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器》阴炽盛

30、铜臭

　　“大人，可要打道回府？”轿旁小厮也拿了帕子，脸色焦急的给他家大人擦来擦去，抽空回头叫嚷道： “哪只瞎了狗眼竟然敢动到太岁头上，我看是吃了熊心豹胆成心不想活了，快快站出来磕头请罪，少不得你一顿鞭子。”
　　他这边叫嚷一过，周围顿时静的掉根针都能听着，想也是，刚说要给一顿鞭子，谁脑袋坏了想凑上去挨两下，自己的皮肉自然要好生养着。
　　楚檀本也没想着会遇上这么一出，瞧着周围全都摸着鼻子低头闷葫芦，脑子一转也知道来的是个大官之类的，又见那小厮叫的嚣张，索性也跟着摸起鼻子当起哑巴，脚跟一挫就打算溜之大吉，也顾不得掉在地上的那些花费了。
　　那小厮却是眼尖，先前楚檀蹲在地上他还没瞧着，这一下楚檀一动，他立马就注意到了，见楚檀打算溜走，哪里容得，立时就叫嚷道：“站住，你去哪？”
　　楚檀这边身子一抖，袋子里的钱又撒了几个出来，那小厮眼睛朝着他手上一瞄，再看看地上散落的，哪还有不明白的。
　　“原来是你，你还敢跑？”声音之尖锐刺耳比之刚才自又是提了一倍还多。
　　楚檀震了耳蜗子，捂了捂方才觉得好些。
　　也就是这偏差功夫，他想走也走不了了。而原本听到动静出门来看的管事，却跟个哑巴一样，不动不响的站在一旁，吭都不吭一声，旁人瞧了自然有样学样，将军府这边竟然没有一个说回头禀报楚将军，或者出来斡旋的。
　　只由得那小厮又叫又嚷，将楚檀骂的狗血淋头。
　　“你拿污秽之物冲撞我家大人，是何居心？”
　　楚檀暗地里撇了撇嘴，想他想人用钱砸他，还求不来，今个让别人占了便宜，反倒是冲撞了，污秽之物，若当真如此，那人袍子角上缀的金丝银线难不成就不是污秽之物了不成？
　　皇帝头上的金冠银翘又做何说？
　　“有眼无珠，妄自是从将军府出来的，一会告诫你家大人，定然绕不得你。”
　　楚檀本就心气不顺，眼见着那小厮犹自骂个不断，口中又是奴才又是蠢货说的极是难听，楚檀哪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立即就跟着骂了回去。
　　所用词句自然不是那小厮可比的，先不说俚语叫骂，就是从柳伶那里学来的那些，也万不是一般人都骂的出来的，脏言秽语，难听是难听的紧，但骂起人来，却凭地让你占上风。
　　那小厮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立时就败下阵来，听着那些不要脸的肮脏话，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你，你怎这般不要脸，简直，简直是——”
　　那小厮自小就在府里长大，虽说是个当奴才的，可到底也是大宅里养出来的，哪像楚檀说话这般不计较。
　　“你莫要瞎了狗眼，也不看看我家大人是谁，看在将军大人面上，我家大人本不欲与你计较，谁知你却这般不识好歹，”那小厮勉强将声音端平了，想起自家大人身份，得罪了他家大人纵使是楚大将军也定不会轻饶了眼前这人，他何必和这样一个没见识的计较，那不是降了身份？
　　想到这些，越发将自己摆高了些，看向犹自不知自己下场如何的楚檀，目光也不由加了些悲悯劲，想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没脑子，莫不是不认识他家大人？
　　想到这种可能，以及楚檀一会遭遇，眼中悲悯越发不可收拾，仿似在瞧个死人，却也是幸灾乐祸居多，心中暗暗爽利。
　　“还不快将地上的东西清了，我家大人还急着进去呢，莫叫这些污秽东西弄脏了鞋子。”说完还斜削了楚檀一眼，仿似在说，你若识相就赶紧将东西清了，磕头求饶，只不定还能绕你一回，若不然——
　　这些楚檀自然瞧在眼里，瞧瞧那边已擦拭完毕的主子，犹自面带厌恶的注视着脚下的那些铜钱，仿佛是怕给熏着似的，眉头皱的死紧。
　　双脚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而跟在他后边的那些个，除了叫骂的小童，确是连大气都不敢喘，恭手垂立，一副大家风范。
　　瞧着即知来人非富即贵。
　　楚檀将这些瞧在眼里，眼见着那人抬手止了那小童的叫骂，略带不悦的扫了一眼，终究没在外人面前多说什么。
　　那小童却是一个瑟缩，也把头垂了回去，恭立一旁不敢再吱声言语。
　　楚檀暗爽不提。
　　“这铜钱是你撒在这里的？”
　　楚檀愣了愣，那人却没有要听他回答的意思，扫了一眼将军府大门，目光之中略略有些不屑，虽是掩盖了，却还是瞧的出一星半点：“武夫铜臭之气。”
　　随即又看向脚下的那些铜钱，像是不能忍受一般，极其厌恶的说道：“快把这些东西拿走。”
　　鞋子却是不肯踩在上面，伴着还说了一句：“此等阿堵物只会污了鞋面，铜臭之气更是如毒如瘴，只有武夫才会置于自家门前不加扫洒，当真是个浑人。”
　　将军冷淡，账房有意克扣又胡乱打发，刚才磕了一下，又给人骂了半天，楚檀原本就有气，此时又听人说楚将军不是，哪还肯干。
　　索性把手里的铜钱一扔，不多不少全撒在了那人前面，嫌脏？哼，熏不死你。
　　“你？”那人见楚檀如此举动，顿时气的脸色发青。
　　“大胆”小厮瞧着主子神色不对，立即大声呵道。
　　楚檀却是仿似没听到一样，优哉游哉的拿着袖子弹鞋底，眼睛看着别处：“几天没出门，这门口的柳树倒是越发长的健实了。”
　　庚子高勉强将心口那团浊气压下，愤愤哼了一声，挥手示意仆从收拾。
　　若非有事要见楚恒，以他以往脾气，怕刚才就甩袖走了，何会在此受这等闲气。
　　旁边跟在庚子高身边的，都是常年伺候他的，哪还不知道自家大人的脾气，赶紧蹲下身去捡那些铜钱。
　　可几个人还没拿手摸着就被人堵了回去。
　　“未经允许，擅自挪取，是为偷，这光天化日的，还真是没王法了。”楚檀这边拿袖子弹了弹身上的灰，看着弯腰要收拾的人，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庚子高面上顿时阴晴不定起来，咬牙半天方才，切齿道：“把你家将军叫出来，就说庚子高求见。”
　　他在朝多年，何曾受过这等轻慢，已是气的眉毛倒竖。
　　楚檀是想着他家将军官大，根本就没把别人当回事，撇了撇嘴，抬脚就走。
　　“二爷我的钱是放在这里了，谁要是动了一个子，被当成贼给抓了可莫愿二爷我不讲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