的活物不感兴趣,但是这个女人吓坏了,当时就吓得两腿一软趴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往山下爬。”
      张九皋发现,一直一言不发的张旻现在脸色有些发白。
      原本讲的唾沫横飞的傅齐愈也注意到了张九皋的视线,他扭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张旻的脸色,他快速眨了两下眼睛,嬉皮笑脸的问道:“张天官怕蛇?”
      这句话一出,张旻立刻感觉到车厢里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身上,他们这行最忌讳有什么弱点被人说出来,他摇了摇头,“有点晕车,想吐。”
      “哦——你要是怕我就不讲了。”傅齐愈拉长了声音。
      张旻没再解释,省的越描越黑,他从领子里拽出一根编绳,绳子上挂着一个三角形的小布包,还没有他一截拇指长,他放在鼻子下面嗅了一下,然后又塞了回去,脸色稍微好了点,“你继续吧。”
      见张旻好像真的晕车了,傅齐愈也不跟他逗闷子了,“后来那个女人的兄弟回去找她,等把她抬到家,她已经两眼歪斜口角流涎了,后来请来大夫看,说是惊吓过度造成的,听说她在床上躺了三十多年才死。”
      “真是空受罪。”张九皋递给张旻一瓶水。
      “谢谢。”张旻接过,但并没有拧开。
      “嗐,这人不都爱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傅齐愈把垫在脖子间的纸拿了出来,又换了点干的。
      “自己想死都死不成才是最可怕的。”曹锐突然觉得,这个故事里最恐怖的不是过了山坡看到那条大蟒,而是女人最后求死不能的结局,简直让他毛骨悚然,“少爷,要真到那天,你可得给我个痛快的。”
      “老曹,你能不能别把死啊死啊的挂在嘴边,我早就想说你了,也不看看咱们这是去干嘛,就不能好好的讨个好口彩啊。”
      曹锐是老傅的伙计,傅齐愈是老傅的小儿子,他之前就想说曹锐来着,本来是看他挨了训,以为他能长点记性,没想到还这么口无遮拦,他虽然平时嘻嘻哈哈的没架子,但训起自家伙计来,也是挺不客气。
      “诶,少爷您说得对,我一定注意。”曹锐有点下不来台,但还是诚恳的对着后视镜里的傅齐愈点了点头,张旻靠在主驾驶后,微微抬了抬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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