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器》阴炽盛

34、棍棒（二）

　　灵倌快步走到东厢，伸手敲了敲门：“苏公子，妈妈来让我问问，看您准备好了没，可需要人搭手。”
　　等了良久，房内才有人答话。
　　“过半注香我就过去，你先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
　　那声似春阳暖玉，又如细雨润物，灵倌听了，不由愣了一愣，暗道这苏明止能红遍京都也不是没有由头的。
　　“既如此还请苏公子快些准备，灵钟过会再过来为苏公子引路。”
　　“有劳”两字淡淡落下，便再没了声。
　　灵倌也不好多留，便吭了一声沿路走了，心里却不以为然，这苏明止一来就要了这处地方，明显不愿与他们处在一块，可戏子和婊子谁比谁高贵些？
　　不过是他自己心里头疙瘩罢了。
　　说是洁身自好，清名在外，可终究不还是被请到这阁子里给人唱曲？
　　他一个戏子，最末的贱籍，拿权势一压，就是再不愿意，他也怎来。
　　那些有权有势的大老爷哪是他得罪的起的，怪只怪他自己想不开，自己要找难受，头上顶着婊子的名头，还想要立贞节牌坊，那些捧着宠着他的，哪个是真的为了他戏唱的好。
　　最后还不是要陪着笑脸，将人打发。
　　混他们这口饭的，不过是卖张脸罢了。
　　灵钟叹了口气，出了东厢，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如柳伶一般赎了身，纵使清粥咸菜，也好过现在这种身不由己，笑脸迎人。
　　不过真比较起来，那苏明止未见得就比的过他，他这样的等年纪大了自己留了银子，还能找个地方养老等死，可那苏明止这一辈子怕都脱不了这风月场，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给人收进府里，过的两年恩宠，还能博个容身之地。
　　怕只怕，以他那种性子，最后难得善了，这种事，在这楼子里看的多了，女人还有个孩子能指望，男人——嘿嘿，指望不上自己，就甭指望了。
　　说到底，有谁真个把他们当成过男人。
　　钟灵转过横栏，顿觉酒气脂粉扑鼻而来，整个倚云阁里也只有东厢那边僻静些。

　　“小楼一夜听风雨，明朝深巷卖杏花，倒是意境斐然啊。”裴雄一手支窗，俯身下望，但见红灯串串，人群熙来嚷去，却都是寻欢而来。
　　其中却不乏有相识的。
　　裴雄笑着正打算回身，却猛然瞥到一个身影，惶恐不安徘徊楼外，不由咦了一声。
　　“那人似乎是你府上的。”回头面向楚将军，跟着又转了过去。
　　楚恒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俯身下望，目光逡巡而去，直把整个巷子笼到眼底，却哪有楚檀身影，却原来是他多想了。
　　“不过是个小厮罢了，怎如此着急。”
　　楚恒冲着裴雄指的方向看去，目光却又是一沉。
　　旁边几人本在喝酒听曲，这时却被楚恒举动引了过来。
　　空不渊看了看楼下的长顺，问了句：“你府上可是丢了什么？”
　　楚恒点了点头，沉思不语。
　　裴雄讶道：“顾长兄，你什么时候改批字算命了？”随即又看向楚将军，问道：“当真丢了东西？可贵重？”
　　“一些小东西罢了”楚恒不欲多谈关于楚檀的事，随便找话带了过去。
　　“呵呵，这倒是稀奇，还有人胆敢到你府上偷东西，顾长兄，你道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金银重宝裴雄尚不放在心上，倒是对于大将军丢东西，和空不渊先前的未卜先知好奇些。
　　“此人目光闪烁，战战兢兢，双手紧护于前，必然怀揣重宝。”空不渊一边敲着扇子一边让人看楼下长顺的样子，却当真如他所说一般。
　　众人恍然，直赞空不渊火眼金睛，只有楚将军似乎别有心事，并未留神细听。
　　“不过，这人似乎并非主犯。”
　　“哦？何以见得？”
　　“你看他六神无主，又在此徘徊不去，显然不是找人就是等人，若没猜错，他要等要找的人当就在这倚云阁内，楚兄，可要派人把那小厮抓了，再让人把这阁里搜一搜？”
　　他要等要找的人当就在这倚云阁内——
　　楚将军松开捏紧的右手，淡淡道：“不必，派人跟着就是。”
　　楚恒自然认得长顺，昨日才在楚檀住处见过，要忘也忘不了这番快。
　　长顺既然来此，拿来的东西，怕也是要给楚檀的。
　　正这般想着，却见楼下偏左一处也如他们一般开了窗子。

　　“咦，楚兄，那人似乎是你府上的。”张芝正摇摇晃晃走到窗前，本是打算吹吹酒气，却偏巧也看到了长顺。
　　“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八成手脚不干净。”如此说着打了个哈欠，颇有些不以为意，想来也是，大门大户管的再严也有手脚不干净的，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还不就是这个理。
　　楚檀自见了楚将军以后，便如耗子一般龟缩起来，打死也不敢出了这间房门，只巴望着楚将军快快离去，他也好借机溜走。
　　不过如此一来，楚檀却是半点喝花酒的心思也没了，怏怏的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
　　先还没什么，可一认出那人便是长顺，楚檀却是骇了一跳，方才想起自己先前要长顺拿宝贝来给柳伶看的事来。
　　不由又惊又怕，想楚将军就在这楼里，万一让他看到长顺，问起自己那岂不是全完了！
　　想到此处，楚檀急急探出半个身子，就打算把长顺招过来，让他赶紧藏了，省的给自己找麻烦。
　　却不想他上边一伙人正瞅着他这扇窗户呢，他不露头还罢，这一露头，楚将军想不看见都难。
　　楚檀鬼使神差往上边瞟了一眼，却险些没有载下去，吓的噌的就缩了回去，砰的一声关上窗户，顾不上理会被吓了一跳的张芝正，扒开众人的腿就往桌下钻。
　　“千万莫说我在这里。”这时已然是骇破胆了。

　　“咦，先前那人好生面熟。”裴雄瞧着才露了一下头，就噌的缩进去了的人，疑惑道。
　　“昨天才见过，自然眼熟。”空不渊看了看楚将军，将手中折扇摇了摇。
　　这时楼下长顺面露喜色，兴冲冲的进了楼。
　　当真是八方阎罗来会面，三更打鼓一声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