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九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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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栩心里警铃大作，袖中玉印光华大作，身体里流转的尘力蠢蠢欲动，想要反抗这即将笼罩到自己身上的光芒。
但同时明栩心里也清楚，看诸位主座的态度，若是不接下这“赐福”，他只怕当即就被开革出阆风总院。
天分再强，阆风总院也不需要一个刚入读就违抗命令的悖逆之人。
究竟要不要反抗？
明栩脑中还在思索，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他抬起手，指尖隐隐约约已经凝练起了【天海孤月】的剑意
——身体的潜意识已经为他做出了选择，明栩高涨的疑心和强烈地掌控欲都不允许他接受这道祝福。
就在这个刹那，卫声繁忽然侧身，广袖拂动，仿若不经意地擦过明栩的衣袖，流苏交缠，摇摇曳曳，缠缠绕绕。
明栩神色一怔，广袖掩盖下，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的掌心温热，贴着他的手心，触感细腻如玉一般，又带着明显的厚茧。
这是一位执剑人的手，明栩想着，而且一定练了许多年，破了又生，生了又破，才能让执剑处的厚茧，也变得柔软起来。
明栩甚至能敏感地察觉到对方掌心中凌乱不堪的手纹，摩擦过他的手心，亲密又暧昧。
以前总听老人讲掌心手纹就是命纹，如果当真如此，那这人的命运却是乱到了极致，和无命无运没有任何区别了。
明栩胡思乱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与此同时，卫声繁如碎玉裂冰般的声音也响在了他的脑海里，简简单单只有三个字：‘……相信我’
你是那根葱？和我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明栩的脑海里飞速闪过这三个问题怼着卫声繁，但指尖吞吐的剑意却无力地闪耀两下之后，破灭在了空气中。
他抿抿唇，运转尘力，向着卫声繁传递心音，淡却肃杀的一句话
——‘如果你骗我，我就杀了你！’
——‘好，等你来杀。’
卫声繁的回答不紧不慢地响在明栩的脑海中。
明栩垂眸，唇角微微上扬，似笑，又非笑。
姑且信你这一回，如果被我发现你骗我，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剑插进你的心脏里，那时候喷溅出来的鲜血，一定格外漂亮，卫声繁。
说起来复杂，实际上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就在卫声繁心音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刹那，猫儿瞳放射出来的耀眼光芒终于笼罩在了明栩身上。
万丈光芒下，明栩有一刹那的眩晕，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所以他没有看到，伴随着猫儿瞳放出光芒扫过，天元殿两旁墙上简陋粗犷的壁画忽然活了过来。
先是渲染上色彩，然后再修饰好线条……壁画不紧不慢地演绎起了阆风的漫漫青史与悠悠时光。
卫声繁知道，这壁画此时不仅在墙上演绎，更伴随着猫儿瞳的光华，带着在场所有新生，共同去经历那一段时光。
背负起阆风的一切，这才是阆风楼主祝福的本质。
某种程度上，明栩的感觉没有出错，与其说这是祝福，更不如说这是诅咒，牵系因果的诅咒。
一入阆风深似海，这可不是什么虚言，而是实打实的束缚。
不过，真可爱啊！卫声繁心念微动，回味着明栩对他放的狠话，长睫轻颤，唇边泛起清浅的笑意。
他说的是真的，若是当真控制不住失识症的蔓延，死在小狐狸崽子手下，或许是不错的结局吧。
前世今生都死在同一人手上，也莫大的缘分，不是吗？
从阆风风起云涌的历史里回过神来，明栩听到一道清朗而威严的男声问他，“君为何而来我阆风？”
“为己身而来。”
没有任何办法伪饰，在这道声音下，明栩心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最真实的念头。
明栩恍然大悟，没错，穿过平日里给自己加上的重重掩饰，越过那些若无其事迎合人群表现出来的模样，他最真实的欲求只有自己。
因为本质上，他就是这么自我的一个俗人，一生只为自己而活。
就连背负起明婷这份沉甸甸的责任，也是因为内心深处，他自私地期待明婷活着，活在这世上，让他知道他不是孤独一个人孑行于天地中。
男声没有做出任何点评，又气定神闲地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君欲往何处去？”
