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遥》楼五

4、第 4 章

　　“对不起。”观云并未做出解释。

　　“擅闯天宫乃是重罪，在下不会冒然将姑娘交由天兵处置。不过，姑娘若是不肯据实相告，就只好委屈姑娘暂时留在乘风殿了。”

　　“我不能留下，咳……”观云仍在不住颤抖，双唇几无血色。“那好，午夜之时，我会如约离开天宫。”

　　即便观云另有心思，北霄也有把握将她平安送出天界。但她心意坚决，必会折返。他能救下观云一次，却未必能救下第二次。北霄长袖一挥，火势更盛。“既然如此，还请姑娘安心留在乘风殿静养。”

　　北霄走了出去，轻轻合上了门。

　　观云注视着跳跃的火苗，轻叹了一声。

　　她虽逃过了天兵的追击，但却因此陷在了乘风殿，不知何时能够脱身。

　　其实，北霄并非要强人所难。只是他若放任观云离开，岂非等同于见死不救。

　　天宫原本应是世人的希冀，而并非不可踏足的禁区。

　　凡人若遇困厄，往往会求神拜佛，祈求上苍垂怜。很多人希望这世间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在冥冥之中主宰世人的命运，这样，那个力量就能帮助他们脱离苦海。

　　北霄是神，正是人们祈求的对象。他对苍生本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与生俱来。但是，也许是在绵长的岁月中，人们向“上苍”发出的微弱呼救，从来都没有得到回应，又或者，是人们对神的美好想象原本就是他们的一厢情愿。

　　神对人的“无情”，早已迫使人们逐渐选择去相信自己。神，只是人们在脆弱无助时，自己给自己的一丝宽慰罢了。

　　北霄于漫长的生命中，逐渐感到身为神的无力。或许，天族自诩的悲悯，不过是为了享受被仰望所带来的满足。又或许，真正给世间带来无尽灾祸的，本就是这些高高在上的神。

　　神失信于人，天族失信于六界，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了。天族与六界苍生的距离，正愈加渺远，再不可追。

　　北霄不知，他是否还能改变些什么。

　　翌日，北霄来偏殿探望观云。

　　“姑娘误入寒冰幻境，寒气入体，不易消散。这几日，在下会为姑娘施法驱寒。另外，姑娘暂时不便离开，所以，我已请了徐风上神前来。”

　　观云天生天养，无父无母，很少有人如此关心她。她不过是一只从下界闯入天宫的“白鸽”，于神而言，有如蝼蚁一般，可北霄竟这般真心待她。

　　感动过后，她马上回过神来。看来一时半刻是走不成了！”

　　观云思前想后，目前她唯一的机会，就是尽快取得北霄的信任。这样，待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就可以逃离这里了。

　　这天中午，观云来到御天台给北霄送汤。她见门虚掩着，便叫了几声，可是无人应答。观云记得自己初见北霄时，他似乎身体不适。她想到此处一时心急，就径直闯了进去。

　　原来，北霄不在。

　　观云未经邀请就进了主人的屋子，主人又恰好不在，她只好连声对着空气说抱歉。观云把汤放在桌上，急匆匆地向门外走。她从墙壁上悬挂的一幅水墨画前经过，不想画中的山水竟然动了！

　　画纸上墨色翻涌，浓淡急变。

　　须臾间，画中涌出一团黑雾，将观云牢牢困住。“不好！”她想要抽身，却已是迟了。

　　观云跌进了画里，坠落到了一团漆黑的地方。她四处摸索着，这里似乎无边无际，没有尽头。

　　北霄回到御天台。桌上的热汤冒着白烟，但屋子里却空无一人。看来是观云来过了。北霄心中不解，她如此急着离开，此刻竟然还有心思熬汤！这汤只怕……

　　北霄很快就注意到，挂在屋里的那幅“镜花水月”图，居然完全变了模样。“难道！”他急忙跃进了画中。

　　观云还在一片漆黑的画里打转。她完全看不见，只能漫无目的地走，似乎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六个时辰，她开始有些体力不济。

　　“这里竟然不能施展法术！”她最终选择停下来休息，“也许到了时辰，我就可以离开。”这里的时间应该与现实世界不同，北霄还未发现她不见了。

　　观云盘坐在地上，揉了揉腿。

　　天亮了！

　　“观云姑娘，观云姑娘！”空中飘来了北霄的声音。

　　“北霄上神！上神，我在这里！”观云站起身，兴奋地回道。

　　北霄迅速感应到观云所在的位置，转瞬之间已移至她近前：“怎么样？没事吧？”

　　观云摇摇头，致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该道歉的人是我，我来迟了。”北霄见观云面露疲惫，想必已被困了很久。

　　观云眸中微动，满是惊讶。她本以为，北霄会斥责她未经允许便闯进御天台，又因此被困在了画中。

　　“这幅画叫做‘镜花水月’。镜花水月，似幻亦真，是心境的倒影。这是我平日里用来修习心性的地方。这画里融了我的心血，依常理而言，只有我一个人能进来。”北霄感到诧异，难道观云与自己有着某种关联吗？为什么她能闯进“镜花水月”图里？

　　北霄一时间也想不通这其中的玄妙之处。“姑娘被困多久了？”

　　“大概五六个时辰吧。”观云跺了跺脚。

　　北霄被难住了，他自己可以来去自如，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带别人离开，“这里的时间只有十二个时辰，不过对于外界来说，至多不过一刻钟。想从意识界回归现实，只能依靠自己。所以，姑娘恐怕还要等上五六个时辰。”

　　此刻观云体内的寒毒已然发作，她悄悄用右手扶了一下左臂，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没关系，上神。我一个人可以的，说不定我天赋异禀，很快就能出去了。

　　“很冷吗？”北霄觉察到观云的异常。

　　“没有，我很好。”观云连忙否认，实则她冷得浑身战栗，双脚就像被浸在冰水中一般。

　　北霄深知观云是在硬撑，她已经来了很长时间，想必寒毒早已发作了。

　　却见观云摆摆手，“我真的没事……”谁知，话音刚落，她便倒在了地上。

　　“观云姑娘！”北霄唤道。

　　此处不能施展法术，他无法为观云驱寒。

　　北霄的额角不断渗出冷汗，心口也剧烈疼痛起来。为什么心疾又发作了？北霄胸口上的皮肉正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向外拉扯，心脏似要破膛而出。他皱着眉，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观云的情况越来越糟。

　　北霄强忍痛楚，默念咒决，将自己化成了一团烈火。