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客栈》麟隐于野

69、真假犯人

　　高仲坤不可思议的走上前去，目光不离紧盯地上跪着的人。
　　“不对！”高仲坤不信，转身问刘懿到：“刘兄是在给我玩真假游戏吗？”
　　刘懿摇头，正色：“他已经招供。”说罢伸手将呈递上来的竹简递给高仲坤。
　　“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的。”刘懿就算不看也知道上面书写的大概，高仲坤看着，刘懿则与众人解释道：“正如大家所见，乃堂下贼人潜入少府史府邸偷盗不成，偶遇小儿，欲盗取其手中东珠。争执之际，便高彘推入井中。从而逃走。”
　　东珠一事姑且算污蔑林玉衍的，高仲坤心中说的过去，可这人无论如何心里始终透着悬。
　　高仲坤丢下竹简问那人到：“你在给我认认真真叙述一遍当日情由，一个细节一个布局都不准错。”
　　“高兄，此人不会说话。只会写字。”
　　“那就让他写！”刘懿紧跟便说：“你手中正是他的自供！画押签名，一个不少。还有什么疑惑吗？”
　　一旁林玉衍不可思议间对上刘懿目光，他的诧异不解刘懿也与他解释不了。因为连刘懿也觉得不解，或许这就是上天眷顾林玉衍的缘故。而高仲坤手中的竹简罪状正是刘懿让堂下之人誊抄的。
　　“当真是你？”高仲坤逼近那人：“说话！”
　　高仲坤心急，一把拽起此人，只见那人微微嗫嚅着唇角。喉咙咕噜咕噜却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要你亲自点头，亲口承认！说！”对于高仲坤的逼迫，林玉衍看着那人，甚至为他感到阵阵心急。
　　只听此人缓缓张口，废了半晌的气力，方才缓缓哼唧出一声：“啊……呵额！”
　　没人听得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什么。
　　林玉衍惊讶的看着此人之时，也正对上他满目诧异里带着那温柔的目光。
　　无意间，似乎还带着笑意，对着自己展露开来。
　　林玉衍心底泛起波澜。如同深渊坠入一块巨石，沉闷无声，却无限下坠，永不见底。林玉衍觉得此人非常熟悉，多年前记得还是个冬季，有这样一个极为穷酸畏缩盖脸之人一言不发，在少府史门口将一个姑娘捆绑到自己面前。那姑娘还骂骂咧咧不依不饶，被那人送到少府史做女婢，且一文也不要，转身即走。
　　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妹妹林纡英。
　　林玉衍曾和纡英生活过不到两年，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觉得眼熟，当年记得纡英身上不小心被炭火烧伤，经姑婆们检验过后，林玉衍便带着妹妹见了家中亲人，经过几番查证终认祖归宗，没过多久又许配了好的人家已为人妇。
　　如今看到身侧人，林玉衍很诧异，但在他的印象里从没有哥哥弟弟。
　　高仲坤不思议摇头不信，心中念叨着，名字，名字，名字不会错！于是再看手中竹简，落款之名：林瑜晏！
　　高仲坤清楚明白的记得兄长在家中之时常会写起这个名字，彘儿也曾写给他看过，然而林玉衍的名字确是对不上，可林瑜晏这三个字，分毫不差。
　　“明日……”高仲坤几乎难以成声，断断续续说道：“明日绞刑……绞刑……刘大人……”
　　刘懿与林玉衍并肩而站立，恭敬道：“此事许高兄自己定夺。”
　　“拿命来！”人群中一声高喊，一支箭瞬间射来，正中堂上在坐范大人。
　　刑部范大人当场毙命。
　　同一瞬间守候在外刘懿的人马正将发箭之人堵个严严实实。
　　堂中瞬间乱成一锅粥。
　　忙乱里，刘懿再坐堂上。林玉衍已枷锁全解，站定一旁。那样的般配和协调。
　　刘懿外貌不扬人却气宇非凡，泰然若素。颇有将才风范。
　　高仲坤命人押解地上跪着的罪人。高伯乾与那个丑人被拥挤的人群洪流散作两边。
　　拥挤之时，高伯乾担忧的摸上怀里铜簪，生怕簪子也莫名其妙就没了。
　　人头攒动回眸一瞬。
　　高伯乾恍如隔世，站在拥挤忙乱的人群里，时间却在一瞬间定格。
　　他不信，世间竟有如此惊世骇俗之事！