这个问题显然比方才那个更难回答，明栩的心中浮现出另一个平行世界孤灯下独坐的自己，又浮现出前世苏姮登上前往奔樛的车架最后一眼回望故地的情形，时空交织，到达现在的山海界。
初见三生台的震撼，主座们煊煊赫赫的威仪，默契的小伙伴，遇到的各色各样的对手和能力……
很精彩，但人活一世，若是仅止于此，也未免太过无聊了，他还要继续走下去。
明栩神色坚定下来，沉声回道：“欲往最高处而去。”
“最高处……生无止境，究竟走到那一步才算最高处呢？”男声轻笑道：“真是直白坦荡到可怕的欲求呢。”
“就让我看看吧，你能走到哪一个高处吧。”说完最后一个字，男声话锋一转，又肃然道。“山海无涯，君可直道而行，天地无尽，君可持心秉正。”
明栩听到那道清朗的男子声音含着希望和笑意在他耳边嘱托道：“望君不负今日初心。”
话音落下，明栩睁开眼睛，心境澄澈，犹如水洗过一般，以往沉积在心里那些犹豫迷茫，尽在这句话中消解。
叩问本心，便是阆风楼主祝福的第一个效果。
明栩运转尘力，发现除却心境之外，体内地经脉和骨骼也有着焕然一新的感觉，从前那些细小的暗伤都愈合了不说，而且明显可以感觉经脉骨骼都更加强韧了。
所有新生中，他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其余人闭着眼睛，神思依旧沉浸在“祝福”当中。
明栩动了动手指，这才发现卫声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自己的手，他的神色莫测，注意力一直放在漂浮于半空中的黑猫身上。
明栩顺着卫声繁的目光，把把眸光也转到黑猫身上，忽然神色一怔。
维持这样的“祝福”似乎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明栩可以明显观测出来，黑猫比起刚才应该又瘦了，看上去当真是一架一层皮毛贴着骨头的骷髅，瘦骨伶仃，让人不寒而栗。
“很可笑吧？”卫声繁的声音响在明栩的脑海里，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自问，“若不是亲眼见到，谁能想象得出，巍巍阆风，它的当代楼主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可笑的怪物！”
“可笑吗？”或许卫声繁对他的师父是有真感情的，明栩一边想着，一边在脑海里毫不客气地回道。
“这世间之事，只要自己觉得值，那就值，无论首座你觉得楼主可笑在哪里，楼主只要自己不觉得。那就不可笑！”
尽管知道卫声繁不需要自己真正的答案，明栩依旧顺从本心，在脑海里斩钉截铁道：“谁也不必谁高贵，谁也不比谁低贱，谁也没有资格评判别人的人生。”
“首座你道楼主可笑，那你就不可笑吗？我就不可笑吗？生于这尘世间，你我皆俗人，遇俗人之事，行俗人之举，又岂会不可笑？”
话音落下，谁也没注意到黑猫猫脸上那一刹那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狰狞神情。
呵，俗人吗？
卫声繁眸光一闪，难以捉摸地看了一眼明栩，然后在他脑海里轻轻叹息了一声，“……你真是，”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
这个时候，不是只需要附和柳够了吗？
明栩看出卫声繁的未尽之意，在脑海里轻轻笑道：“那么首座，你需要的是附和吗？”
“……又或者，在首座你的预料中，我会怎样回答？”
怎样回答？最擅长用甜言蜜语骗人的小狐狸崽子会怎样回答？
卫声繁垂眸，没有给出答案。
这段关于黑猫楼主的对话便告一段落，但明栩可以肯定，直到这个时候，卫声繁才真正把他——今生的明栩看入眼中。
暂时就这样吧，明栩在心中微笑，面上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会逐渐让你知道，我只是我，独一无二的我，不是任何人在这世上的留影。
我要你眼中，像现在一样，看到的只有我，也只能是我。
这不是出于什么情爱，明栩很清楚自己的心。
他只是不忿，只是不满，我就这么不值一提，让你眼里压根看不见我的真实吗！
骄傲如明栩，怎么可能忍受这样屈辱的事实！
其余新生陆陆续续清醒过来，从他们大好的气色中很明显可以看出，每一个人都收获不小，尤其是不少压榨了精血赶路的新生，“祝福”不仅为他们补足了亏空，甚至还进行了强化。
也不知道如弥子澈一样，那些临到最后脱离队伍的人会不会后悔，“祝福”应该一年只有这一次，等到他们后面到达天元殿，恐怕也只能参拜神龛中那只石头黑猫走个过场了。
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什么值得记录的事情，所有新生在主座们的带领下恭敬参见楼主，然后合乎礼仪地退出了天元殿。
粉饰太平，向来是阆风的拿手好戏。
顺带一提，卫声繁依旧没有行礼。
作者有话说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