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客栈》麟隐于野

66、协逃

　　“你走！快走。连夜与刘懿离开襄平县吧！”
　　“我……”林瑜晏再三回头不知说什么好。
　　“现在宵禁，你要小心被发现。刘懿仍旧是郡守，他一定能出城，连夜就走！”
　　“高兄！”
　　“快走！”
　　千言万语，在这一瞬间，只能将其化作一个深深的拥抱。
　　林瑜晏的身体拥抱着高伯乾的那一瞬间，这样的诀别，这样的认真，可这样的感觉却是高伯乾有一瞬间的出离。
　　连他自己忽然觉得他对林瑜晏的追随始终不是情爱。
　　这出乎他的意料。
　　“别了，伯乾兄！”
　　“等等！”
　　沿着街角的墙边，高伯乾拉住欲要跑走的林瑜晏，正色道：“我还有一样东西还你。”
　　“那些东西我不要了。”林瑜晏这样尴尬。高伯乾在原地闪烁的月影下倔强的摇摇头，“有！”
　　说罢将袖口里一个锦盒递给林瑜晏，林瑜晏匆忙且疑惑的接过他手中东西，就在触碰到高伯乾手背的时候意外的又在袖子里看见了自己咬伤他的齿痕。在昏暗的夜色隐隐淡去了。
　　高伯乾有一瞬间的颤抖，随即迅速收回自己的手，林瑜晏拿过盒子的手僵了一刻，高伯乾随即露出尴尬的苦涩之笑。
　　盒子被匆忙间打开。
　　锦盒里安静的躺着一根铜簪，簪子上有两颗宝石，一颗是红色，一颗是绿色。簪身正映入眼中刻着“端婉”二字。林瑜晏不明白，高伯乾为何说将这东西还给自己而不是送给自己。
　　“这是？”林瑜晏不解。然后将盒子盖起。欲要收下，急忙说道：“我收下了高兄的礼物。日后看见这簪子便会想起高兄。多谢了。”
　　这样不经意的话却将高伯乾却结结实实被吓了一大跳。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酒喝多了，疲劳过度，所以才会出现幻视幻听，不然就是林瑜晏真的不爱刘承了。
　　想到这里，不可思议高伯乾摇到：“这簪子是还你的。不是赠你的临别礼物。是刘承啊，刘承送你的定情之物。”
　　“我不认识刘承。”
　　一定是酒精的缘故，高伯乾努力的瞪着自己的眼睛，确认身前的究竟是不是林瑜晏。
　　正在高伯乾愁努力之际，林瑜晏突然冷色说道：“我不认识刘承，这簪子也从未见过。”
　　林瑜晏伸手将那东西还给他，顺便道：“高兄是认错人了？”
　　“什么……意思……”
　　高伯乾几乎是一瞬间被惊醒的。就像从梦里忽然醒过来。手心里都是冷汗。
　　他不敢问，也不敢得到答案。
　　惧怕听到什么。
　　林瑜晏忽而冷厉的模样。
　　“你说过的很多事我都不知道。”林瑜晏这样直白的告诉高伯乾不管现在的高伯乾能否接受这样的回到。
　　少府史府邸乱了起来，几个仆人纷纷点灯而来，惊动了巡逻的士兵。
　　“我要走了，高兄。”林瑜晏的手臂一直被高伯乾抓着，抓的生疼。
　　只见高伯乾不可置否的，念叨着：“不不！”目光不理紧盯着林瑜晏的脸，这张脸，错不了。可方才林瑜晏那句高兄是认错人了？将他的心说的一瞬骤停。
　　不会认错人的。
　　毕竟那么多能够证明他就是林瑜晏。
　　“你曾是娼妓！对不对！”高伯乾颇为担心。
　　“什么？”林瑜晏也很是吃惊，听到这样的话，慌乱里，他严肃道：“我就是我林瑜晏！双木为林；玉乃石之美者；修文则财衍，行武则士要！林玉衍！”
　　晴天霹雳。
　　耳边忽然闹哄哄一片，高伯乾推一把林玉衍的身体，他便跑出很远。
　　“高兄……”不知道高伯乾怎么了，林瑜晏边跑便担忧的向后看他。
　　黑夜里，林玉衍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高伯乾几乎看不清他的身体。
　　只有模糊的一片白色。
　　林玉衍无数次回望依门而坐的高伯乾。
　　最终消失。
　　自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见。
　　若你是林玉衍，那林瑜晏又在何处？
　　这么多年，高伯乾竟从没问过林玉衍究竟是哪三个字，而是很自然的自以为是林瑜晏。
　　这一刻，他的世界黑暗一片，仿佛是自己溺死在那口井水里。
　　他甚至搞不明白，自己一直念及的陪伴的究竟是这个林玉衍，还是曾经的那个林瑜晏。
　　这个问题没他头痛欲裂。
　　一切似乎又成谜团。而这个谜团，也许一辈子都解不开。

