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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碧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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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便到了晌午,谢霜把照例两篮子桑葚存在放有冰鉴的房间里,牵起君慈的手,绕过了这座小院。
大约走了两刻钟,又进到一座院落内,比采摘水果时中间休息之处要更雅致,地方也更宽敞,更像是用来住的院落。
院中栽种着一棵碧桃树,树高近一丈,花瓣颜色鲜艳秾丽,是怒放的绯红色,地面上落着零零散散的花瓣。
谢霜捏了捏君慈的手:“这便是我们的住处了。”
君慈点了点头,眼睛却直盯着那棵碧桃树看。
记得母妃最爱提起她家乡的碧桃树,听说她幼年时住在一处山庄内,山庄前后种了漫山遍野的碧桃,到了夏季,若有风吹来,卷起千堆绯红色的花瓣,便是可遇不可求的人间盛景、宛若仙境。
可惜后来她家道中落,只能进宫,不知算幸运还是不幸,成为了皇帝的妃嫔,但自那以后到她离世,便再没看到过属于家乡的碧桃。
大楚的皇宫什么都有,却没有一棵叫人聊以慰藉的碧桃树。
“你喜欢碧桃树?”身旁的谢霜问。
君慈醒过神来,沉默地点了点头。
母妃去世后,按照规矩下葬妃陵,那里也没有碧桃树。
好在属于长公主君慈的那副尸身如今葬在皇陵,离妃陵不远,不至于叫母妃感到过于孤单。
但以她现在的能力,怕是短期内没有办法在妃陵附近种上碧桃了。
“既然喜欢,不如移植一棵种到家里,”谢霜似乎感觉到君慈身上略微低落的情绪,揉了揉她的发顶:“怎么样?”
“好。”君慈说。
两人携手到屋内用饭,室内的布置和瑶池山行宫内小院和温泉池那两个房间如出一辙,都是搬来了家里常用的被褥和一些东西,以求她住得舒心。
到底是七月初,温度仍然不低,即便君慈他们走得很慢,鼻尖和额头也是渗出了一些汗珠,此刻木桌旁边摆放的冰鉴就如及时雨一般。
他们刚面对面在木桌前坐下,便有人敲门进来送午饭,除去正餐外,还送了两小坛果汁,正是两人刚才摘的葡萄和桑葚制成的,可以说是现摘现做,极为新鲜了。
“想先喝什么?”谢霜取出两只瓷杯。
君慈撑着脸道:“桑葚吧。”
于是谢霜把桑椹汁倒入两只瓷杯内,再把两坛果汁放入冰鉴,举杯饮了一口,道:“嗯,不错,酸甜适口。”
制作过程庄桥他们都看着,果汁送来之前也会先验过毒,所以他才如此干脆。
瞧他喝得干脆,君慈也端起瓷杯小抿一口,嘴唇顿时沾上了桑椹汁的紫红色,甜而不腻,酸又不至于倒了牙,简短地评价道:“好喝。”
山庄里的饭菜味道不错,她顾及着过了晌午还要出去继续采摘新的水果,便没有吃得太饱。
饭后等人收走了剩饭和碗筷,君慈便进入卧室躺在了柔软的床榻上,枕着枕头翻了个身,觉得脑袋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咯了一下,便撑起身体翻开枕头。
枕头下赫然放着一本没见过的诗词集。
君慈觉得奇怪,把它向里推了推,又躺了下来,下一刻直接从床上弹起来,把那本诗词集掏出来翻开,只见内页没有诗词,全是各种跌宕起伏的剧情。
这是话本。
这是她昨日刚让小芷买来,还没来得及看的话本!
身侧似乎有动静,君慈僵硬着头转过身,谢霜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手里的话本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
也就五日,上次那般尴尬的情景又出现了。
她明明记得她没把这东西带出门啊?
小芷这次没有跟来,更不可能是她带来的。
看君慈表面淡定实际却想找个地洞遁走的模样,谢霜微微一笑,说:“是我带来的,怕你觉得闷。”
君慈:“啊?”
重点是这个么?
谢霜这个号称铁面无私心里只有国家和政事的人,难道就不觉得她看的话本艳俗不雅不堪么?
“躺着看对眼睛不好,”谢霜说着,把软枕竖起来靠在了床头,“还是靠着看吧。”
……谢霜真的没有被什么人夺舍么?
君慈有些怀疑人生,最终还是在谢霜的目光下靠在了竖起来的软枕上,但她捏着话本的一角,实在没有兴致在谢霜眼皮底下看这种东西。
谢霜坐在床沿,两人的肩轻轻碰在一起,他认真地问:“话本好看么?”
君慈感觉谢霜确实不喜欢话本,只是因为自己夫人喜欢看,所以在没话找话,她抿了抿唇,“好看的。大家都说话本登不上台面,但我觉得,有些话本写得不比那些传世的诗词差。”
若换了从前她也不会想到,话本并非只有男女情爱,难登大雅之堂,相反有很多优秀的话本展示出的家国情怀,君慈这个做长公主的都自愧不如。
“既然如此,往后便不要藏着掖着,”谢霜拍了拍她的手,“难道阿雪以为,我是那般狭隘之人么?”
……不好意思,君慈想,从前她确实是那么以为的。
直到来到谢霜身边。
这两个月内见到的谢霜,和从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从前她以为,就算她与谢霜不睦已久,他们也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她了解谢霜的底线,知道他的喜恶,懂他在朝堂上的每一句意有所指、阴阳怪气或者言不由衷。
但事实并非如此。
这个时候的谢霜,陌生得就好像君慈从未认识过他一样。
也许,她才是那个狭隘的人。
君慈深吸一口气,试探地问:“那……你要看么?”
她对于情感的认知仍然过于浅薄,并不知道这句询问意味着什么。
谢霜却有种云开月明之感。
自君慈摄政监国之后,他们从一门师兄妹逐渐变得形同陌路甚至水火不容。
他站在她身后那么多年,如今她终于开始允许谢霜走进她的私人的世界,不吝地分享她的喜好,尽情地表达她的观点。
拨云见日,昏镜重明。
君慈高高筑起的城墙,为他打开了一扇门,允他进入那无人之境。
谢霜与君慈一同按着那本伪装成诗词集的话本,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