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器》阴炽盛

8、法场

　　“杀还是不杀？”
　　“杀的了吗？”
　　“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可万一杀了……你我……”
　　“那楚恒身为主帅私自弃军而去，一年后还抱了个娃娃回来，这等藐视圣恩，至边关将士朝廷安危于不顾，我们杀他谁能说什么？”千等万等好不容等来这么个机会，放过去可就真的是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再要杀楚恒只怕——嘿嘿，痴人说梦。
　　“李将军，这次楚恒要是真的回来了，你以为你还能在边关呆的下去？”
　　“你我同与上官大人，八皇子交好，算起来也是一条船上的人。”
　　李诚茂咬了咬牙，游移不定，他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楚恒，这次楚恒失踪正是他的大好时机，而陛下也果然对他予以重用，可他连着吃了几个月的败仗，陛下怕早就对他心中不满，若是楚恒回来，他不说能不能保住今日地位，只怕连保命都成问题。
　　可若是杀了楚恒，消息一经传出，势必引起军中哗变，楚恒在军中的威信可是非同一般啊。
　　如此一来，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只弄得李诚茂游移难定。
　　“你还在犹豫什么，人已经送到刑场，他的旧部怕这时已经得到消息，万一真让人赶到，你我就是再想杀他，也晚了。”
　　“再说那楚恒难道就不计较你派人追杀他的事？”宇文觅下了一句重音，这一回若是能杀了楚恒，那楚家就算是完了，不但楚家完了，嫡皇孙也完了。
　　嘿嘿，害怕楚家几个老鬼还能翻出什么名堂，若说嫡皇孙是他们的命根子，那这楚恒就是扶着命根子必不可少的墙，少了楚恒，那病怏怏的苗子如何争的过八皇子这棵大树。
　　李诚茂半面脸陷在阴影里，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捏紧了拳头。
　　若不是意识鬼迷心窍，他如何会听了宇文觅和上官喜的挑拨，去追杀楚恒，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刑场边上楚檀犯了愁，看看周围那森严阵仗，他纵使有三两力气也截不了囚啊。
　　最后也只得抹着眼泪，在旁边食铺里要了些吃食，去给将军送行。
　　“什么人？”守着法场的官兵见有人提着食盒要进，立即拿兵器拦了。
　　“官爷，我是来给犯人送行的，放我进去吧，他这一去，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楚檀说着又哭了起来，那官兵左右为难，这法场送行一般不会拦着，谁也知道，这一去就算是永别了。
　　何必难为一个死人。
　　便让人把这边有人要给死囚送行的话报了上去。
　　且说那监斩官心下正是忐忑，先不说刑场上他要斩的那个人是个什么人，就是那人身后那千千万万的兵也够他提心吊胆的。
　　先前李大将军把他招了去，宇文觅告诉他斩的是个私自逃营的校尉，这本没什么，大将军的命令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那就相当于圣旨，他一个小小的边防使哪有不听的份。
　　他当时心下就奇怪，这要杀一个小小校尉，李大将军动动手指，说句话，直接拖出去砍了不就是了吗，又何必千辛万苦啰哩啰唆的压到法场上。
　　宇文觅还花言巧语的糊弄他，说是什么大将军秉公执法，从不私下处决，纵使该杀也有国法。
　　嘿嘿，他当时要是信了那才有鬼，若是真个秉公执法怎会连刑部文书都不等，人都说秋后问斩，秋后问斩，这才开春没多久，哪个刑场在这个时候沾血气。
　　他当时也没放在心上，想是大将军要杀的人，别管是什么，睁只眼闭只眼做只糊涂官也就是了。
　　可偏偏大将军要斩的人他见过一面，认得的出来，回来一看便生生把他吓掉了半条魂，这才知道自己险些就把谁给杀了。
　　可这个时候他哪里敢嚷出去，别人只道斩的是个校尉，却哪知道斩的是那失踪许久的楚将军，楚侯爷——
　　擦掉额头上的冷汗，监斩官打了个哆嗦。
　　认出了人，他自然也就明白过来，为何那李大将军要杀个校尉，还要送到他这个刑场上来了，若是私下处决，无论是何理由，只怕李诚茂都脱不了干系。
　　可一旦上了法场，便有了说头，到时候人也杀了，罪名也定了，就是翻出来，他也有了借口推辞。
　　苦的只是他这个芝麻官，不斩立即就得罪了李大将军，可斩了——
　　监斩官咽了口口水，怕是这边关数万将士一人一下也能把他剁成肉酱，不但如此，万一上边舍不得，到时候拿他杀了泄愤也说不准。
　　这边监斩官是越想越是惊心，冷汗层层的往下落，两腿发软四肢颤抖，就差没直接昏死过去了事。
　　想那现在那刑场上压着的，可是他平日想巴结也巴结不上，见了面也只有跪在地上的份，顶了天的人物啊！
　　怎让他不胆战心惊。
　　到时候纵使是勉强保住一命，楚家的人怕也不会让他好过。
　　“大人，有人要给犯人送行。”
　　“送行？”监斩官这边正自己吓自己，吓的利害，那边一听，有人要给楚大将军送行，顿时一个咯噔，险些没昏过去，想莫不是楚将军的人赶到了吧？
　　这样一想赶紧问“什、什么人要送行？”
　　“说是家里人。”
　　“家里人”监斩官顿时瘫在椅子上，吓的那掌案文官赶紧给他顺气。
　　“大人您怎么了？可要紧？”
　　监斩官吓的去了半条命，心想这楚将军的家里人可都不是简单货色，这来了不立即拿刀把他砍了，到时候连个给他收尸的也没有。
　　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对，若是真个来了“家里人”，这时候他不早就没命了吗？
　　这么一想，赶紧战战巍巍的坐起来，凑着脖子往刑场边上看。
　　楚檀这时候正哭的稀里哗啦，那监斩官也看不清模样，只瞧着似乎不像是和楚将军挂边的人，想莫不是没看准人，就上来要送行的吧。
　　他倒是见过几个没认准尸体，白哭半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