　　少府史清冷的院落里，那口凄厉的井边似乎还带着高彘最后的哀嚎。
　　黑暗中看到高仲坤怀抱着彘儿瘦小且已经僵硬的身体，心不在焉缓缓而来的高伯乾难免伤心。
　　即使在没有情感，但高伯乾知道，方才死去的是自己唯一的儿子。生而不养是他的过错，可他内心备受煎熬。
　　这样情薄的高伯乾终究在亲生儿子和所谓的‘林瑜晏’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无论已经离去的匆匆不回头的人究竟是不是林瑜晏，对与高伯乾来说那是情感很多年来的一种莫名的寄托和牵挂，放走‘林瑜晏’就意味着自己在精神上得到了某种解脱。
　　阴风阵阵，高彘的魂儿一定怨恨的围绕在自己的身边，所以高伯乾才觉得一阵发冷，下意识环抱住自己的身体，看着满目怨恨的高仲坤怒瞪这自己。
　　两人没有任何的交流。仲坤抱着彘儿的身体走过高伯乾的时候，高伯乾动手拉扯住弟弟的手臂，低声道：“把彘儿给我……”
　　“畜生！”高仲坤不论人伦怒骂兄长高伯乾。
　　“把彘儿给我。”高伯乾心中暗笑，只无奈摇头，他承认，他是个畜生。
　　“彘儿从出生到如今……”高仲坤哽咽了：“你从未抱过他……”
　　那种恨意在一瞬间爆发，高仲坤愤然落泪，大喊一声：“你不配！”
　　“你不配！”高仲坤再次重复，抱着彘儿撞开高伯乾的身体，剧烈颤抖怒吼：“你可知！明日……不不”高仲坤抬眼看看天，凄绝冷笑：“今日乃彘儿生辰！”
　　“九月二十！”倒退一步，高伯乾猛吸一口冷气。集在胸口，浑身发冷。
　　高仲坤冷面：“哪料生辰作忌日！他只是想跟父亲过个生日。你叫我回去如何向父亲母亲交代，怎么向他死去的两位母亲交代！你还是父亲吗！”
　　“住口!”高伯乾伸手捂住双耳，不愿在听。他的心已经乱如麻。
　　然而高仲坤却不依不饶，拳头一紧，猩红双眼，冷哼一笑：“林瑜晏吗？自今日起，哥哥也休怪我无情。”
　　说罢欲走，高伯乾再三阻拦，想要抢回彘儿的尸体。
　　争执之下，彘儿拳头紧握垂落在侧，那颗东珠意外掉落在地。正砸在高伯乾脚面上。
　　咕咕噜噜几下，定在泥土中。微微闪着寒光。
　　清冷的院落里，黑暗中，只剩下高伯乾一人。
　　他忽然觉得怀中空荡荡的，日后再没有‘林瑜晏’。更不会有彘儿。
　　紧闭双眼，弓腰拾起地上那颗东珠之际从而落下两行清泪。
　　这么多年过去，这颗曾被‘林瑜晏’收购的东珠，再次回到了自己手中。这次比任何时候都更让他伤心欲绝。冥冥之中这颗冰冷的东珠意味着‘林瑜晏’与自己再无牵连，也好似同时寄托着彘儿最后一缕怨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