　　冷风切过背脊，时间似是轮转又回。
　　这一刻高伯乾如同木人静静的在被人群撞击中静立。
　　他从未向这一刻感到如此恨世。即便林玉衍与自己告别那夜。
　　肮脏的身躯，烧灼的面容如何掩盖不了另半面倾城之色，那棱角眉宇，那朝露般清澈又乌黑深眸，那份没落寂寥。
　　“瑜……晏！”
　　高伯乾吃惊间张着大口，泪水猛然倾倒，他从没有这样流过泪，就像耗干了长江之水也流不尽他的千言万语。
　　猛吸几口气，高伯乾攒着气息不敢呼吸，生怕呼出一口气林瑜晏就不见了，他睁着眼睛不敢闭上，冷空气灼的眼睛生疼。
　　兵士安定这人群，高伯乾拼命的挣扎着，他要扑上前去。
　　林瑜晏就在那头，离他紧紧几丈距离，可怎样努力也到不了。
　　人群那头的林瑜晏被押解着欲关入牢中。
　　林瑜晏佝偻着身躯再三回头在入群里搜寻这。
　　“公子！”一人忽然扑向林瑜晏的身体，左右开动间匕首刺伤数人。
　　“啊！”林瑜晏一张脸拧在一起。
　　那个人终于抱住林瑜晏的身体，只可惜，身体缓缓下滑，倒在血泊之中。
　　“啊……”林瑜晏伸出双手拥着那人身体，啊啊咦咦的支吾着，他紧咬唇齿，面色剧痛。眉宇拧作一团，泪水涓涓而下。
　　“林公子……”血泊中之人沾染着血水的大手抚摸上林瑜晏的脸颊：“公子……小人无能……只杀了范冲一人……日后我再也不能替已逝的主人照看您了……”
　　“哈啊！”悲痛欲绝林瑜晏，张着一张口几乎断了气。
　　他哭喊不出声音。那种悲痛却在他体内越累越多。快要将他炸开。
　　这痛感染所有人，高伯乾怒目皱眉紧拳！在场所有人一瞬间哑口无言！
　　泪水决堤的何止高伯乾一人。
　　林瑜晏仰天长啸，不过哑口无言，憋在喉中。让无数人想让人替他喊出一声：苍天呐！
　　“不是他！”高伯乾在人群这头大喊。
　　高仲坤一声令下，林瑜晏死死拖拽着咽气之人的尸体不肯撒手。
　　“啊……啊……”他呀呀喊着，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
　　一双细瘦的胳膊被连着几脚踹开了。
　　高伯乾拼命的呐喊：“别动他！别带他走！他不是，他不是杀死彘儿的人！高仲坤！”
　　然而，高仲坤，命人抬走彘儿的棺材。侧身冷眼观高伯乾狼狈模样。他这是在用冷情对抗无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们谁都不明白，兄弟却更像是欠债坏债的仇家。
　　林瑜晏衣裳脸颊浑身上下都是触目惊心的红。
　　那么体弱的林瑜晏那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再次扑上那具渐冷的尸体。
　　牙差拳脚相加间，因乱事，不经意间，不知谁的剑插入林瑜晏胸口。
　　“不！”高伯乾挣扎着可他在人群的最后面，他冲不过去。
　　一个年迈的女人，钻过差役□□，一把上前怀抱住林瑜晏血淋淋的身体，捂在自己怀中，老泪纵横，喋喋不休重复着：“孩子啊孩子啊孩子啊……我可算找着你了。我无儿无女，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啊！”
　　林瑜晏最终被牙差拖拽下去的时候，高伯乾变得异常冷静。一言不发沉默在人群中，他脸上的肌肉在愤怒地颤抖着，眼睛里迸出火般凌厉的目光。
　　林玉衍在一旁欲要上前，却被刘懿拉住。不吃少时，林玉衍便被护送着消失不见。
　　方才射杀范大人之徒已死，然而与这件事有关的似乎只剩下奄奄一息的林瑜晏。
　　“高兄！如今朝廷命官刚死，林瑜晏还不能明日绞刑，得审！得给个交代！”
　　“只要他必死无疑，随您怎么审，您才是这辽东郡的郡守。新官未到任，您依旧是第一人。”
　　高伯乾抬眸与高仲坤对视片刻。
　　脑海里却重复着高仲坤的话：新官未到任，刘懿依旧是第一人。
　　事情未平复，刘懿还要在襄平县待上几日。
　　而林玉衍没想到，他逃之夭夭的半道上竟被高伯乾一人拦阻了。
　　二人一车上端看，一车下屹立。皆不开口。
　　马上之人，是林瑜晏唯一的一线生机，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